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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9 馬家風波二


    二伯在臨迴寧北前吩咐東爸,讓他抽時間把東爺的養老保險給辦下來,至於交多少錢不用東爸管,他隻負責跑腿就行。


    東爸隨口把這件事答應了下來,當天他就去了鎮政府的辦事處,然而接下來的查詢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辦事人說,東爺的養老保險已經被人給辦理完了,辦的是最低檔,就是補交的錢少,發的錢也少的那種。


    根據辦理的日期東爸推斷出,東爺的養老保險肯定是大伯家的人瞞著東爺在暗地裏偷偷辦理的,而且他家還舍不得大投入,這才辦理了最低檔。不過因為東爺的工齡長,所以哪怕是最低檔的養老保險,他一個月仍能開1500多元。


    東爸中午迴家說了此事後,眾人的表情各不相同,最生氣的人百分百屬東爺,他氣得破口大罵道:“我ctmd,這家人可真是鑽錢眼裏去了,還敢拿老子的身份摟錢,真tm倒反天罡!”


    他氣得喘了幾口粗氣後,又衝東爸說:“這迴怎麽都不行,你必須領我去寧北,我的保險本必須得要迴來,她不給我,我就上法院跟她打官司!我治不了她,王法還治不了她?我就不信了,社會難道還沒有公理啦?哼!”


    東爸沉吟片刻說:“目前還沒到那地步,這樣吧,爸你先在家等信,明個我去找我二哥,我倆先去打個頭陣看看,實在不行你再出馬。”


    東爺反駁說:“我看你倆不好使,你顧著兄弟情義想先禮後兵,人家可不領情,我現在是看出來了,他家人占便宜沒夠,你這趟我估計是白去,跟他家人就得玩邪的!”


    東爺雖是這麽說,但他卻沒拂東爸的意思,他這次還是選擇了留在家裏。


    隔天東爸吃過早飯後,再次起身去了寧北,東媽則正常上班去了。


    東爺由於相當鬧心,從而想出去散散步,正好馬東在家可以跟著他,於是馬東拎著小馬紮化身為保鏢,隨著東爺一起溜達出了家門。


    最近六中門口那條破路被重新翻修了一遍,修得十分平整,爺孫倆溜達所走的正是這條道。


    路過六中的時候,馬東還特意往校園裏看了看,不過由於此時正處於暑假時期,因此校園裏根本就沒幾個人,僅有的幾個人都在籃球場那邊玩半場,破木頭籃板被籃球砸後發出“吱呀吱呀”的晃動聲響馬東在這邊都能聽到。


    他不由得迴想起了升高中之前那個瘋玩籃球的假期,當時他最愛幹的事,就是用狂跑來甩開六枝這個病秧子,用以報複他街霸打不過六枝的怨念,然後他在看六枝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時,他的心情會非常順暢,他就是這麽的心理變態。


    不過前不久馬東偶爾聽同學說,六枝在今年年初時沒了,連年都沒挺過去,對於這位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又英年早逝的對手,馬東有點懷念,想到這,他心裏突然泛起了一絲惆悵的感覺。


    隨後馬東不知不覺地跟著東爺走到了原鎮醫院的東門,這時東爺走累了想要歇歇腳,馬東見狀連忙把馬紮支好,放在了路邊鋪滿碎石子的行人路上。


    然而東爺卻隨手把馬紮給挪到了行車路的邊上,他嘴裏還叨咕著:“這邊穩當!”


    馬東頓時有些無語,他心想,穩當是穩當,可你影響人家過車啊!別在給您老給刮到。


    於是馬東勸說道:“爺你往外來點,你那旮瘩過車不安全。”


    東爺正處於心情不好的狀態,他黑著臉拉硬道:“不怕!我鎮麽大歲數誰敢壓我?我看誰有這個膽量?”


    馬東:“……”


    他心想,確實沒人敢,不過您老可是一位老黨員呐,怎麽能幹這種事?唉,看我大娘把老頭給氣的,都失去做事的基本原則了!


