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迴去呀,我看你在這挺開心的。”一雙黑色拖鞋映入蘇邇眼簾,江時帆清冷的語氣讓還泡在溫泉裏的她差點以為自己進的是冰池。


    江時帆寒著一張臉,眼中的怒氣遏製不住地噴向季嶼,“老遠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既然感情這麽好,你們在一起就是了,何必在人前避嫌,人後又親密如間呢?”


    壓抑許久的情緒爆發出,一場風暴即將到來,蘇邇從池子裏緩慢起身,張了張嘴想要說又說不出口,指尖不停纏繞著,她看著身邊尷尬的羅明希還有醞釀著怒意的季嶼,她再不說話,恐怕就有人要搶先說話了。


    從水中出來,兩條腿無比沉重,蘇邇拖著像灌了鉛的腿挪到江時帆身邊,輕輕扯他,“時帆,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我和季嶼是一起長大的,從出生那天我們就認識了,你讓我和他不再聯係,這怎麽可能呢?我們的父母也是朋友,難道我和他真能一輩子不見麵嗎?”


    蘇邇不得已說出心中真實的想法,還因為太過於用感情而忍不住抽泣,濕濕的泳衣貼在身上,水珠滴滴答答滑落,顯得她格外委屈嬌弱。


    江時帆讓開手臂,靜靜地看著蘇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顯然沒有消氣,“我和他,你選誰?”


    這句話就像要蘇邇把自己劈成兩半一樣,她無法選擇,既不可能與季嶼絕交,也不願意沒有江時帆,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她也想不明白,男朋友和季嶼,真的隻能選一個嗎?


    強烈的委屈感湧上來,手還維持著被讓開之前抓著手臂的樣子,她無力的垂下手,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別這樣,時帆,我害怕。”


    “江時帆,你別太過分了,蘇邇不是你的私有物,她的人生不是隻有你一人,更何況你就能保證你的家庭會認可你們嗎?”季嶼眼眸森然,手中的水杯用力砸向地麵,一把扯過蘇邇將她擋在身後。


    他無法再看蘇邇受到委屈了,如果蘇邇幸福,他願意退出她的生活,可連江時帆自己都無法確定的未來,又憑什麽要求蘇邇無條件付出自己呢。


    季嶼的話擊中了江時帆的軟處,反而讓他更加惱怒,“我們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強硬的態度也激起季嶼滿腔怒火,推搡間兩人扭打到一起,全然不顧地上還有剛被砸碎的玻璃。


    羅明希拉上蘇邇躲在一邊打電話搖人,蘇邇沒有躲的心思,更不想看到兩人為她受傷,她咬緊牙根抱著頭衝到兩人中間大喊,“你們要打就打我。”


    兩人正打得激烈,突然衝進來一個人,常年健身反應迅速的季嶼,生生把伸出去的拳頭用力往旁邊一偏,擦著蘇邇腦後避開了。


    江時帆眼鏡被打掉了,眼前模糊不清,他也顧不上思考,借著火氣就衝上前。


    一拳落了下來,羅明希捂著嘴尖叫,季嶼心髒咚的掉落,在蘇邇倒地瞬間抱住了她。


    “沐沐。”季嶼顫抖著手摸上蘇邇的頭,剛剛那一拳堪堪打在了蘇邇頭上,雖然有手擋著,但明顯江時帆用了全身的力氣。


    江時帆愣在原地,耳邊是羅明希的尖叫和季嶼的喊聲,他到底做了什麽,他不是和季嶼在打架嗎?怎麽會打到蘇邇?


    他彎腰在地上摸索眼鏡,反被玻璃渣刺了一手的血,沒人同情他,也沒人幫助他,費了好一會他才在樹叢間找到自己的眼鏡。


    看清世界的一刻,他嚇到跌坐在地上,“沐沐,我,我......”


    聰明如他,怎麽都沒想到蘇邇會跑來阻止。


    蘇邇腦袋生疼,忍著胸口泛著的惡心感,“夠了,你們別再打了。”


    好好的溫泉之旅被打斷了,幾人將蘇邇送去醫院,麵對作為家屬接觸過幾次的江時帆自然沒有好臉色。


    蘇邇因為腦震蕩需要在醫院觀察幾天,季嶼不敢再瞞著她父母,趁著蘇邇檢查趕緊通知他們。


    病床邊,江時帆麵色蒼白,如果不是他和季嶼爭風吃醋,和蘇邇爭吵,又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一想起剛剛的一幕,就忍不住後怕。


