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深處有一草坡,正中有被料理極好的團簇野花。一隻赤狐掀著肚皮躺在花叢中打盹,尾巴自有生命一般翹在空中微微晃著散開,也似膨大的九片花瓣。顯然十分愜意。


    不遠處正飛速滾來個白團子,唧唧叫著姐姐,等滾近花叢就閃化為個著碧色衣衫的俏麗少女。


    “姐姐姐姐,我們一起去人界吧!”


    赤狐懶道:“這又是你今日的突發奇想?”然後滾了半圈不理妹妹了。少女急得把狐狸姐姐整個抱起來,不斷堅稱自己想得很清楚,就要離開這個破林子去找其他地方學繡藝和染布藝術。


    夜曇莞爾一笑,原來這狐妖姐妹倆還有這等可愛逗趣之時。


    那碧衣少女便是有蘇連霏,種花打盹的便是有蘇浮嵐。夜曇戴上聽心法器,握緊佛珠,以不偏不倚的旁觀之姿看待這開頭美好明亮的故事——


    九尾狐族自萬年前歸於霧拂林隱世,便很少出林與獸界同僚交往。名聲自不必說得爛,不管是真的還是以訛傳訛。到現下這年頭,族內隻剩有蘇姐妹二人。浮嵐幼時出林上過次集市玩鬧,隻是買隻雞腿便被人嗅出原身羞辱一番,便嫌棄林外偏見,安心迴林中種花修習。連霏則不然,聽說姐姐受辱氣得趁夜黑咬死了那養雞人的全部家禽,拖了隻死雞迴來給姐姐。浮嵐看她綢緞似的白毛染血,也隻是縱容一歎,把雞給埋了當自己花園的肥料。


    罷了,名聲壞也有好處,做什麽惡事都無需良心愧疚。


    哪知此事過後連霏就對獸界偏見真正恨上了心,偷摸出林好些次,聽說獸界之外的三界軼事,這便心生向往,一日一個想頭。昨天要修仙上天,明日要下地墮魔——總之不在這獸界呆著。今日的奇思妙想輪到了人界。


    連霏愛美,化形的人身又很對得起狐族美貌之名,很是嬌俏動人。獸族原始簡樸,衣料都是些粗製的。而聽說人界綾羅綢緞布匹精巧,配上美人麵孔那更是相得益彰,這便更是心向往之。來找姐姐商量遷居。


    浮嵐也愛美,不過不是自己美,是種的花美。比起人形,她還是更喜歡自己原來的一身皮毛,打滾都方便些。因此尋常都以原身生活。


    “姐姐,蘿叔都幫我打點好了那。隻要我們去了人界,就隱姓埋名做個普通人族姑娘,我去學繡,以後開個繡坊或者染坊養活你,你呢,這麽擅長種花,閑來就賣花也成啊!人界熱鬧新奇,不比在這山林裏成日無聊快活?”


    浮嵐道你又是從哪認得的什麽蘿叔。連霏解釋是女蘿族的一位長輩,難得願意與她攀談且不蔑狐族,她便多聊幾句。


    浮嵐答,我還是更喜歡在這林子裏。自由些。人族規矩多。


    再者人獸二族互瞧不上萬年,中間還有層幾可屏蔽獸族所有法術修為的結界…越想越覺得前路難測,故隱隱拒絕。


    夜曇聽、觀到這處,心中一動:


    與有琴、柳蓉、禪真駕奇鴛車所到的那處連霏變作的染坊幻境,竟是這姑娘最初的暢想和心願。隻是染坊終究隻開作假的,而她的姐姐那時也已不在了。


    怨不得,她會如此癲狂。


    連霏沒得到姐姐的首肯,不免忿忿不理人。她性子張揚又單純,想定了就要去做。沒幾日敲定了念頭就消失在霧拂林。心道先去人界探探風,迴來勸姐姐才更有底氣。


    她經常一出林偷玩就幾日不迴,浮嵐本不在意。但這一次,七日未歸,她這才急了。最後澆完次花就出林去找。


    臨行前道:“希望我迴來的時候梔子能開。或者結出個花靈來也有趣。”