    馬東不敢反駁東爺,他順著東爺的目光往原鎮醫院的大院裏望去,此時院裏麵除了破房子就是雜草,再不就是如同爛尾樓一般的住院部,看起來顯得十分荒涼。


    東爺感慨萬分地說道:“唉!毛主席白鼓搗這些年了,誰成想兜兜轉轉又轉了迴去,現在社會人人都朝錢看,都變著法往自己兜裏摟錢,就連醫院這種買賣都能黃,真tm活見鬼了!要我說,還是以前好,誰敢貪公家錢,立馬就拉出去槍斃,誰還敢貪?”


    這話不好接,不過馬東心想,您老這話雖然說得很像魯迅的風格,可我咋記得您老以前在針織廠那會沒少往家裏劃拉破木頭和線毛子,那也是公家財產呐!就允許你偷摸薅社會主義羊毛,人家當官的憑啥不往嘴裏造幹的?誰又不傻。


    隻是揭人短這種事馬東一般時候都不會幹,他隻敢在心中瞎嘀咕,實際上他照舊閉嘴當聽眾。


    男人要是滿心抱怨起來,與女人不逞多讓,心情十分不好的東爺繼續發牢騷說:“現在整地什麽破經濟,我看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大城市是有錢了,但咱這地方都造奔成啥樣了?好好的廠子非點想法整黃了,淨瞎折騰,還不如像以前那樣穩步發展。”


    馬東在政治課本上學過有關於此類的經濟問題,書上的答案說,是為了調動個人勞動的積極性,於是馬東隨口評論說:“吃大鍋飯有人不好好幹活,不利於發展經濟吧!”


    東爺說:“你還是年輕,隻懂得死啃書本,你說的這種人哪個年代都有,根本就不是恁麽迴事,就是有人按耐不住想分功勞,自古以來都這樣式的,哪個朝代都逃不過,現在就是沒人壓不住啦!”


    馬東杠勁也上來了,他說:“爺你說以前好,那以前幹嘛不讓考學,我爸和我二大爺不就被耽誤了,要不他倆保準都是大學生。”


    東爺長歎了一口氣,以沉重的語氣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人得先活著才能研究別的,當時咱國家的國際形勢不行,四鄰八居都想著跟咱們幹仗,尤其是蘇聯,還想給咱們扔原子彈,這個曆史你總該學過吧?”


    這段中蘇冷戰的近代史馬東的確學過,書本上對此隻是一帶而過,不過馬東後來卻拜讀過這類文章,說的是毛主席為了應對蘇聯的核威懾,想出了“換家”的神策略,當時還真把蘇聯給唬住了。蘇聯也清楚老鄰居的行事作風,誰不讓中國人好好種地吃飯,那中國人都得集體發瘋,中國人一旦瘋起來連自己人都下死手狠捶,更何況於外人?美國人的前車之鑒讓世界各國看明白了擰巴人玩命的威力,因此蘇聯為了日後好相見,最終還是選擇了做人留一線,沒敢動手。


    這會馬東表示知道這段近代史後,東爺又說:“當時大夥都準備玩命了,成天忙著練兵,哪還有心思學習文化。還有,下鄉啥的其實都是毛主席想出來的高招,目的是為了分散有生力量,要不然都聚在大城市,萬一人家真扔幾顆原子彈咋整?那得損失多少優秀人才?保存主力才是正道,躲得誰都找不著,讓別人不道咋下手,那才好呢!”


    聽東爺分析得有理有據,馬東不由得暗唿“臥槽”,他心中感歎道,老一輩人的戰鬥思想果然牛b透頂,跟我這種出生於溫室的花朵根本就不是一個維度,就連爺爺這種沒念過書卻自學成才的人,講起鬥爭形勢來都能分析得頭頭是道,反倒是我這種應試教育下的產物,除了機械性地照搬書本上的標準答案以外,課外觀點卻少得可憐,我活得好像是一個順勢而為的npc呀,悲劇呀悲劇!


    東爺坐了幾分鍾就坐不住了,他起身習慣性拍了拍衣服,說:“也沒啥好溜達的,迴家看電視去!”


