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馬東在政治課裏麵學習了一些經濟學理論,他就一直覺得書本與現實狀況存在矛盾,在他看來,城市經濟的發展是以犧牲村鎮的潛力為代價所進行,說不好聽的就是拆東牆補西牆。


    此時榆樹鎮的經濟發展狀況十分不理想,下崗工人手裏大都沒啥錢,甚至都沒有種地的農民富裕,而農民因為前幾年的洪澇災害,嚇得這幾年賺了錢都不敢花,因此小鎮的個體商戶絕大部分都處於賠錢做買賣的狀態,每天不開張實屬常見現象。


    東爸見狀不好,便把攤床兌了出去,不過在接手人想半價收馬東家的存貨時,東爸卻犯了執拗勁沒有同意。這批存貨的實際進價能有一萬元左右,而東爸的理想價位是七千,最後關於存貨的問題兩人談崩了,接手人僅兌下了攤床。


    東媽對此埋怨說:“見好就收唄!賠肯定是賠了,你把貨放在那,不也啥用沒有麽?”


    東爸是個不肯吃虧的主,他說:“我寧可把貨都扔嘍,也不能讓他占我便宜!”


    他的話一語成讖,最終這批貨被滯留了二十多年,都已經存成了掉渣的古董,隻不過這種古董肯定沒人要,結果自然是白白損失了一萬塊錢。因為這件事,東媽過後抱怨過無數次,為此兩口子還打過好幾次架,所以說“賭氣”這種行為屬於馬東家的家風,馬東後來同樣幹過這種蠢事。


    東爸兌出攤床以後,直接就進入了退休狀態的田園生活,他唯一做出的改變是接手了做飯這項工作,剩下的事除了鼓搗園子就是到處溜達。


    他每天的生活極其規律。


    早上他會早起做飯,上午上該溜達一圈,好順便在人堆裏吹會牛b;下午是固定的下棋時間,地點在公園,一般會玩到四點多迴家;吃過晚飯後散步的地點依舊在花園,不過這個時候屬於講課時間,馬講師的名號就是在此後的時間段裏闖出來的。


    俗話說得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東爸這種輕鬆休閑的神仙日子,讓整天處於忙碌狀態的東媽心裏極度不平衡,她之所以當初看上東爸,就是因為東爸是個能幹活的手藝人,可如今東爸懶散的模樣讓她心裏落差太大,於是馬東家的最大矛盾自然因此而產生。


    至此,馬東家進入了穩定的亂紀元,這個狀態持續了有十多年,直到東爸有了退休工資以後,這種緊張的家庭狀態才有所緩解。


    起初馬東並不想參與父母之間的爭鬥,他深知自己誰也撼動不了,他隻想管好自己不給他倆添麻煩就行,可他終究還是沒有熬過東媽的洗腦加糖衣炮彈的襲擊,沒過多久他就與東媽形成了統一戰線。


    馬東想法的轉折點出現在他高二下學期的第一個月末小假裏,當天中午他到家後,發現屋裏的氣氛十分凝結,他馬上就明白,這一定是剛剛經曆過一場戰爭。


    東媽引起話題時說話一向很炸裂,她跟馬東說:“你差點就沒媽了!”


    馬東時常被她驚嚇,已經有了很強的免疫力,他疑惑地問道:“又咋啦?”


    東媽說:“還不是因為你爸這個沒心沒肺的完蛋玩扔,大晚上十點多不迴家,我睡覺那功夫家裏進了賊!”


    她剛說完,東爸便分辯道:“誰讓你睡覺不插門。”


    東媽急道:“我要插門,你迴來不得敲門,我白天還得上班,哪有閑功夫搭理你?你就不能早點迴來?外麵就恁麽好?”


    對於東爸不願意在家待著的原因馬東知道,就是因為東爸嫌乎東媽整日抱怨太煩,東媽確實是一個喜歡瘋狂輸出負能量的標準怨婦,說實話馬東同樣煩自己親媽這點,好在他住校躲了出去。


    目前東媽的想法是讓東爸出去蹬倒騎驢,而東爸的想法是躺平到馬東大學畢業,然後馬東工作後一月孝敬他五百塊錢就行,馬東對他的想法沒意見,反正隻要不讓馬東參合家裏的這些屁事他就謝天謝地,可東媽卻對此不同意,她偏要東爸出去幹活,馬東隻能在私下裏給東媽出主意。


    他勸道:你想讓我爸這個酒蒙子出去幹活,那你得學學我三姐,你看她嘴多甜,她為了忽悠我爸幫她翻園子,把我爸都叫成了“三爺”,直接長了一輩,你也跟我爸說兩句恭維話試試,他一高興這事保準成!


    然而馬東剛把話說完,東媽的臉色立馬就黑了下來,她瞪著馬東說道:你到底哪夥的?還讓我服他?他現在分幣不掙,憑什麽我服他?


    馬東說:你就假裝一下嘛,你看我三姐一哄他就好使。


    東媽怒道:平時我白疼你了,你還向著你爸說話?你少跟我磨嘰,你說多了,我腦瓜子疼,愛咋咋地!