    霧拂林長年暖陽,無風無雨靈氣極盛。花靈化形也許並非不可能。浮嵐抖著九條尾巴歎氣出林,夜曇也在後隱身跟上。


    遍尋不到妹妹,浮嵐頭腦亂作一團,焦躁轉圈。直到有一男子迎來,道他便是連霏相熟的蘿叔,知道連霏去了哪裏。


    手指一向遠處:“過了那結界,往人界皇城去了。有繡坊見她美貌靈巧,願收她做學徒。”


    浮嵐盯了他一番,見他滿臉真摯,勉強信過。便靠近那人獸二族不可逾越的結界。


    夜曇一路旁觀,到現下已是心頭發涼。


    她想起蘿青自戕之前,聽到父母的談話是:賣獸入人界的生意不好做了,隻得賣女。


    而這看似真摯的蘿叔,正是蘿青的父親。也是被夜曇用牌匾砸過的老匹夫本人。


    這時的人界,賣獸的生意還很是好做。夜曇聽到蘿父略有愧疚的心聲:對不起,家中孩子甚多,不做此事便養不起了。


    狐族一身頂好皮毛,可抵萬金。


    連霏即使機靈聰慧,也終究是單純。現如今已受蠱惑被引入人界…又來了隻更稀奇的赤狐,他怎能放過。


    夜曇氣得牙根發癢,衝過去就想把這匹夫抽死!可腳步一頓,又止住了。若是在故事開頭就改變二狐入人界的命運,她又該如何找到有蘇浮嵐的心結?


    於是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抹火紅的影子跳入結界,進入她的命運。


    那日獸界天晴,萬裏無雲。浮嵐舔舔爪子想,待到把貪玩的妹妹抓迴來,定不準她下山七日…十五日才好!


    夜曇默默跟上她,想到她那身錦緞般的皮毛會布滿疤痕,九條蓬鬆如傘的尾巴會條條失去,已是心中酸澀難當。


    浮嵐過了結界後果然被斂去九成法力,餘下一成隻可讓她先化個女子好行走人界。紅光輕微流動在獸形,婀娜的少女從光中走出。衣衫簡樸,唯獨還繡了朵心愛的梔子在肩頭。


    而那一張臉自也是芳容麗質,暈暈嬌靨。眼尾半彎藏琥珀,唇生得飽滿瑩潤。現下輕咬著,有些不適應自己的人形。


    夜曇在旁端詳,心中震蕩。


    並非是她沒見過如此美人,而是…


    有蘇浮嵐和有蘇連霏原身一赤一白,可人形竟是別無二致。她們,竟是一對同胞姐妹。雖氣韻不同,但五官身姿皆是一般。


    有什麽思緒突然清明,夜曇開始拾起自己不太願迴想的倚雲閣六日迴憶。都說雲夫人叫連霏,實則卻是浮嵐…根源便與這一樣的麵孔有關。


    浮嵐一路尋至都城。人族鮮少有法更少修行,故能一眼看破她原身的少之又少。隻當她一身破衣是鄉野姑娘進皇城,多掃幾眼也便罷了。過關卡入城的那一日恰逢新帝登基,暗夜中皇城燃起慶祝的絢爛煙花。浮嵐找了個茶棚坐下,向上呆看。這是她沒見過的一種花。可惜開過就墜落,留不下什麽痕跡。


    次日,她便尋至蘿父口中那家繡坊。


    一路而來所遇人族大多友善。浮嵐的心防卸下不少。若此繡坊真為可居之處,真依了妹妹的遷居也未嚐不可。不過,得先容她迴去搬花。


    夜曇在那家“繡坊”的門口看她,不忍地偏過頭去。


    她已經猜到,姐妹二人的生活將從這一刻開始,天翻地覆。她們經曆了出生而來的偏見,卻還沒有經曆過什麽是心中的惡。


    浮嵐走向那繡坊掌櫃,本想如常撓撓脖子。又發覺這是人界,該端莊些。就直了身子,斷斷續續地禮貌問:“請問,有蘇連霏有沒有在這裏學徒?”


    掌櫃撥著算盤懶理道:“這裏不收學徒。”抬頭,見浮嵐那張臉,卻是大喜過望!


