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黃子堤在沙州位高權重,出麵辦事皆迎刃而解,順風順水,隻是在侯衛東麵前碰了個釘子。聽說是農機水電局的事情,黃子堤道:“侯衛東的頭又臭又硬,很不好剃,如今沙州生意這麽多,何必盯著水電局,你換個項目,這個電話我不會打。”


    黃二素來瞧不起自己的老子,斜著眼睛道:“侯衛東算什麽東西,你是市委副書記,他是小小的農機局長,我怎麽覺得你還怕他。”


    黃子堤氣得夠戧,指著黃二道:“你這是不知天高地厚,以前讀大學時,說些不負責任的幼稚話還情有可原,現在出了學校還像以前那麽天真,最好別做生意。你以為侯衛東就是侯衛東嗎,侯衛東背後站著周昌全,站著祝焱,甚至還有吳英。”


    “你跟著周昌全鞍前馬後那麽多年,我就不相信,為了一個侯衛東,他會跟你翻臉。”黃二始終覺得父親窩囊,這是從小就形成的觀點,很難改變。


    黃子堤氣哼哼地不說話。他和周昌全一直保持著比較密切的關係,但是論到親密程度,他心知比不上侯衛東與周昌全。近一年來,周昌全兩次到沙州,都是首先和侯衛東聯係,由侯衛東全程陪同。


    “我還是那一句話,現在生意多,不必非得吊在農機水電局這棵樹上,而且這一次水利廳出資不少,誰知道裏麵有什麽內幕,吳英是水利廳副廳長,這些人你惹不起,最好別瞎摻和。”黃子堤堅決反對去碰農機水電局的工程。


    黃二出門時,說了一句,道:“我就不相信侯衛東有三頭六臂。”


    出了門,黃二到銀行提了三十萬現金出來,直奔沙州農機水電局。


    “侯局長,聽說農機水電局將修辦公樓和培訓基地,我想為農機水電局服務,承建這個項目。”黃二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侯衛東從各種渠道得知黃子堤與易中嶺交往日深以後,他便不想成為黃子堤的朋友。而且水利廳的項目另有淵源,必須拒絕黃二。他在心裏歎息一聲:“黃子堤,看來我們倆的八字真是不和!”


    “感謝黃總對農機水電局的關心,關於此項目,今天下午我們要開班子會,會上要研究招投標的事,局裏會綜合考慮。”侯衛東對黃二打起了不痛不癢的官腔。


    官腔這東西,是經過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積澱的精華,它和算命先生的語言差不多,事前聽起來給人以希望,事後又總是能自圓其說。


    黃二顯然聽懂了話外之意,道:“那還請侯局長多關照,我不打擾了。”他站了起來,瀟灑地向侯衛東揮了揮手,便離開了辦公室。他來時帶了一個手包,走時將手包放在了椅子上。


    開車離開了農機水電局辦公室,黃二拿出手機,給侯衛東打了電話,打電話時開啟了錄音功能。


    “衛東局長,我是黃二,剛才走得匆忙,忘記了一件事情,我到海南去了一趟,買了一點小特產,放在椅子下麵,請你笑納,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侯衛東明白這是怎麽一迴事情,正要拒絕,黃二已經掛斷了電話,再撥打迴去,已經關機。


    手包放在椅子下麵,侯衛東提上桌子,拉開拉鏈,裏麵全是鈔票。看著這個手包,侯衛東很鄙視黃二的辦事方法。這種方式固然已經被淘汰,不過,黃二是黃子堤的兒子,這事就稍麻煩。


    將黃二行賄款上交市紀委,這種方式簡潔明白,卻將黃家完全得罪了,而且有出風頭的嫌疑。現在黃二把手機關掉,這讓事情更加複雜。


    侯衛東從政以來在經濟上向來清白,不願意讓這一包錢留在這裏過夜,他反複權衡,還是給黃子堤打了電話:“黃書記,我想見您一麵。”


    “有事嗎?我在開會。”


    侯衛東客氣地道:“等您開完會,我到您辦公室來。”


    “有急事嗎?我可以到會場外。”


    “在電話裏不方便,我還是到黃書記辦公室。”


    “那好,5點鍾,我在辦公室等你。”


    到了4點50分,侯衛東提著手包來到黃子堤辦公室,道:“黃書記,今天黃總來找我,他的手包落在辦公室,我聯係不到他,就給您送過來。”黃子堤接過手包,臉皮抽動著,露出點笑意,道:“這個小子,辦事總是丟三落四,完全還像個在校學生。”


