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之前。


    煙波縹緲,雨散還輕。仙苑千座樓閣院亭被祥雲籠罩,時有仙鶴結對掠過,重重天闕依風而上,直到那正舉行宴會的最高處九霄雲殿。


    清衡坐於席麵之首,舉杯為老獸王帝錐親自斟酒。帝錐本要接過直接痛飲,獸後狠掐在其裸露手臂,他這才如夢初醒,起身行禮。


    “多謝天帝賞賜!”


    氣如洪鍾的一聲過後,清衡也起身扶他。二人甚是遵循天界禮法地互相客套起來。帝錐無比感謝娘子的細心和狠勁,沒讓他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失了分寸。


    “論資排輩,您如今是我妹妹的公爹,便也是我的長輩。受小輩這一杯酒,實屬應當。”


    清衡身側還有霓虹上神,除卻母親身份,也是天界如今的大家長。雍容和藹麵容下承載的是百分的真心:“獸王請起。今日隻是小聚,無需這許多虛禮。你我如今是兒女親家,紫蕪在你那處得到勝過她親生父親的疼愛。有琴和曇兒也在獸界安家,多受獸王獸後照拂。說來本宮也該為親家斟酒謝過才是。”


    帝錐更是惶恐,偏頭瞥了眼媳婦不知所措。獸後掂量了一番遞給他個眼神,他這才長舒一口氣,直起身受了母子二人的酒一飲而盡。


    這與少典宵衣戰戰兢兢打交道千年,一時還改不過來。忘了如今改弦易轍,天界已是清衡和霓虹上神當家。和睦、寬容多了。


    往來仙鶴化為人形仙侍,將下界仙山的瓊漿玉液以及帝錐心心念念的枇杷果端上來。清衡直道此非清氣所做的假物,乃是真的果子,盡情享用不必拘禮。獸王和獸後終於完全放下戒心,敞開肚皮一手抓一把枇杷果塞嘴裏啃,狼形伴著一口酒一口果子忽明忽滅。


    酒過三巡,又確為“長輩”,這言談就不免放開了些。幾人談及這些時日人獸二界所曆之事自當閑聊。從倉丹山妖獸之亂聊到人界太州假神廟案,其中再摻追憶天界和沉淵各自遣人進二界幫忙的盛舉。退了休的獸王打著酒嗝不禁暢快歎道,四界如今可擰作一股繩的景象真是他打出生來第一迴見。這一切都要感謝玄商神君、夜曇公主幾人在四界廣結善緣的好處…包括也意外促成了他兒子兒媳的一段姻緣。


    清衡以箸挑了塊獸王帶上天的炙羊肉品嚐,應和著他道:“是啊。四界太平多虧我兄長和嫂嫂。他們將天界和人界緊密相連。青葵公主又將人界與沉淵界聯係起來。帝嵐絕和紫蕪讓神族獸族結為姻親…方可在遇事時四界之人都願參與一心幫忙。實在難得。”


    說到這,清衡隨意又道:“不過話至此處,清衡倒是好奇。人界與獸界為何一直關係密切?僅是因為嫂嫂和帝嵐絕的關係嗎?”


    帝錐搭著這閑聊也敞開了道:“清衡這可就…”


    他又被媳婦掐了大腿,酒醒了一半。


    清衡含笑:“獸後,無妨。此時我並非天帝。獸王認為清衡如何了?”


    帝錐齜牙咧嘴:“清衡錯解了。夜曇公主之所以可和絕兒交往,是因為人族與獸族本就互通有無,且我與離光暘關係尚可。他二人的相處是果,卻不是因。”


    清衡眯眼迴憶上書囊所學,道:“我記得古代史記載中,人獸二界常互啖其肉,人瞧不起獸之粗鄙,獸則看不上人之弱小。二界更是嚴令禁止通婚交往。那時的天帝為了庇佑人族不受有法術的獸族侵害,還於人獸二界交集處設下結界:凡是進入人界的獸族,法力都會被極大地削弱限製。”


    帝錐歎道:“是啊。這樣的日子持續萬年。殊不知獸族也受人族侵害。有惡毒人族時常潛入獸族拐賣幼獸進入人界販賣屠殺。人族智計在四界中本就排首位,又善奇技淫巧機關造物,被拐去的幼獸因著那結界沒了法力,智計又拚不得人族,有多少含恨死去,枯骨成堆。自然,人族也有被渴血獸族擄去戕殺…總之也算得上互相虧欠,一筆糊塗賬罷了。”


    “那後來,是如何變成如今這般互通有無的和諧之景呢?”