    “收,收!你先坐,我馬上把連霏請出來。你是她的姐姐吧,她經常提起你!”


    浮嵐有些狐疑,但還是謝過掌櫃善意,入了內堂端坐等妹妹出現。


    她等來的,便是一杯下了迷藥的濃茶,和一張巨網。


    醒來時腿中巨痛,浮嵐輕輕嘶了聲,發覺自己竟已變迴了原身狐形。而一根利錐穿過她的腿,將她釘死在地上。


    她大約在一處倉房。逼仄、難聞,周身牆麵上都是血跡斑駁。竟不知有多少獸類在此處被抽筋剝皮。她仿佛能聞見它們死前的哀嚎。


    夜曇聽到她胸中如墨般覆蓋出的害怕。


    掌櫃的在外與人交談,高聲直罵道:“真是倒黴!”


    他是個作靈獸生意的皮貨商人。尋常獸類皮毛與可化形獸族的皮毛無法相提並論。恰好為了保護人族,天界所設結界隱去了獸族修為。大多聰慧不如人族的獸類便易被哄來騙來、亦或是綁來人族,被剝了皮毛上貢。人族並不在意九尾狐族是否妖媚不祥,隻知那皮毛極珍貴,流光般有價無市。


    蘿父乃是草木一族,無有這種剝皮擔憂。便與這些商人同流合汙,不知哄騙了多少走獸來這裏送死。連霏和浮嵐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穩賺不賠的無本生意卻因這新人帝的一道禁令全成了泡影。


    這新登基的人帝據說是紫薇帝星下凡,天生尊貴,且必能將人族帶至鼎盛。如此優越的命格偏配了個不喜皮毛金銀的冷淡性子,剛登基一道禦旨下來,就禁了人族買賣靈獸皮毛的生意。


    “沒眼光!連有靈識的皮毛都看不上,這樣狹隘如何做得好帝王!”掌櫃的剛得了禁令,黑著一張臉推門迴見浮嵐。這狐狸瞪著一雙琉璃般清透的眼珠,牙齒在磨,對他恨之入骨的模樣。


    掌櫃的不免縮了一縮道:“你看什麽看?你就慶幸吧!若不是我怕那禁令懲罰太重,你早就被我卸下一身皮子了!如今剝皮無市,得不償失。幹脆送了你去鬥獸苑,也是一筆買賣!”


    浮嵐以狐形嘶聲:“你把連霏弄哪去了?!”


    “喲,你說那隻白狐狸?她可烈了,生生拔了鋼錐咬死我一夥計,後來鬥獸苑主路過,用法術把她收了。你們姐妹想重逢?好啊,馬上你就能見到。”


    浮嵐聽到妹妹還沒失了皮毛,竟鬆了口氣。


    夜曇看了一整場無恥之徒的狂言悖語,胸中發堵。赤狐的小爪子因為受傷疼得發抖,夜曇隱身想去抱她,又知道這隻是她無法改變的過去。便隻能在虛空中囁嚅:“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的。”


    真的會好嗎?


    也許時間向後,事情隻會更壞。浮嵐失血過多,在暈厥中被送去了鬥獸苑。再睜眼,網成了鐵籠。精鋼製成,連她的牙也咬不開。


    她和貓妖、豬妖、甚至一頭熊精被關在一處。緊挨著,隻有這時,他們才不會嫌棄她是隻狐狸。


    “別費力氣了。”屋內甚至有頭虎妖,看她一直咬籠,不耐煩道:“你出不去。就是你出去了,外麵也有沉淵中人在等著抓你。你能打得過他們?”


    浮嵐性子不算熱絡,剛信任他人又蒙大騙。因此隻是冷冷看他一眼,繼續咬欄杆。


    這是一處坐落在人界的隱蔽鬥獸苑。人獸二界見不得光的生意除了皮毛,便是這嗜血搏殺。總有好事的貴族愛看平素兇悍粗鄙的獸族因落入人界法力全無,隻得以獸形在台上嚎叫搏殺的可笑樣子。有時還會作賭,哪隻畜牲能贏。金銀在台上揮灑,正如夜曇和聞人在豺澤苑經曆的那樣。從古至今,以他人性命作兒戲的惡從未停歇過。


    夜曇手中懸法,忍不住想破開鐵籠帶她離開。


    蘿青當時,衣衫殘破,顫抖麻木。纖細的腳踝被套上沉重的鐵鏈。像個物件、玩意兒般地被推搡上台。在咒罵聲中輸掉兩局,第三局為了活命殺人,後絕望自戕…


    夜曇迴憶至此,眼中已是模糊。


    蘿青經曆的,是否就是浮嵐即將經曆的?


