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河驕傲地道:“勝寶集團是國際化大集團,我們樊主席走到哪個地方,都是由省級領導出麵。”


    見兩邊打起嘴仗,高榕道:“湘渝,成津的接待條件要改善了,小米加步槍已經不適應新形勢。你們縣裏主官要有國際視野,要吸引如梁先生這種高層次的客商,沒有良好的生活和工作環境是不行的,成津應該建一個三星級賓館了。”


    蔣湘渝道:“我們正在搞一個溫泉度假區,位於成津新城區,是按三星級標準來修建的,這是以後成津的客商接待中心。為了解決當前的問題,縣財政已經拿出了一筆錢,重新裝修成津賓館頂樓。”


    高榕叮囑道:“裝修檔次要高,符合國際慣例。”她又對梁秋河道:“成津縣政府很有誠意,等到成津賓館重新裝修以後,梁先生再去看一看,如果有什麽意見,還可以提出來。”


    梁秋河這才道:“既然高副市長發了話,那等到裝修好了以後,我再到成津去看一看。”


    在電話裏,侯衛東得知了會談情況,道:“蔣縣長,以前的估計沒有錯,勝寶集團對這次投資很重視,否則不會弄這麽多花招。”


    蔣湘渝道:“衛東書記,高市長的心情比較急切,你最好親自找到高市長,與她溝通協調,統一了思想以後,事情就好辦了。”


    侯衛東此時還不知蔣湘渝要離開成津,他問道:“我們兩人觀點是一致的,你向高市長匯報以後,她是什麽態度?”


    蔣湘渝並未在高榕麵前說清楚此事,含糊地道:“朱書記將此事交給了高市長,她壓力挺大。”


    放下電話,侯衛東坐在窗邊慢慢地抽著煙。如果周昌全還在沙州執政,他早就將自己的想法全盤向市委匯報,如今麵對著朱民生,他就要慎重得多。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早上,侯衛東抽空來到了成津賓館頂樓。府辦副主任趙敏正在指揮著裝修工人,見到侯衛東上樓,忙走過來,道:“侯書記,您好。”


    在縣政府辦公室前後有兩個副主任趙敏。前一個是男性,正在市政府辦公室掛職鍛煉,後一個副主任恰巧也叫趙敏,卻是一位頗為清秀的女子,原來是團縣委副書記,擅長主持節目,人很活潑。男趙敏掛職鍛煉結束以後,她就調到了縣政府辦公室。


    在趙敏的引導之下,侯衛東參觀了頂樓房間,客觀地說,頂樓客房雖然比不上沙州大酒店,卻也沒有梁秋河說的那麽糟糕。


    “這次裝修的目的、意義你都知道,我就不重複了,裝修要注重簡約大方的風格,裝修材料環保一些,品質好一些就行了,別弄得太豪華。”侯衛東下樓時,依著慣例還是叮囑了幾句。


    剛下了樓,他就接到了粟明俊的電話:“衛東,你的搭檔要調市政府了,市委正在醞釀成津縣長人選,你心目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趕緊去做一做工作。”


    侯衛東吃驚不小,道:“蔣湘渝要去接替楊森林?”


    “這是劉兵市長提出來的調動方案,蔣湘渝本人應該知道。”


    侯衛東到成津以後與蔣湘渝合作得還是比較愉快的,此次蔣湘渝瞞著他任職消息的事讓他略為不快。不過考慮到任職是很敏感的事情,不快在心裏停留了短暫幾分鍾,就被他拋在了腦後。蔣湘渝離開以後,誰來擔任成津的縣委副書記、縣長,這才是大問題。


    此時,侯衛東再次痛苦地發現:在朱民生主導的沙州市委常委會上,他很難接近核心層。他在市委主要領導前已經失去了能起關鍵作用的建議權,而一個縣委書記不能接近核心領導層,必將會遇到極大的困難,就如當前之事。


    細細追究,造成當前被動局麵的主要原因是自己曾經是周昌全的秘書。由於這一層特殊關係,他很難贏得新任市委書記朱民生的徹底信任,兩人關係始終處於擺得上桌麵的上下級領導關係。從理論上來說,這種關係是最正常的關係,而從實際操作來說,這種正常關係總是讓人心有所憂。


    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成沙公路的舊事。黃子堤與侯衛東同是周昌全的麾下大將,兩人關係原本還不錯,隻是由於易中嶺的原因,兩人起了齟齬,關係從高峰走向了低穀,麵和而心不和。侯衛東得出了結論:“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學》當真是一本奇書,我陷入當前的局麵,第一是臉皮不厚,如果臉皮夠厚,死皮賴臉地用熱臉貼朱民生的冷屁股,想必會有一定的效果,第二是心不夠黑,如果當初答應了黃子堤的要求,讓易中嶺拿到成津的工程,損害的是成津的利益,而得到的是黃子堤甚至易中達的友誼。”


