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城的港口已經衝天火起,一名一身鏢師短打裝扮,頭上裹著紅巾的漢子坐在港口碼頭的一個箱子上擦著手裏沾滿鮮血的鋼刀,一名紅營戰士飛奔而來:“葛教導,大軍已經攻破城牆入城了。”


    “劉蠻子動作還挺快!”葛教導嗬嗬一笑,卻沒什麽意外之色,前來廣東的這四千兵馬,大半都是原來紅營第一翼的弟兄,第一翼又是紅營最早的一支部隊,說是紅營的老底子都不誇張,戰鬥力或許還比不上清軍的精銳,但欺負尚軍這些拚拚湊湊的雜牌,自然是手到擒來的。


    就連他們這些教導和政工人員,也是在戰場上滾過幾輪、平日裏勤加苦練的,軍事素質並不比那些衝鋒陷陣的將官差,此番突襲港口便是明證,混入城內的百餘人殺散了港口的守軍和水手,搶了幾艘船艦在出港的水路上炸沉,將港內的尚軍水師船艦堵塞,然後隻需要迎風放火便好。


    木製的戰船攔不住火焰的侵襲,尚軍水師的水手船員又大多不在船上,自然也沒法登船救火,尚軍的船隊之中少不了載滿了火藥和火油的火船,狹窄的港口中船艦停泊的距離可以說是擠成一團,一把火下去,便是一燒一大片。


    “咱們去總兵衙門吧……”葛教導看了看熊熊燃燒的尚軍船艦,見燒得差不多了,便將腰刀收起,身旁的護衛吹響了集合的哨聲,周圍的紅營戰士和政工人員匯集而來,列成一個個戰鬥隊形,向著城中的總兵衙門而去。


    城內的銃聲還在不斷的響著,白色的硝煙縈繞在空中,標誌著那裏還在爆發著激烈的戰鬥,尚軍雖然已經崩潰,但總有零零散散的頑固的兵馬還在繼續抵抗,這也是攻城戰和野戰最大的不同之一,野戰之中漫山遍野都是能逃跑的地方,軍卒崩潰之後變徹底喪失了戰鬥意誌,即便還有頑固的軍兵,大多也會被裹挾著一起逃跑,很少會繼續死戰到底的。


    可在攻城戰中,城內的守軍無處可逃,被斷了後路,便會有不少頑固的軍兵幹脆困獸猶鬥,搶占幾個建築據守。


    總兵衙門那個方向銃聲最為激烈,顯然是有許多尚軍依托於衙門的護牆在繼續頑抗。


    葛教導領著部眾徑直朝總兵衙門而去,偶爾還能碰到幾支慌不擇路的尚軍潰兵,大多數人看到紅營這支嚴整的隊伍,紛紛扔下武器跪倒在兩旁,葛教導也懶得理會他們,隻喝令他們放下武器,抓俘虜的事,自然會有其他的部隊來管。


    若是有拒不放下武器的,那就簡單了,一排銃箭射過去,輕而易舉的便取了他們的性命,有些尚軍軍官還想要頑抗,反倒被身後的尚軍兵卒打翻刺倒,那些潰兵大多不是碣石鎮本地人,城牆被攻破之時便已經知道碣石鎮必然失陷,誰還會跟著那些尚軍軍官去送死?


    周圍的建築都是房門緊閉,城裏的百姓軍眷透過門縫、窗縫窺視著紅營的隊列,見紅營的戰士沒有砸門燒殺的意思,隻是急匆匆地穿街而過,這才放下心來,有大膽的甚至開門跑到街上,將被紅營戰士殺死的尚軍官兵的屍體扒了個幹淨,除了武器盔甲這種會招來禍害的東西沒拿,就連衣服鞋襪都統統搶走了。


    葛教導領著人來到總兵衙門前,卻見四麵八方匯集而來的紅營戰士已將總兵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銃聲響一陣停一陣,一名教導提著一個不知從哪找來的鐵皮喇叭,趁著銃聲停歇的時候,正朝著衙門裏喊話,讓那些頑抗的尚軍放下武器投降,隻可惜他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喊話過後換來的卻是一陣銃彈箭矢。


    “葛教導!”一名翼長迎了上來,朝著葛教導行了一禮,朝著那千瘡百孔的衙門一指:“苗之秀被咱們圍在裏頭,領著幾百人負隅頑抗,我們突擊了一次,尚軍銃箭猛烈,沒有突進去。”


    葛教導點點頭,掃了一圈那總兵衙門,新碣石鎮城乃是苗之秀一手規劃建造,城池修的堅固不說,這總兵衙門也修得如同一座小型要塞一般,這時候還能跟著苗之秀負隅頑抗的,必然是尚軍的精銳了。


    葛教導看了一圈,冷哼一聲:“聽聞那苗之秀在明末之時原本是李闖王麾下的虎賁將軍,李闖王死後投奔了滿清,嗬!這麽一個叛將貳臣,現在倒是在咱們麵前擺出一副忠貞不屈的模樣來了,這是寧願當滿清的走狗,也不願幡然悔悟了!”


    “既然如此,和他也沒什麽好談的了,去弄幾門炮來,直接把這衙門轟開便是,不願投降的統統殺幹淨了…….”葛教導揮了揮手,迴身朝著陸豐縣方向掃了一眼:“咱們也沒多少時間在這裏跟他們耗著,這麽大動靜,陸豐縣不可能一無所知,沒準此時救兵就已經在路上了,劉軍門手下才一千多人,咱們還得趕過去幫場子呢!”


    總兵衙門裏,苗之秀呆坐在一張椅子上,外麵的唿喊聲和銃聲響個不停,但苗之秀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滿腦子走馬燈一般的迴憶著,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著,他從崇禎年間開始反明,後來又投了清,是沙場之中滾過好幾輪的宿將,一輩子屍山血海過來了,到老了碰到紅營,不知怎的,卻從心底湧出恐懼來。


    或許是因為今日必死無疑了吧?不降,紅營打進來,他必死,降,當年尚軍廣州屠城,他也是領軍屠城的一員,康熙三年原碣石衛總兵蘇利起兵反清,苗之秀隨尚可喜鎮壓,也是大開殺戒,後來之所以要築造新城,就有舊衛城被燒殺毀滅的緣故,雙手這麽多血債,紅營的公審台,他一定過不去。


    “賊寇放炮了!”外頭一陣亂糟糟的喊聲,苗之秀渾身一抖,隨之而來的便是轟隆的炮聲,顯然紅營正在用火炮轟擊總兵衙門,苗之秀很清楚,總兵衙門的護牆根本攔不住幾輪炮彈。


    “還是……留一份體麵吧!”苗之秀歎了口氣,卸了甲胄換了身官袍,提了一把隨身的寶劍,橫在脖子上,忽然笑出聲來:“用闖王賜的劍,給大清盡忠,九泉之下,不知誰會來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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