    獸後花盡朔扮幕後之人扮了許久,終於是忍不了話都讓嘴上沒把門的夫君說了——這抱怨句句都暗指了天界處事不當,也虧的現在是清衡坐帝位,換了少典宵衣再這麽魯莽試試!接過話頭續聊道:“清衡近代史中有無讀過此事?說來,也隻過去了幾十年而已…”


    她複望向霓虹上神,見這尊者沉靜貞和,俯仰無相,也是洗耳恭聽的淡然模樣。便略略吐露,“想必霓虹上神仍記得那事。前天帝也為人獸二界化幹戈為玉帛…惱了許久。”


    自然,前天帝最懂製衡四界。人獸二界皆歸順於天界,但歸順也該互相提防才是。若是二弱擰成一股繩,便不再弱。彼時這二弱變一強,四界便由二分天下變為三足鼎立,其中一強倒向何處,何處勝算就大些。他自然不願看見此威脅之景。


    霓虹寬和笑道:“的確。這事不大不小,前天帝卻很是惱了人帝一陣,足斷了三年的祈福之禮。”


    清衡彼時在上書囊為學業苦惱,沒參與過朝堂之事。下界有關奏書又有兄長在玄境中妥善處理,因此一無所知。


    他略好奇道:“以暾帝的性子敢違逆父帝與獸界破冰,看來暾帝與獸王私交十分深厚!”


    帝錐哈哈大笑。花盡朔一個果子塞住他咧開大口。


    清衡:…他說錯什麽了嗎?唔,希望他溫柔可人的妹妹不要在千年後被獸界風氣帶成獸後這般模樣。


    霓虹向犯傻的兒子笑著解釋:“人獸二界破冰之時,如今的暾帝可還是個孩子呢!”


    清衡恍然大悟。竟忘了人族壽數乃四界最短!


    “那便是曾經的人帝了。暾帝的…父親?”


    花盡朔答道:“是暾帝的叔公。當年帶著暾帝的二叔謹王。一帝一王親自來二界交接處與我們和平談判,非常誠懇。這才定下相好盟約。”


    清衡又開始追憶起四界近代史。奈何實在對這兩位人族沒有印象…


    這時又一隻仙鶴侍從卷來飛羽,還未化成人形就焦急上殿來報:“啟稟天帝,霓虹上神。二郎神求見!獸界神鳥與獸界小公主也在南天門外等候!”


    幾人被迫停下寒暄閑聊,緊繃了神色。好端端的,二郎神、慢慢和溪知必不會一同上天,定是下界出了什麽事了!


    獸王獸後急性子早坐不住,清衡也立時道:“不必層層過關,叫他們直接上殿敘事!”


    “是!”


    ————


    紅杏樓中的十客被一一接出。身契按下,嘲風與鼠姑身上同時閃現一爍光輝。嘲風身子一輕,想那該死的寒毒該是解了。


    鼠姑雖仍被掐在牆邊,但也少了個隨時要命的東西,心下鬆快些許。接著嘲風詢問夭采去向的話頭索性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夭采真的是被陳公子贖走。當然,那三關是假的。我與他達成協議,要他假稱闖關成功,騙夭采出去哄她拿出攢了多年的寶盒。之後他要萬金上人界趕考,我要那寶盒裏的狐尾。但後來這書生告訴我寶盒裏既無萬金也無狐尾,夭采也已識破他後逃跑了…”


    “我還以為書生哄我,但派人觀察幾日見他的確依舊窮困潦倒,那大概說的也是實話。就沒再追查。”


    朱櫻急抓她道:“夭采呢!夭采哪去了!”