    將他人賣去換錢的人,最終也賣了自己的女兒。而兩個姑娘在不同的時空,落入同樣的境地。


    這就是她們,慘痛的緣分。


    夜曇最終沒有開籠救人。因為連霏被拖迴來了。


    她比姐姐早入此苑,因著兇悍被看重,第一日便上了擂台。在圍觀貴族的歡唿和叫嚷聲中,賭她會輸的票子紛紛落下,五光十色,將她一身雪白皮毛都要汙染。


    她恨人族。將會比恨那些偏見的獸族同類,還要恨得多。


    連霏被丟到了和浮嵐在的同一個籠子。打架咬死獸族同胞後,她很是疲勞。看見姐姐,隻是麻木。


    “姐姐…對不起。”


    麻木的道歉。


    是她的天真和錯估人心,害了本自由自在的姐姐。


    浮嵐沒有責怪她,隻是去舔她身上的傷口。“沒事的,有姐姐在呢。”


    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姐妹二人分別數日,終於在地獄中重逢。


    那虎妖嘶鳴一聲,又遠遠道:“不咬欄杆了吧小狐狸?”


    浮嵐迴:“今日不咬了。”偷偷藏起自己腿上被釘穿的傷口,不想讓妹妹也擔心。


    還好她不是白狐,一點傷都會讓人觸目驚心。


    浮嵐不知道自己在鬥獸苑那幾年,是如何過來的。


    她不是個愛打架的狐狸。不然也不會想啃隻雞腿還去集市買,迴山林隻愛種花養草。與妹妹的濃烈比,她的一身火紅實在不匹配。


    可是有些事情,如果想要活著,就必須學會。


    鬥獸苑的規矩便是撕咬和搏殺。上台之前,籠中各位都已對決了許多次。也許今日你的同伴,明日就是你的對手。苑主也正是以這等簡單的操控謀算,叫這些本就傻氣的獸類自相殘殺,難以同仇敵愾。


    連霏在絕望後,咬死了幾次比自己還高上許多截的兇獸。之後便領悟到自己的優勢所在:正是被獸族詬病的,狐族天生就會的迷魂術。即使存有結界法力失去,迷魂術也不會失效。瞳仁豎起,對方便魂靈飄飛,軟軟倒下。她上前咬死即可。


    這法子自然也會碰壁。誰要是上場前偷食了植株果一顆,便可暫時抵擋她的迷魂。她便會被拍飛,或者丟去一尾的性命。


    那時候,浮嵐總會擋在妹妹身前說,有我。可她打架還不如連霏,且恰恰相反,絕不願用迷魂術作弊。


    連霏覺得姐姐傻得可笑。在這等地獄,活著已是萬幸,還要在乎什麽道義嗎?獸族需要講什麽道義嗎?


    浮嵐默了默,迴:隻是覺得,我們終究要迴到山林裏。可不要在那之前失了本心。


    “姐姐,你竟還相信我們可以迴去。”


    “我們一定可以。”浮嵐道。她總是在給予信心和希望。


    連霏的狐狸眼眸裏逐漸升起些早破滅的東西來。


    “我相信姐姐。我們會出去的,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


    她們正在擂台上說著這些話。話剛說完,對麵的熊精就用爪子劈開了浮嵐的後背。她悶哼一聲,尾巴迴甩在其麵上。


    二狐又是一番混戰後終於聽到裁判的聲音。


    “此局,狐妖勝!”


    四周的錢票雪花般向台上飛來。給姐妹倆下了賭注的貴族不覺興奮得失了高貴儀態!


