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為民見老婆始終在為張輝的事情生氣,就說了真話:“以前侯衛東有市委書記周昌全撐腰,誰也奈何不了他,所以這一年多我不說話,當好好先生。現在形勢變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朱民生絕對不會重用侯衛東,黃子堤對侯衛東的霸道作風也不滿意,新來的組織部長易中達對侯衛東的印象更差。我是成津縣委副書記,如果不同侯衛東劃清界限,遲早要跟著倒黴。今天在常委會上被侯衛東弄了一下,其實就是與他劃清了界限。”


    楊小玲這才恍然大悟,道:“你們這些男人肚子裏這麽多彎彎繞,累不累?”她又想起張輝,道:“我怎麽跟張局長交代?”


    楊小玲是最近才調到交通局財務室,這是一個很有油水的地方,非一般人不能進,因此當張局長提起侄兒張輝的事情,她滿口就答應了。不料事情辦成了這個樣子,讓她愁上了心頭。


    “也不用急,張輝總算提了一級,你給張局長說,先到鎮裏工作一年半載,然後再調迴好一點的局行。”


    在楊小玲的心目中,一把手掌握著職工的命運,神聖而不可侵犯。如今自己老公冒犯了侯衛東,她心中仍然不安,囉唆著道:“侯衛東這人挺厲害,而且周昌全還是當副省長,你把他得罪狠了,總之很危險。”


    “我在政研室工作這麽多年,也不是混日子,做事是有分寸的。我是在常委會上公開地提出自己的觀點,侯衛東奈何不了我,但是傳到了別人耳朵中,就是另外一迴事情。”莫為民有些得意地道,“晚上黃子堤、易中達在一起吃飯,我要去參加。”


    晚餐在新建成的沙州大酒店裏。酒至中巡,易中嶺問道:“聽說今天縣委常委會上,你和侯衛東鬧了些不愉快?”


    黃子堤聞言道:“為民,這是怎麽一迴事?”


    莫為民一臉委屈,道:“衛東總體來說是好同誌、好領導,就是個性太強了,聽不得不同意見。今天上午開常委會,對組織部副部長人選與侯衛東有了分歧,他提的人選是快滿五十的鎮委書記,我提的人選是組織部辦公室主任張輝。張輝年富力強,在1999年還被評為全省優秀組工幹部,可謂德才兼備。”


    易中達長期在省委組織部工作,對組織戰線上的同誌比較熟悉,道:“張輝,我聽說過這人,口碑不錯。”


    莫為民道:“提了張輝以後,侯衛東馬上表態讓張輝到桔樹鎮出任副鎮長。這事怪我多嘴,如果我不提議,按他的條件和成津職位空缺的具體情況,張輝很有可能安排到建委或是國土去任副職。”


    黃子堤喝著酒,緩緩地說:“年少莫要太輕狂!今天中達來了,大家高興,喝酒,別談其他事情。”


    幾天以後,省委考察組來到了沙州市,帶隊的是副部長丁原。很顯然,省委組織部對沙州領導人選還是很慎重。


    丁原到了沙州市委以後,單獨與市委書記朱民生談了半個小時。談話結束以後,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粟明俊由於被列為考察對象,退出了接待會場。


    迴到組織部辦公室,粟明俊強作冷靜,拿起文件來,半天都沒有翻頁。他給侯衛東撥通了電話,道:“省委組織部考察組是丁原帶隊,到沙州確定了兩個考察對象,我和趙林。”


    此時,侯衛東正在飛石鎮的山頂上,接了電話,道:“祝賀,祝賀,這是好事。”


    粟明俊謙虛地道:“這隻是考察,最終結果還說不清楚。謝謝你,衛東。”


    侯衛東笑道:“粟部,正式結果出來了,我請你喝酒,不醉不休。”


    粟明俊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嗬嗬,這次大哥請客,我和趙秀對陣你和小佳,不醉不歸。”


    掛了電話,侯衛東笑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縣委辦主任穀雲峰正好站在旁邊,聽到侯衛東沒頭沒腦的兩句話,問道:“侯書記,什麽事情這麽有意思?”


    “世事如戲,難道沒有意思嗎?”市委常委對於粟明俊來說是一個高難度命題,對於陳曙光來說就隻是說說而已。念及此,侯衛東心裏不由得產生了一陣荒謬之感。


    穀雲峰心裏有些奇怪:“侯書記怎麽會有頹廢的想法?”