    “沐沐,頭還疼嗎?我沒想到會打到你,我當時沒看清,我......”江時帆握住蘇邇的手,沙啞的用懇切的口吻說話,“我再也不逼你了。”


    蘇邇不想說話,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和江時帆在一起真的對嗎?好像有很多人羨慕她,又好像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告訴她,他們是不可能的,也並不為他們感到高興。


    走廊傳來季嶼和媽媽說話的聲音,蘇邇果斷拒絕,“時帆,你迴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


    “叔叔阿姨,這就是江時帆。”季嶼冷眼看向床邊臉色不好的江時帆,看他樣子顯然蘇邇下了逐客令,又出於另一種心思,他開口向虞晚和蘇寄風介紹著。


    蘇寄風上下打量著江時帆,嚴厲的視線停留在他身上,幾秒後他決定要和江時帆好好談談,“你就是江時帆?我是蘇邇的爸爸,我想和你談一談。”


    他找人調查過江時帆,確實如蘇邇和季嶼所說成績優異,人品也沒話說,小夥子長得挺拔帥氣,氣質還格外出眾,確實一表人才,如果他不是出身於昊暉,他甚至會撇開季家的私情站在女兒這邊支持他們。


    可惜這世界沒有那麽多如果,這剛談戀愛沒多久,蘇邇就為他受傷了,還和季嶼產生矛盾,顯然不是個省事的人。


    江時帆跟著蘇寄風走出病房,他垂著眼,幹啞的嗓音毫不掩飾自己的沮喪與內疚,“叔叔,您好,我是沐沐的男朋友江時帆。”


    “我知道。”蘇寄風瞪著他的眼睛裏盡是憤怒,隔著一道門都能聽見病房裏虞晚擔憂的哭聲,“沐沐這傷是你打的吧。”


    “是我。”江時帆如實的迴答倒令蘇寄風有些意外,他以為江時帆怎麽也要為自己辯解兩句。


    蘇寄風抬手製止他,厲聲將季嶼告訴他的事實說了出來,“你也不用全攬在身上,整件事我已經聽小嶼說了,他沒有推卸給你,而是說你們倆打架,你眼鏡被打掉了看不清,所以一拳打到了過來勸架的沐沐。”


    季嶼做事磊落,他不會因為討厭江時帆而把責任全部推到他身上,該是自己承擔的責任他會承擔,該是他的錯他一分也不會逃避,這或許也是長輩們喜歡他的原因。


    江時帆不了解季嶼,所以感到意外,他都覺得是自己的錯,沒想到季嶼倒幫他擔了一份。


    “不,叔叔,是我的錯,是我吃醋沐沐和季嶼的關係,和她吵架才會這樣的,說到底原因在我。”他倔強的不肯接受季嶼的好意,好像隻有錯全部在他,才能讓他愧疚的心裏好受幾分。


    “我不管這件事到底為什麽而發生,最終的結果就是你打傷了沐沐。”蘇寄風不想再去追究他和季嶼孰是孰非,他隻想自己的女兒早點結束這段感情。


    “江時帆,你知道我和沐沐媽媽並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嗎?”蘇寄風的話驚呆了江時帆,他從不知道蘇邇父母不同意這件事,如果連她的父母都不同意,那以後他們該怎麽走下去呢。


    蘇寄風接著說,“作為父母,我不希望女兒談一場沒有結果的感情,也不想看見女兒未來受情傷,你的家庭不適合我們,或許很多人想嫁進你們家,但我和沐沐媽媽不想高攀,也高攀不起。”


    “豪門深似海,是會吃人的,我見過太多女人被豪門磨光了意誌,磨滅了神采。我想,你的父母也不會接受我們吧,昊暉連生意都看不上我們家,更何況是媳婦呢。”


    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江時帆一時無言,在蘇邇麵前他尚可堅稱自己有辦法搞定父母,可以哄著蘇邇相信他,在蘇寄風這位律師麵前,他的神色卻騙不了人。


    蘇寄風氣勢太強,江時帆覺得自己被看的透透的,無力辯駁的他隻能說出這句話,“我,我是真心喜歡蘇邇的。”


    “我想再看看沐沐。”他轉身推門進病房,蘇邇身邊有她的媽媽還有季嶼,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一樣,自己站在門口就像是多出來的那個人。


    蘇寄風擦肩而過大步走到病床另一邊,他和季嶼點頭示意,眼裏沒有半分責怪,四個人是如此和諧。


    虞晚瞥了門口一眼,抹了抹臉上未幹的淚痕,“你走吧,沐沐現在不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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