    “如果能重新選擇,我將會選擇什麽處理方法?”侯衛東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命題。反複思考,他認為當初的選擇沒有錯,易中嶺遲早是一個炸藥包,說不定哪天就會爆炸,將周邊人全部炸成粉末。而與市委書記朱民生的關係,隻宜水到渠成,強扭的瓜終歸是不甜的。


    “以後的路還很長,還將遇到無數的領導,我必須有自己的原則,不能見到每一個領導都彎腰屈膝,那樣的人生將是卑微的人生,就算仕途遇挫,我還可以當一個富家翁,行走於世界各地,不亦樂乎。”


    侯衛東每次思考到最後,都會發現財富是他為官的最強底氣,有了財富,他才有退路,有了退路,他才有強硬的底氣。想到這裏,他不禁暗叫僥幸,又有些沮喪。


    中午,穀雲峰笑嘻嘻地走進辦公室,道:“侯書記,今天中午市級部門有三個領導到成津,都想請您過去加強領導,都是部門副職,您看到哪一桌去?”


    “縣委、縣政府都有相應的領導,他們作陪就能體現縣裏的重視,我就不去了。”


    “那您的午飯安排在哪裏?”


    “就在縣委招待所,如果還有鯿魚,就弄一份酸菜鯿魚湯,沒有則自由安排。”


    下班時,侯衛東對跟著自己的杜兵道:“今天中午沒有什麽事情,別跟著我了,迴家陪陪小丁。”


    杜兵得了指示,滿心歡喜地將侯衛東送上了車。眼見著小車出了縣委大院,他拿出手機給辦公室打了電話,很快,委辦的駕駛員老段就將桑塔納開到了杜兵的身旁。


    杜兵道:“老段,麻煩你送我迴家。”


    杜兵是侯衛東秘書,在縣委辦很受尊重,老段耿直地道:“杜主任,你再說麻煩兩個字,就把我當外人了。”


    杜兵趕緊抽時間迴了家,侯衛東則迴到了小院。


    在院子裏,侯衛東見到了負手看花的鄧家春,道:“家春,吃飯沒有?我讓大師傅弄了酸菜鯿魚湯,那湯味真鮮,一起喝兩碗?”


    鄧家春拍了拍手,道:“我有事向你報告,這一陣子見你忙,沒有來得及。”


    侯衛東見鄧家春神情鄭重,開玩笑道:“老夥計,什麽事都好說,就是別提調離成津的事情。”


    “侯書記,我匯報的就是這事。可以自豪地說,周書記交給我的任務都順利完成了,我的使命也就結束了,應該迴沙州了。”


    “這是真實想法嗎?”


    “是真實想法,我還有一大家子人在沙州,老伴身體又不好,在成津工作,畢竟離家人遠了些。”


    侯衛東沉吟片刻,道:“既然家春已經拿定了主意,我就不勉強,迴去以後如何安排,有初步意向沒有?還有,誰能接你的班,有沒有建議人選?”


    “我滿了五十歲,迴到局裏,就等著退居二線,沒有過多值得考慮的。”鄧家春難得地開了一句玩笑,“到成津來了一趟,混一個副處級,還是值得。”


    鄧家春是比較純粹的公安,在常務會上,隻要不涉及公安業務,他一般不會發言,這是優點,也是缺點。侯衛東略為考慮,道:“洪書記是好領導,我會給他打電話,無論如何也得給家春一個交代。”


    洪昂原本是市委常委、秘書長,如今成了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他沒有按沙州慣例兼任公安局長,數來數去,算是實權比較小的政法委書記。不過,他畢竟是市委常委,安排一個處級幹部還是沒有問題的。


    “羅金浩當初是跟著我到成津的,現在是副局長,我就直言了,他是成津公安局局長最合適的人選。”


    侯衛東同意了鄧家春的建議,道:“羅金浩當初能從市裏派出所所長職位上到成津來任縣刑警大隊長,這就是對成津工作的支持。這一年多時間,他在打黑除惡方麵頗有功勞,出任局長一職是眾望所歸,至於常委職務,我會積極向市委匯報。”


    若是鄧家春離開,成津縣就有兩個縣委常委還未確定下來:一位是縣委辦主任穀雲峰,另一位是現任公安局長的常委職務。侯衛東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將這兩個常委職務明確下來。


    仔細考慮以後,侯衛東決定直接向朱民生匯報。作為縣委書記,辦事總是繞著市委書記朱民生,實在不是一件長久之策。


    一大早,侯衛東與蔣湘渝一起來到了朱民生辦公室,匯報成津近期工作。


    朱民生對成津的發展挺高興,聽完匯報,道:“成津發展不錯,市委對衛東和湘渝的工作是肯定的。我講三層意思,第一是趁勢而上,對於已開工的慶達集團水泥廠等企業,要盡快投產,實現效益。第二是精心規劃,成津縣國有企業實驗區實質上就是開發區,要向益楊開發區學習,將開發區變成成津經濟的發動機。第三是全力以赴,這主要指竹水河水電站和勝寶集團兩個項目。竹水河水電站目前是在良性軌道上,我就不多說,聽說勝寶集團的談判代表離開了成津縣,有這迴事情嗎?”