    鼠姑:“都說了。跑了。不知所蹤。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生生跑了我一個搖錢樹,還招來這倆閻王徹底毀了我紅杏樓!買賣太不劃算。”


    嘲風見她除了無聊咒罵再無作用,便按照最初設想的暴打情景,左手按她肩右手揮一拳,望她小腹上又是一腳。先把氣給出了。


    鼠姑騰得撲在地上嚎了半嗓就暈了過去。青葵不想看她傷得如何,迴歸尋人正題道:“既如此,我們又要從頭找起了。”


    不知曇兒他們進展如何。青葵試探著使用法器。夜曇早已脫離此層碎鏡,自然無效。


    沒消息也算是好消息。青葵相信妹妹的機變和急智,她要做的便是在現世中給她救下的姑娘神識們找迴容納的肉身。


    “夭采得找,曇兒所說困在豺澤苑的蘿青姑娘也得找。”


    朱櫻盯了鼠姑發愣好久,不知該補刀上去還是如何。害夭采最終失望的也不算完全是她…聽到這才堪堪迴神接上青葵醫家之言:“我和殷春她們去找那破書生算賬。我們雖然法力一般,對付他還是綽綽有餘。夭采的去向他肯定也知道些。青葵娘子和嘲風大俠自可去豺澤苑救那個姑娘。”


    其他十客皆點頭稱是,且摩拳擦掌,看起來哀傷後的怒火燒得也挺灼熱。


    青葵卻柔聲勸阻,“你們幾位我方才接時一一把了脈。氣虛血瘀,近來吃得甚少,體力不支。還是多休息為好。隻有朱櫻姑娘健壯些,可以去追蹤。”


    十客互看麵紅。這吃得少也不是自己願意的,鼠姑為了讓她們保持輕盈到病態的身姿,各個限食,恨不得小雞啄米似的喂!這下不能幫恩人的忙,真是懊惱又恨。


    “所以你們可以在這休息。或者去我的木荷堂、我妹妹妹夫的繽紛館也可以。”


    十客齊齊喊:“死也不在這待著!”


    嘲風摟緊了娘子。裸露胸膛因為大笑起伏不止。


    “這比我斥候營軍士喊得還齊,還有氣勢。不像氣虛血瘀的嬌嬌女。”


    青葵向他那處靠了靠,緊貼他火熱身軀,因再無一絲寒毒而放心。說著:“大家還是先去繽紛館吧。報我的名字,那裏的小二會給你們準備廂房和食物。先吃好喝好休息好,這才是本錢。”


    瀛玉點頭:“早也聽說過繽紛館。正想一見!”


    嘲風:“謔,老七這生意已經做到名頭這麽大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樓閣女子也聽說過。哎,那你們早前聽過我鏢局嗎?”


    瀛玉:“…呃…”


    蔓君虎牙半露,生怕大俠失了麵子,急匆匆地接:“聽過聽過!沒有情大俠的名頭很是響亮!懲惡揚善,鼎鼎大名,很多女子都敬仰他的俠義之心!”


    嘲風:…


    嘲風:“你們紅杏樓中人都特別擅長拍馬屁拍到馬腿上?”


    青葵捂麵替夫君尷尬一笑。


    朱櫻打圓場:“‘嘲風’大俠別介意啊,我們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她說錯了,‘嘲風’大俠才是鏢局的頂梁柱,又是救命恩人。是吧!”


    加重了幾次的名字終於讓蔓君反應過來就要改口重拍馬屁。可話還沒囫圇出口,寂靜的樓閣由外卷來一陣帶著詭異香味的狂風!


    這香,既不似尋常花枝清淡,又不似作嘔香粉過度濃鬱。是某種自然香膏香脂,在勾人惑人的份量上不多不少,既不突兀又不可忽視。青葵和嘲風嗅上一口,同時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裏聞過。


    狂風卷至幾人身邊,掠過的姑娘們各個神色迷糊著呆滯,成了木偶般的人兒…青葵頓悟,忙把最近的朱櫻和蔓君拉迴身邊,袖口一抖喂給她們兩顆植株果!


    嘲風同時對著風團大喝:


    “狐妖的氣息!”


