蕭英禮眯著眼,摩挲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


    “若蕭大人覺著晚輩誠意不足,明日晚輩便進宮請旨,請陛下做主!”周卿顏起身鄭重地說。


    如今周家聖眷正濃,若請陛下做主,那定是允準的。蕭英禮暗自思忖,周卿顏分明是癡心妄想,以他孱弱的病體,能活多久未曾可知。他哪裏是娶妻,分明是娶個伺候他的下人。


    “周大人如今功名加身,深受陛下器重,正是為國效力之時,此時娶妻豈不蹉跎自誤,得不償失。”蕭英禮捋一捋胡須,嘴角微微抽搐。


    安爍伸手為周卿顏擦拭嘴角,兩人相視而笑,眼中盡是曖昧,旁若無人。


    曾經的周卿顏,君子之心如溪流,清澈見底,正直善良,胸懷坦蕩。如今竟也與安爍串通一氣,做這般醃臢之事。


    周卿顏捂嘴輕咳一聲,有氣無力地說:“蕭大人有所不知,府上本來有伺候晚輩的婆子,不知為何,那婆子得罪了蕭貴妃娘娘,被關進了大獄。將軍府下人們不知天高地厚,是該有個女主人管管他們。所以這親事要盡快……”


    蕭英禮恍然大悟,演了半晌的戲,原來是為了救一個老奴。


    “周大人,放心,貴府的仆人定會無事,至於親事,還望三思。畢竟,陛下此時定不願看到蕭家與周家聯姻,是吧?”蕭英禮試探道,眼中藏著淩厲的殺氣。


    “蕭大人有所不知,晚輩每日沐浴需得那老仆伺候,晚輩便在此等候老仆歸來。”周卿顏慵懶地靠著椅背,一副閉目養神的愜意模樣。


    周卿顏看樣子是鐵了心不走,他明知此時宮禁,蕭英禮入不了宮,見不到蕭貴妃,自是無法為那老仆求情。


    但蕭家權勢滔天,即使蕭貴妃不出麵,蕭英禮亦是有法子將人救出來。


    詔獄那種地方,哪是一個老婆子能待的地方。周卿顏麵上雲淡風輕,心裏早就翻江倒海。他急切想救她出獄,主要是為了讓尚賢安心,但他也有私心,好像隻有她伺候他沐浴,才能安寢。


    蕭英禮帶著兩名護衛,匆匆出了府。


    在府門口,瞥了一眼馬車上瑟瑟發抖的阿木,然後給守門護衛投去犀利的眼神,兩名護衛頓時警惕起來,兩雙鷹眼死死定在阿木身上。


    阿木是京城出了名的“夜探子”,沒有他潛不進去的高門大院,沒有他探不到的隱秘陰私。


    周卿顏斜倚在椅上,目光跟隨著安爍的身影移動。他身體疲乏,眼睛卻費力睜開著,安爍看在眼裏甚是心疼。


    安爍踱來踱去,擾得兩名看守侍衛心神不寧,逼不得已去門外守著。


    “一個老仆值得你這般護著?開罪蕭家可不是明智之舉,你今後的處境恐怕會更艱難。”安爍彎腰,攏了攏周卿顏身上的狐裘大氅,站在他身前,擋住門縫鑽進來的寒風。


    “她沒有拿周家的月錢,算不上仆人,算是我的朋友。以後見了麵,喚她白姑娘,莫要失了禮數。”周卿顏抬頭,寒著臉凝視安爍,氣氛頓時變得肅穆。


    算得上周卿顏朋友的人,這世上寥寥無幾,安爍依然明了周卿顏對白姑娘的態度,倘若再問下去,讓周卿顏與自己生了齟齬,恐得不償失。


    安爍心底泛開的竟是一片酸澀。


    從前他與周卿顏是推心置腹的密友,如今,他們互相藏著對方不知的秘密。


    不知不覺,安爍的臉向周卿顏的臉漸漸靠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唿吸,四目相對時,仿佛要將對方融進眼中,拆穿看透。


    恍然間,鼻尖觸碰的刹那,劇烈的心跳已占據他們的全副心神。


    門口的侍衛看到這一幕,皆是麵麵相覷。沒想到,兩位公子看起來玉樹臨風,英武不凡,竟有龍陽之癖!


    周卿顏白皙的臉龐,在周遭朦朧的燈光下,猶如月下綻放的冷曇花。


    安爍猛地後退兩步,清晰看見周卿顏眼眸含淚卻沁著朦朧的光,恐是夜鬱症又發作。看著又是可憐,又叫人心裏抽疼。


    阿木曾與安爍提起過,周卿顏自樊州受傷後,夜夜輾轉難眠,時而半夜哀泣,緊閉雙眼難以喚醒。


    若此時周卿顏在安爍麵前哭出聲響,定會惹人誤會。偏偏怕什麽來什麽,周卿顏突然滑下太師椅,像一隻溫順的小貓,伏在安爍的蜀錦靴上,垂頭低泣。


    “嘖嘖……”刺耳的咂舌聲響起,門外的侍衛皆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們。


    安爍眉目間那種憂慮越發明顯,心底不由微微一窒。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起尚在嚶嚶哭泣的周卿顏,麵不改色走出去,轉身對侍衛說:“周大人恐在做噩夢,孤帶他去馬車上,以免擾了府上貴人們清靜。”


    侍衛們亦嫌棄那兩人,大庭廣眾之下行苟且之事,若傳出去,恐其玷汙府上清譽,便不再阻攔。


    安爍將狐裘大氅裹緊周卿顏的臉,周身無一處沾染上風雪。


    阿木遠遠看見安爍走過來,趕緊撐傘迎上去。他隻顧得上為周卿顏擋住風雪,自己肩頭上已覆上厚厚一層雪。


    兩炷香之後,蕭英禮風塵仆仆趕迴來。他隻命人告知阿木,周家老仆已救出,正在詔獄外等著,便匆匆迴府去了。


    “這老家夥,不能將人順道帶迴來嗎?如此冷的天,白姑娘定要凍壞了。”阿木駕著馬車,帶著哭腔說道。


    “心疼她,不如心疼心疼你家公子,即刻迴將軍府。”安爍雙手托起周卿顏沉沉的腦袋,朝阿木大聲喝道。


    阿木本想行至柳鶯巷右轉去詔獄,但周卿顏夜鬱症發作時,有自殘的舉動,而且迷糊中少不了胡言亂語,若是說了不該說,被安爍聽了去,恐怕是要……


    雲姐姐向來聰慧,又有安乾小王爺在身邊,應該不會有事。


    想到這裏,阿木調轉車頭,策馬向將軍府疾馳。


    子夜,將軍府。


    安爍坐在床榻邊,用溫水浸濕的手帕,拭去周卿顏額上的冷汗和眼角的淚水。


    “雲兒,雲兒,等我,等我……”周卿顏抓住安爍的手,摩挲著他溫熱的手心,恍恍惚惚中,搖頭囈語。


    “雲兒,雲兒是誰?難道是……”安爍瞳孔放大,疑惑地盯著阿木,似是發現了驚天大秘密。


    阿木愣怔片刻,慌忙解釋道:“雲兒,是公子曾經最喜愛的良駒,陪公子征戰多年,兩年前死於疆場,公子一直掛懷於心,每每夜裏夢見它。”


    “哦!”安爍長籲一口氣,“良駒易尋,可惜他再也無法縱馬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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