    侯衛東聽到朱民生詢問此事,道:“是有這事,勝寶集團談判代表梁秋河提出成津賓館檔次太低,就迴到了沙州。成津縣目前已經在緊急裝修成津賓館頂樓,同時為了適應未來的發展,已在開發區搞了一個溫泉城,裏麵附帶著一個三星級賓館。”


    朱民生打斷道:“三星級的檔次不夠,沒有幾年就會落後。我昨天在常委會上講了發展觀念的問題,一定要超前。沙州市要有五星酒店,四個縣中,益楊和成津應該修建四星酒店。你們就別想著三星級就不錯了,還得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擴大眼界。”


    他加重了語氣道:“勝寶集團的談判不容有失,這關係到沙州在全省的排位,既有重要的經濟意義,又有重要的政治意義。衛東的腦袋一定要清醒,不要為了小錢,為了意氣之爭而將這一個寶貴的機會錯失。如果真的錯失了,就是對沙州人民犯罪。”


    聽到朱民生如此用語,侯衛東心裏沒來由地緊了緊,道:“朱書記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做好談判工作。”


    朱民生揮了揮手,道:“這事我就交給衛東了,由衛東負全責。”


    他將身體朝後靠了靠,對蔣湘渝道:“湘渝同誌很快就要調到市政府擔任秘書長,你到了市政府以後,同樣得管勝寶集團的事,別以為能脫了擔子。”


    蔣湘渝調動之事並沒有公開,此時他聽到朱民生將調動之事點破,恭敬地道:“朱書記您放心,從私來說,我生於成津長於成津,為了成津能發展,肯定會出大力。從公來說,我調到市政府以後,更有責任和義務做成與勝寶集團的談判工作。”


    朱民生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向侯衛東,道:“衛東是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我相信能經得住複雜局麵的考驗,你有沒有信心?”


    侯衛東斬釘截鐵地道:“有信心。”話雖然如此說,心裏卻想道:“朱民生過於看重勝寶集團,對談判未必有好處。”


    談完了經濟發展,侯衛東眼角餘光就注意到秘書趙誠義的看表動作,就道:“朱書記,還有一件事想向您匯報。”


    “說吧。”


    “成津縣委目前常委是偶數,我想配齊常委。”


    朱民生皺著眉頭數了數成津的常委數,道:“一個縣就有十位常委,太多了,中央已有隻設一位專職副書記的說法。”


    看著市委書記嚴肅的表情,侯衛東心裏有些打鼓,他咬了咬牙,還是按照計劃將建議提了出來,道:“朱書記,成津縣委辦主任穀雲峰是大學本科畢業,以前當過縣委辦副主任,又到鎮裏任過鎮委書記,各方麵條件都比較好,是擔任縣委常委的合適人選。”


    朱民生對侯衛東的請求並不反感,手下的縣委書記能到自己麵前說真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積極的態度,也是一種政治表態。他沒有表態,隻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侯衛東明白這就是送客的意思,表了幾句決心,知趣地告辭。離開了辦公室,他麵帶笑容地建議道:“蔣縣長,祝賀高升,中午我們兩人單獨吃頓飯。”


    蔣湘渝故意輕描淡寫地笑道:“不過是平職調動,而且全管著雜事,我心裏沒有底啊。”


    侯衛東道:“進入中樞,就和在縣裏工作不一樣,楊秘書長隻幹了一年多的時間就當了市委常委,我隨時準備改口叫蔣市長。”


    吃飯時間還早,侯衛東與蔣湘渝找了一家安靜的茶樓,坐在二樓臨窗的包間。


    喝著味道還算不錯的茶,蔣湘渝感歎道:“真是不想離開成津,能與衛東搭班子是幸福的事情。”


    侯衛東特別真誠地道:“蔣縣長能高升,這是好事,我希望成津幹部都能有出息,這樣對成津的發展最有利。”


    蔣湘渝送了一個高帽子給侯衛東,道:“益楊出了一個市委祝書記,跟著就走出了海洋局長、楊森林常委、侯衛東書記、趙林書記,真是群星閃耀。以後成津出一個市委侯書記,肯定也能出一幫書記、縣長、局長和行長。”


    “祝書記是我的老領導,就算騎著千裏馬,也趕不上老領導。”


    “祝書記是近四十歲才當縣委書記,你是近三十歲就當了縣委書記,誰更厲害,就不消由我來說了。”


    談笑了幾句,侯衛東直言道:“由於整頓礦業秩序之事,我得罪了某些領導,老兄到了市政府,一定要為成津多多美言。”


    蔣湘渝知道侯衛東是指高榕,他見侯衛東把話說得直,也就直言道:“衛東老弟的事就是我蔣湘渝的事情,以後在市政府能說話一定說話,隻是人微言輕,說話能否管用還是一個未知數。還有一件事情,衛東老弟恐怕要認真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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