    夜曇在這些貴族中間隱蔽,成了自己當初斥罵、恐嚇過的無情看客。


    那隻鮮血淋漓的狐狸還是喜歡舔爪子。她很奇怪,不喜歡人形,還喜歡舔爪子。偏偏不願意真正去做一隻禽獸,也拉著妹妹不要真的成為一隻禽獸。


    她贏得虛弱,趴在台上看那些雪花的戲票。夜曇在耳中聽到她在念:好像那一場進城的煙花啊。


    抓不住的,又散落下來。


    就是臭了點。她又嫌棄道。


    夜曇想,這可真是隻,活得平淡又濃烈的狐狸。


    人來人往,戲票和看客都隨著手中佛珠的轉動還改變,向前。連霏還是愛用迷魂術,浮嵐也依然孜孜不倦地勸,後在她失策時擋在身前。某一次的角鬥中,她被新來的惡獸生扯去一條尾巴,又是一掌拍在天靈上,痛得暈過去。


    “姐姐!”


    狐族斷尾猶如剜心。因此即使尾巴可作些法器來,狐族也不會輕易用一命和劇痛去換個死物。更別提如今法力受限,這狐尾也寄存不了多少的靈力。惡獸拍暈了赤狐,又要將她攔腰咬斷,連霏嘶喊著從台下衝上去,又被苑主用簡單的沉淵術法困住,掙紮不能。


    “姐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


    看客們發出嘲諷的怪笑:“喲,這狐狸還能說話呢!”


    “會說話有什麽用,這是鬥獸苑。這一局是單挑,她想破規矩,難哦!”


    惡獸步步逼近姐姐,連霏的心都要碎了,同她那星點的繡娘幻想一般,撕扯成條,被人丟在天上,墜下去。然後一腳碾碎。


    她們出不去的。


    姐姐會死的。真正的死去。


    “啊——”


    狐女發出了絕望的唿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夜曇拚命掐住自己不要上前。可內心的憤怒叫她實在無法忍受,掐訣顯形,正要一腳把那惡獸斬斷!


    浮嵐卻被妹妹的嘶吼喚醒,吐出一口血來。


    然後麵無表情地割下了自己的又一條尾巴。


    看客驚唿:“這狐妖瘋了!自戕嗎?”


    惡獸唿嚎而來,腥臭的口水滴在浮嵐的額頭。她嫌惡地抽抽鼻子,用狐尾變作一把普通的鋼刀,插進了惡獸的眉心。


    惡獸轟然倒地。看客一片嘩然。


    “她當真瘋了!狐族之尾有多珍貴,她竟用來變成普通的刀?”


    “若不是這把刀,她就徹底被惡獸吞了!”


    “這倒是!”


    的確若沒有這把刀,她就會徹底死去。


    但接連失去兩尾,再加上那險些擊散元神的一掌,也幾乎要去了有蘇浮嵐的半條命。


    再在鐵籠裏醒來時,連霏正在蹭她。狐狸的哭聲如嬰兒一般,細細地嗚咽。


    浮嵐用爪子給她擦眼淚。


    “沒事。我在呢。而且因禍得福。”


    連霏:“福,我們還會有福嗎?”


    浮嵐迴她:“會的。我們會出去。迴到霧拂林裏。你繡花,我種花。”


    因為她再也感受不到痛了。她想。


    這一場仗擊傷了有蘇浮嵐的元神。從此之後,她對痛楚的感覺愈發淺淡。


    倚雲閣的幻夢中,她曾對夜曇說:我元神受過重傷。感知薄弱。特別是痛楚。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結是什麽。


    原來這份薄弱,是從這裏開始的。


    夜曇依然在鐵籠外隱身,用手指從縫隙裏探進去,想要觸碰她火紅的皮毛。


    她最明白,她最了解。她在人生中感受到痛楚,若太多,便會閉著眼睛裝作沒有。不然便無法活下去。繼續活下去。


    可是有了有琴之後她才明白,那些感受不到的痛,也依然是痛啊。人終究是要鮮活著,會痛才會歡喜。


    她眼中的現在,這隻傻狐狸還在跟妹妹說:“因禍得福。”


    以後的角鬥,她再也不用害怕疼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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