    侯衛東又道:“你的前任胡海因為沒有任常委,一直有意見,你有什麽想法?”


    侯衛東、穀雲峰和杜兵三人在山頂之上看風景,天高雲淡,一座座小山峰似乎都被踩在了腳下。蜿蜒的公路上有一輛輛的大貨車在小心翼翼地下山。這些大貨車都背著一個水箱,用來給刹車片降溫,公路上就留下了一串串的水跡。


    穀雲峰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當常委的辦公室主任是沒有上進心的士兵。”


    “好,雲峰不虛偽,很好,我們一起朝這方向努力。”


    這是侯衛東第一次明確表態,令穀雲峰一陣激動,道:“感謝侯書記對我的信任。”


    侯衛東打斷了他的表態,道:“我們再給這些異鄉人上一炷香。”


    在飛石鎮的山頂上,除了知識青年項勇之墓外,還新建了四座墓。這四座墓是從成津各地遷到此處的知青墓,統統按照項勇的規格來修建。在五座墓前麵,有一塊大碑,上一次吳英副廳長答應,要請一位著名的老知青來題字,此碑就暫時是無字碑。


    侯衛東恭敬地在項勇麵前上了一炷香,道:“這個項勇當年是知青中的風雲人物,據說是很剽悍一個人,可惜了!”


    下了山,飛石鎮黨委書記樸林早已等候在一個農家小院子,這是上次喝土雞湯的地方。樸林已經知道了縣委常委會的事情,格外殷勤。他親自守著村支書殺了土雞,又用井水給侯衛東泡了一壺好茶。


    侯衛東進院就聞到了撲鼻的雞湯香味,道:“今天樸書記親自管後勤,我們就有口福了。”


    村支書劉勇猛端了一盆鮮紅的橘柑,道:“侯書記、穀主任,各位領導嚐一嚐我家種的橘柑,味道好得很。”


    一行人坐在農家小院子裏,吃橘柑,喝茶水,擺龍門陣。


    “老劉,山上的墓很有紀念意義,你是村支書,要時常注意保護,不能破壞了。”


    劉勇猛人如其名,體格健壯,聲如洪鍾,拍著胸脯道:“侯書記放心,有我劉勇猛在,知青墓壞了一根草就找我負責。”


    穀雲峰道:“老劉,上山的道不太好走,能不能修成青石板路?要多少人工,多少材料錢,你算個賬,我去化緣。”


    劉勇猛知道這裏麵有些搞頭,就對坐在一邊的瘦小漢子道:“張會計,這事交給你。明天帶幾個人去實地拉一拉皮尺,後天我把賬給穀主任送過去。”


    9月,田野裏一片綠意,點綴著些果實,很漂亮,劉勇猛一家人就張羅著把桌子抬到院子裏。


    侯衛東與樸林到屋後的露天廁所去方便,抬頭就見到了一座破敗的土泥房子。


    “如今這種土泥房子還多不多?”


    樸林道:“全村還有六七家吧,都很窮。這家人還是以前的老支部書記,最先還當過農村貧協主席,在村裏幹了二十多年,娃兒得病死了,老支書一個人帶著孫子在過。”


    “孫子多大年紀了?”


    “讀初中。”


    侯衛東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那間土房,道:“老樸,交給你一個任務。到了組織部以後,你在全縣範圍內再搞一次詳細的調查,查一查這種貧窮的支部書記還有多少。”


    “這些年組織部一直在抓農村基層組織建設工作,黨內扶貧是一項重要內容,沒有這些在一線工作的支部書記,縣委在農村就沒有陣地。如今這些支部書記因為各種原因貧窮了,縣委有必要幫扶一把,讓現任的支部書記也能感受到黨組織的溫暖。”


    樸林沒有想到侯衛東想得這麽遠,趕緊道:“侯書記,我馬上著手辦理此事。”


    一個月前,組織部搞了一個關於農村貧困黨員的調查報告,發現了一個現象:早年的農協主席現在多數又返貧了。侯衛東當時還在報告中簽了字,要求深入調查。今天無意中看見了一個破土房,屋主恰好也是一位老支書,更加引起了侯衛東的高度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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