    風化為人形,乃是一水綠衣衫的女子,骨肉停勻身姿曼妙。她滿麵素淨肌膚勝雪,通身隻有額間碧玉為飾。無需上挑眼尾的妝容,脈脈眼波已盛於眼眶中勾人且自帶嬌怯。


    金玉殿中風來緣是美人香。


    “是你!”


    這便是先在嘲風麵前迷魂了朱櫻,又在結界外試圖迷魂青葵的狐女。這狐妖聽到厲聲,迷茫地對上嘲風視線。


    “你怎麽在這?”


    朱櫻和蔓君此番沒中迷魂術,急急要撲去看姐妹們如何,被青葵一手一個拉住。


    狐妖淡迴朱櫻關切的事:“她們現在沒事。隻是迷魂術。”


    努嘴向嘲風,她繼續質詢,“你怎麽在這?”


    嘲風覺得她簡直在講笑話:“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少廢話,上次叫你跑了,現下來戰!”


    他變出鋼刀連上幾步!狐妖閃身躲至一邊,哀哀切切地:“怎能光天化日殘害弱女子!”


    “你弱個屁!迷魂了多少獸女去供養你的破陣法!”


    聽小姨子說那太極圖碎片中正承載了迷魂術法,帝嵐絕又聞見狐妖氣息,豈不是和眼下此女一一對上!看來要找的始作俑者今次自己現身了,甚好!一通打了讓她直接放獸女們的元神出來,老七和小姨子也不用忙了!


    想至此處嘲風刀法更厲。紅光急閃間那狐妖側身躲一再躲二,且放下袖子麵龐漸冷。


    “你竟知道我的陣法!不好!”


    她並無戰鬥之意,急急要抽身逃跑。一手法訣下,中術的九客就被收入掌心。蔓君見狀飛撲上去攔她!嘲風瞬息收刀,不然就要生生砍到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頭上!可刀風還是誤刮到她的眉尾,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嘲風收功是為強行,不免倒灌氣息一口甜血湧上。青葵和朱櫻忙去扶他。


    “不許把姐姐們拐跑!”蔓君趴在地上抱住狐妖的腿,全然不顧血流至頰邊。


    “你這小丫頭,是不是瘋了!真當我刀長眼啊?!”嘲風啜血沫子無奈。不過這丫頭抓得倒緊,還曉得用法術加固,一時那狐妖真跑不開。也算是她撲得快準狠。


    狐妖怔了怔:“姐姐?她們是你姐姐?”


    蔓君:“是!”


    狐妖綻放一個略帶虛弱的笑,不知是在哄她還是在說別的。“那可巧了。你為了你姐姐,我也是一樣。”


    說罷,她向天嘶鳴一聲,變迴原形掀翻了幾人!


    其耳尖目赤,通體雪白,微微散發瑩光一般。皮毛如人界最華麗的貢品柔緞,任何一點一滴的雜色玷汙也無。


    她本該是一隻九尾白狐!


    為何說是本該——她身後展開遮天般的茸毛長尾隻剩兩根,其餘七尾本該在的地方光禿禿的,竟像是被人生生拔去。


    青葵眉心一皺。竟莫名有些心疼。


    都說狐族斷尾之痛不亞於剜心,這狐妖斷了七尾,豈不是經曆過七次剜心!又有傳言道狐族一尾可抵一命,她怕不是已死過七次!


    嘲風穩了心法沒得空欣賞或多想,轉刀續罵:“別以為你變大了就厲害了!休想拐了這些獸女供養你的法陣去!”


    狐妖甩出一尾要來絞他!嘲風揮刀就戰。青葵在後高聲:“嘲風,別砍斷她的尾巴!”


    狐妖和嘲風皆是一愣。


    嘲風心比手快,武器已化刀為鞭,砍上去成了纏上去。赤鞭咯吱作響從狐尾尖向上一圈圈繞緊,狐妖悶哼一聲,向青葵道:“醫家果然是善心,我都那樣騙你你還不想殺我。可惜我不是我姐姐,我是個狠心的。”


    她爪中變出一塊五色豪光的碎片,那碎片頃刻變大,由她手中飛出遮蓋了整座樓閣!緊接著狐妖以爪為刃,向自己被嘲風纏住的尾根斬去!