    侯衛東並不想與黃子堤撕破臉皮,道:“黃書記,農機水電局辦公樓項目,得到市委、市政府以及水利廳的大力支持,否則不會這樣順利。水利廳相當重視這一塊工作,吳英副廳長多次指示,要將沙州項目辦成精品項目。”他特意點出了吳英,也是對黃子堤變相說明。


    黃子堤在官場沉浮了幾十年,心裏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道:“市委將會一如既往地支持水電局工作,作為項目業主,水電局也要嚴格程序,抓好質量。”


    侯衛東離開了市委大樓,突然想起一事:“我把錢還給黃子堤,沒有人證和物證,如果黃二有一天出了事,我還有些麻煩。”他做事素來謹慎,今天這事辦得並不周全,感覺留了一些破綻。


    “黃二辦事太魯莽,與步高相比差得太遠,以後堅決不能合作。”侯衛東在成津當縣委書記時,為了與黃子堤改善關係,曾經打算讓黃二進入成津建築市場。通過這兩次接觸,黃二已經被列入了不可合作的黑名單。


    來到了農機水電局辦公樓,一部黑色的寶馬靜靜地停在了水電局的角落。侯衛東剛上樓,步高從沈東峰辦公室走了出來,快走幾步,在樓梯上等候侯衛東。


    侯衛東麵帶著笑容,道:“稀客,步總是第一次到水電局。”


    步高的父親步海雲是周昌全的得力部下,與侯衛東有著良好的關係,因此,步高與侯衛東的關係逐步改善,甚至互相都還有些惺惺相惜。在沙州和嶺西成功開發了好幾個大樓盤,讓步高躋身成功人士行列,他如今是嶺西省著名的青年企業家、省人大代表,言談舉止更顯穩重與平和。他與侯衛東握手以後,道:“侯局長這是批評我,認罰。”


    坐在辦公室,他接過晏春平遞過的茶杯,很有風度地說了一聲“謝謝”。等到晏春平離開辦公室,道:“侯局長到水電局是大材小用,你是帥才,在這裏工作實在是屈才。”


    步高這話是恭維,更是真心話,他認真研究過侯衛東的發展軌跡,對其能力有充分的認識。


    稍作寒暄,侯衛東直奔主題,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步總有什麽事請直說。”


    “侯局是爽快人,與你交往真是舒服,我就直說了。農機水電局近期的工程,有沒有意向?”


    “按照沙州市招投標製度,這項工程應該參加招投標。”侯衛東頓了頓,道,“培訓中心和療養院是水利廳投資,水利廳有明確要求。”


    步高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希望下次還有與侯局合作的機會。”企業發展到現在,步高對工程並不是太急切,今天到侯衛東這裏來坐一坐,既是問一問工程的事,更重要的是與侯衛東保持聯係。在他的心目中,侯衛東是屬於可以進行戰略性投資的重要人物。


    “下次還有合作的機會。”侯衛東從座位上起身,從茶葉櫃裏取出了一大盒茶葉。


    “給步主席帶盒茶葉,這是上青林的手工茶,是上青林小學鐵校長親手炒製的,不輸名茶。”


    步高手裏拿著茶葉,道:“我代表老爺子謝謝你,什麽時候到家裏來坐一坐,我家老爺子經常念著你。”


    侯衛東道:“下個星期周省長要來打網球,我到時與步主席聯係。”


    步海雲、侯衛東都是周昌全陣營裏的大將,步海雲當過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朱民生主政沙州以後,步海雲被調整到市政協任主席,由副廳變成了正廳,總算是升了一格,步海雲本人能夠接受。


    侯衛東從縣委書記位置上被調到農機水電局,相較之下,步海雲被安置得更好。隻是侯衛東如初升之朝陽,還有很好的發展前景,步海雲則是日落西山,市政協主席已經是他政治生命中的最後一站。


    項目如一塊臭肉,將各種飛蟲都吸引了過來,放得越久,更多的飛蟲都將逐臭而來。


    為了少惹麻煩,送走步高以後,侯衛東把沈東峰叫到了辦公室,道:“沈局,你是培訓中心的項目負責人,要盡快進行招投標,製定標書時要將水電的特殊性體現出來。”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侯衛東覺得沈東峰是能辦事的人,人品也不錯,便著力培養他。沈東峰越成熟,越有利於他離開農機水電局。在他心中,農機水電局局長之職不過是個過渡,他隻是在這裏稍稍歇息,然後還得用力跳起來。


    沈東峰是老水電,又跟著侯衛東到水利廳多次,知道其意圖,道:“這個培訓基地是全省水電係統的培訓基地,對投標建築商的資質要求很高,而且,我建議再加上保證金的額度,讓實力不行的建築公司自動退出。”


    侯衛東交代道:“一切都得按程序走,既要實現目的,又要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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