    馬東十分無語,他心想,既然你愛咋咋地還老抱怨幹啥?我費勁心思給你想招數你又不實施,好像我願意管這破事似的,還嫌我墨跡,我招誰惹誰了?


    這會東爸的話語突然打斷了馬東的思緒,他對馬東說:“你媽總大驚小怪,小偷又不傻,殺人多大個罪,人家犯得上麽?”


    東媽斥責道:“你還好意思狡辯,我都看見那人手裏明晃晃攥了把刀,我當時那是裝睡覺沒敢動,要不那人一激動,說不定真給我一刀。”


    馬東突然想起了田二為報複東爸在他放學路上堵他的事,於是問東媽:“那人多高,身形像不像田二。”


    聽馬東提問,東媽迴想了片刻,接著恍然大悟道:“你一說我才想起來,還真挺像!”


    隨後她數落東爸說:“都怪你到處惹事,仇人都尋到家裏來了。”


    “我親大哥有事找我,我還能不去?”


    “還好意思說親大哥呢,差點沒把你命坑進去,要我以後都不和他們家來往。”


    且不管這個賊人到底是不是田二,此刻馬東覺得東爸屬於過錯大的一方,因此他說話偏向了東媽,他說:“爸你以後晚上早點迴來唄,實在感覺沒意思,你就看會電視劇。”


    還沒等東爸說話,東媽插嘴道:“不行!他看電視動靜太大,影響我睡覺,還不如讓他在外麵。”


    東爸跟馬東吐苦水說:“你看看,你看看!就她這德行,我迴來幹嘛?我又不上班,睡那麽多覺幹啥?”


    馬東說:“我媽上班掙錢是正事,您老就讓著他點唄!”


    他剛提誰讓誰的問題,東爸立馬就翻了臉,他黑著臉不滿道:“她賺不賺錢關我屁事?還不是揣她自個兜裏了,少tm跟我扯那些沒用的,我怎麽高興我就怎麽活,誰也別想管我。你一個小孩家家的,學你的習得了,再多管閑事,別說書都不讓你念!”


    馬東知道東爸剛喝完酒,他不敢再繼續進言,他趕緊勸東媽說:“媽,快到上班點了!”


    東媽狠狠地瞪了東爸一眼後,這才出門去上班……


    傍晚東爸溜達歸來後,馬東見他的臉色不對,猜他肯定又跟外麵人吵架了,因此馬東一句話都沒敢說,生怕被他當成攻擊目標。東媽下班迴來時同樣看出了東爸的情況,盡管她也沒說話,但她卻一直拉喇個臉。


    空氣中的氣氛十分壓抑,然而打破冷戰狀態的人居然是馬東自己,更準確地說是他引起的一個小意外。


    他吃過晚飯後想上廁所,路經外屋地順手拉燈繩時,不知道是因為燈繩年久失修,還是因為馬東注意力沒集中,隨後他把燈繩一下子給拉斷了。


    東爸見狀罵道:“廢物點心,跟你媽似的做事毛毛愣愣,還能幹點啥?”


    東媽急道:“你又扯我幹啥?一輩子你就老也瞧不起我,挺大個老爺們成天一點正事都沒有,分幣不掙,還好意思說別人?要我我早撒泡尿自個浸死了!”


    東爸一撴酒杯罵道:“你少tm放屁,不就是現在你兜裏有倆錢,覺得腰杆子粗了麽?就你兜裏那倆b子,我還真沒看在眼裏。”


    見父母又開始互相攻擊傷害,馬東心裏感覺十分憋悶,他心想,好不容易趕上月末迴家住一天,還沒有個消停,這破家待不待有啥意思,真煩死了!


    他覺得東爸亂跟別人撒氣的做法實在太過於自私,於是他冒著危險說道:“爸!你活著怎麽老考慮自己?就不能為旁人稍微想想?”


    東爸正在酒勁上,他黑著臉恨聲罵道:“我想nmlgb,我考慮別人,誰考慮我?你小時候我對你不好咋地?現在你還不是跟你媽站一夥?你二大爺說的就對了,鼓搗那些沒個屁用,自己活得高興最實在。哼!誰不讓我高興,誰都別想高興,愛tm誰誰!”


    刹那間馬東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老爸了,他的腦海裏瞬間閃過了小時候的如煙往事,可他再想想現在,頓時生起了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他的眼淚不知不覺地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東爸拿筷子指著馬東罵道:“少學你媽尿個嘰的,我看著心煩,你tm給我憋迴去!”


    東媽橫眼朝東爸罵道:“你就是個畜生,你這種人就不該成家!”


    東爸惡狠狠地繼續對罵道:“你tm活該……”


    隨後東媽跟他一直吵吵到晚上十點多才迴裏屋睡覺,然而即便是東媽閉了嘴,東爸仍然沒完沒了地一個人罵街罵到了半夜十二點多,期間馬東一句話都沒敢說,他隻能躲在被窩裏一邊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一邊偷偷地無聲哭泣。


    第二天天剛亮,馬東早飯都沒吃,立馬坐車返迴了縣城,感覺精神十分崩潰的他在遊戲廳玩了一整天,心裏這才感覺稍微好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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