    幾人被她的狠絕嚇呆:“你!”


    狐妖在他們麵前活生生斷尾剜心,卻一聲不吭,似已是習慣。那斷尾逐漸飛上天空,與龐大碎片融在一處。碎片頃刻成了個罩子,通天而下,把幾人罩得嚴嚴實實!


    “迷魂術不頂用,就換個別的吧。”狐妖尾根汩汩流血,已變迴了人身匍匐在地上喘息。


    罩子似綢似紗,觸之生寒,攻擊之下又綿又韌,沒有任何出口。嘲風奮力揮砍也無可乘之隙。氣得雙目赤紅。太久沒有這種憋屈的打架感受了!


    “別掙紮了。這是太極圖的碎片。我以尾為祭,化為我心意法器。你們逃不開的。”狐妖頓了頓,向他道:“一、二…九個花妖。且與我姐姐有緣。那法力也當是夠了。我不殺你們,希望有人能從外破了這碎片救你們吧。隻是,別太快。別在我陣法成型之前。”


    她笑了笑,撐著地站起來向外走。外麵尚是一片光明。離第七日還有時間。


    “如果你們能出來,待我陣法成型救了我姐姐。可以去霧拂林找我報仇。”


    她迴眸一眼,堅定道:“我隻剩一條命了。可以勉強還這些獸女的命。”


    ————


    碎片法陣之內,由於供養者受了重傷,夜曇也感受到一絲顛簸。


    被十一客抬至第二層碎鏡出口之後,她又迴到了那座似在皇城的“倚雲閣”。熏爐輕煙依然安靜沉默地盤繞在雕梁畫柱旁,夜曇記得檀香之前還剩大半,現下隻剩了小半。熏爐旁隔斷的屏風上依舊是一十三朵褪色飛花。夜曇便是由這飛花進入碎鏡。可如今再撫上去,卻毫無動靜。


    夜曇刹那轉麵,發現桌案上還擺了一盆女蘿。那藤條無所依托喬木,便緣柱而上,條蔓纖結,與柱連理,直上雲霄。


    她無端便想起蘿青。覆指於盆,她輕聲:“蘿青?或者…聞人?是你嗎?”


    那蔓條竟從柱石上伸了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很像是聞人在不慌不忙地搖扇子。


    夜曇更是欣喜:“聞人!”


    蔓條又晃了晃。


    她又撲去那屏風上的花,直喊:“朱櫻!殷春!映川!蔓君!小沒!”


    花蕊中墨色更深,似在迴應。


    夜曇終於明白了。


    此處倚雲閣便是連通各層碎鏡的地方。閣內的物件是關鑰。她定是從那盆女蘿中被送出第一層碎鏡,又因觸碰十三朵飛花進入第二層碎鏡。聞人和沒有情都在屋裏,雖然她看不見他們,但他們並沒有消失。隻是還在碎鏡裏守候。


    夜曇咽下了之前惱沒有情把自己抬出去的氣。逡巡摸索起第三層碎鏡。


    是…桌子嗎?椅子?唔,那麵鏡子似乎很是華麗。夜曇湊過去一瞧,隻看見自己的臉龐。還瘦了半圈,黃了幾分。


    夜曇捂麵哀傷:“本公主如花似玉的容顏啊,這在碎鏡裏才折騰了一日半就成這樣了。出去之後大概才過了幾個時辰,給姐姐和有琴看到我這黃臉婆的樣子可怎麽好!”


    自然她忽視了這本就是麵泛黃的鏡子…不過消瘦了一些是真的。一日一夜沒睡,又是打架又是裝扮,又是罵人又是中毒,又是痛哭又是大笑的,的確累了。


    累也不能放棄。夜曇掐起眉心,強打精神繼續尋找第三層碎鏡的入口。


    前兩層進得順利,偏生最後一層怎麽也找不著。夜曇連被子都抖開了也沒見到什麽好東西。除了一枚銅錢被抖出來滾在地上。那該是小沒喜歡的,夜曇興致缺缺。一腳踢走。


    也正是這一腳,她觸及銅錢之時就無心插柳柳成蔭——被吸進了最後一層碎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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