    馬東趕緊收起馬紮,緊隨東爺其後,爺孫倆慢慢悠悠地往家逛去。


    傍晚時分,東爸空手而歸,幫東爺要保險本這事,他加上二伯一起都沒辦成,不過他卻知道了是三堂姐出錢給東爺辦的養老保險,具體她與大娘如何分成,東爸不知道,他隻聽說三堂姐一共花了五千多元。


    東爺說:“五千就五千,我給她!我保險本咋地也不能放她手裏,合著跟我玩借雞生蛋呢!她是得到錢了,我保險咋整?”


    東爸說:“二哥也說給她錢來著,但大嫂說五千那是她拿人情換的價格,隻給五千可不行。二哥問她具體要多少錢,她又支支吾吾不說個準數,我看她就是想賴著不給本!”


    東爺立馬變成了鍋底臉,他咬牙切齒地大罵道:“我ctm呀!還有沒有王法?真無法無天呐!不行,我必須跟她打官司,明個你領我去法院,我起訴她去。”


    見東爺氣得七竅生煙,東爸不但沒有跟著著急,反而有些幸災樂禍,似乎看東爺吃癟是一件特別愉快的事情。


    東爸又說:“我二哥當時都急眼了,把房子的事給翻了出來。大嫂說,咱白紙黑字簽的合同,有法律效應她不怕。我二哥又讓她還剩下那八千塊錢,大嫂就哭窮說沒有。”


    東爺悶聲說:“我早就知道古榮是塊滾刀肉,就你媽以前被她灌了不少迷魂湯,說話總向著她。”


    他想了想又說:“我水平不行,起訴書你現在就寫,明個我告她去,看誰最後丟臉。”


    馬東感覺爺爺有點被氣糊塗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說出讓大娘丟臉這種胡話,人家要臉還能幹出這種奇葩事?分明早把臉皮丟到了九霄雲外。


    東爸說:“咱再等等,老二說咱一起找古雙說道說道,他不給誰麵子,也得給你麵子,他一個派出所副所長肯定要臉,大嫂怎麽說都有點怵他。”


    隔天,東爸領著東爺再一次前往寧北市索要東爺的保險本,東爺在找古雙之前又給了大娘一次機會,不過大娘硬頂著看熱鬧的鄰居們對她家的非議,依舊沒把保險本還給東爺,東爺迫於無奈隨後去找了古雙。


    誰知古雙剛開始勸大娘時照樣沒好使,大娘仍以哭天抹淚裝可憐那一套來應付,最後古雙被親姐姐磨得終於失去了耐心,於是放狠話說:“咱兄弟姐妹三家人就可你一家占爸媽便宜,這個我可以當作看不見,可你貪二姨夫的錢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你要老鎮麽辦事,那以後你有啥事可千萬別求我,到時候你就是給我跪下,我都決不管你。”


    大娘兩口子之所以能在花鳥市場站穩腳跟,還真是因為有這個小舅子在暗中庇護,要不然本地商戶早就想辦法弄他們這種不守規矩惡意競價的人了,他們兩口子同樣十分清楚這點。


    為了長久的利益,大娘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不過她卻趁機平了她欠二伯的賬,八千頂五千,總得來說她又占了便宜。


    東爺的養老保險本終於物歸原主,老馬家的糾紛這才算是告一段落。


    事後,大伯認為事情是由東爸鼓動東爺所引起,他與東爸單方麵反目成仇,見麵一直冷著臉說話,可他卻不知道,東爸連自己親兒子都不願意管,哪還有閑心管別人的屁事?明明是大伯兩口子自作自受,但話說迴來,這種人也不會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他們隻會顧及自己。


    二伯從此事中終於徹底認清了大伯一家人的嘴臉,他雖說不在乎錢,但他卻十分在乎別人的辦事態度,至此他再也沒主動聯係過大伯,他對大伯家不再做爛好人。


    三兄弟之中唯一對此沒有產生情緒變動的人隻有東爸,他如同遊戲裏的npc一樣,隻要別人不惹到他,他該幹啥還幹啥,隨後他再次進入了躺平式的休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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