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約定的第一日,妖女邀他去人界一村落相見。


    這村坐落於西北之處,靠近大漠,同樣也靠山。玄商神君從未來過此處,卻在入村時被一個孩子叫住。


    “是你!”那孩子興奮跑來,“你迴來了!”


    繞了他一個圈,又嘟起嘴巴困惑:“可是你的頭發怎麽從紅色變成了黑色呢?衣服也不一樣了。”


    神君潔癖,低頭見他上手要摸衣角,便抬手製止。變化了一朵蒲公英擋在他手心,蹲身微笑迴他:


    “你大約是認錯人了。但這是我送你初見的禮物。”


    孩子輕輕把蒲公英吹散。神君於散落的種子中雙眼蒙翳,恍恍惚惚望見前方有座石屋。石屋前矗立個人,一道背影。


    是離光夜曇。


    神君生怕她突有任何怒氣異動,會波及這孩子,又哄他道:“天色漸晚,快些迴家去吧。”


    “我沒有認錯人,你看,跟你一起的漂亮姐姐也在等你。”


    這孩子順手指了那道背影,便捏著蒲公英剩餘葉柄跑走。


    離光夜曇也在此刻猝然轉身,衝他一笑。


    “你來啦。”


    褪去前兩日束起頭發一身勁裝神色兇狠的模樣。她青絲及腰,淡紫衣袍漾出落日波影。外來始一望,以笑寫盡平生心。


    玄商神君額間一痛。蹲身姿態不變,不適地撫上額角。


    有什麽東西想要衝破識海,而離光夜曇跑也似飛也似地奔來,十指纖纖握住他臂膀要扶他:“有琴,怎麽了?”


    曇花香氣吹來,心境平和的同時,神君也不再頭痛。


    於是他立時清醒站立,不露痕跡地躲開她的攙扶。


    這一聲和初見時那句於識海中重合:“有琴,你不記得我了嗎?”


    可自昨日九霄雲殿起,她再未複述同樣的話。


    神君顫了一顫:“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而你又為何不再追問?


    他真切不知何意。開始當作是妖女蠱惑,後來更是迷茫。


    結果離光夜曇驟然鬆手,體麵道:


    “是我忘記,該喚你玄商神君。”


    “神君。我們還是說正事吧。”她偏偏頭,一派少女天真爛漫,無半點滅世妖女之色,也隱去了所有的恨和怨。


    “神君答應這三日要聽我的。那麽這第一日,就請為我雕一朵石花吧。”


    玄商神君擅用劍術,擅烹茶撫琴,卻從未雕過石花。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答應她這荒唐的要求時心中無半點受折辱之感。本想去人界集市尋塊上好的石料和刻刀,然神族不許在界下私蓄家產。神君荷包空空如也,在攤前定住了手腳。


    離光夜曇在一旁大肆嘲笑他窮,之後掏出銀兩丟給攤主。


    “你既出了力,我也不能讓你再出錢。這塊石頭這把刻刀,就當我送你了!”


    她隨手再抓一隻布縫的小老虎,放在耳邊學那玩偶的齜牙表情:“看好了哦,如果你花雕得好,這個禮物就是你的。”


    神君接過石料轉身離去。留她在原地繼續暢快發笑。


    那一朵花雕至月砌鏤鬆陰還未成型。玄商神君專心磨砌石塊輪廓,未用半點仙法。半圓玉器當空,離光夜曇在一旁托著下巴打瞌睡。月色映照在她嘴角微翹的小臉上,她的麵容泛著玉澤與花香直直衝他膝前倒來。


    神君丟下刀要去接她,又覺此舉十分僭越,正猶豫著,離光夜曇自己驚醒了。全了他不用再猶豫遲疑的心思。


    “好了嗎?”


    她揉著眼去抓他麵前的石花,之後吐舌:“呀,神君之技可不如辣目,還需多加練習。不過我也勉為其難地接受啦。”


    “辣目是誰?”他下意識問。


    離光夜曇:“是個比你雕花技術好上千百倍的人。”


    她把石花於袖口擦拭去星點灰塵,再把懷中的布老虎摸出來放迴他麵前。“喏,酬勞還是給你。”


    玄商神君彼時真的搞不懂她:“你喊我下界,來人界,逛集市又雕花。還送我老虎。究竟要做什麽?”


    離光夜曇答:“神君難道不覺得天規森嚴,天界無趣嗎?我想要把神君拉入這萬丈紅塵。就從一朵石花開始如何?三日過後,世間再無妖女,這多虧啊。公平起見,我也想讓天界少個玄商神君,下界多個少典有琴。”


    她脆脆的一聲少典有琴,流暢自然。且故意湊近,將馨香吐息打在他脖間:“或者神君想額外了解我嗎?作為人生體驗的一部分?我也樂意奉陪。不過隻給神君三日哦。”


    柔荑也順勢要掛上來,玄商神君惱火站起。


    “你…還請自重些。”


    離光夜曇笑一笑,抓起石花站起。毫無留戀。


    是了,她又在戲弄他,看他麵紅耳赤是她的惡意。這是個妖女。


    妖女巧笑倩兮:“那就明日再見了神君。”言畢化身香風頃刻離去。


    站住愣神的玄商神君手指移向那紅色的布老虎。


    老虎沾染了她的體溫,尚未被涼月寒夜降下。


    這熱卻似熔爐,燙得他遽然收手。


    …


    第一日的千年後,玄商神君辭去了繽紛館琴師的行當,迴到了月窩村。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山脈形容都有變化,此處由黃沙荒蕪變為翠綠青蔥。


    有鳥兒於月色下一展歌喉,婉轉鶯啼,之後尾羽蓬開,腳爪落在一隻紅色的布老虎上。


    玄商神君用法器保存這報酬。也算是他在人間私自蓄有的第一處私產。僅值一文錢。


    神君衝那鳥兒道:“換一處歇腳,別弄髒了我的老虎。”


    鳥兒氣憤張口,直接抓破那布料後展翅飛走。


    布料薄脆更甚過畫,人界的東西是如此不堪一擊。


    玄商神君迷茫地對上那齜牙咧嘴的玩偶,暗道:不知這千年之後,人界是否還有擅長縫製此屋的攤販。他需得買個新的。舊的破損了,已經失去了。


    抬頭又見星光。那琉璃天燈微弱卻堅守,千年前他為人帝種下的福澤如今仍在。


    新的人帝都不知更換千秋萬代,紫薇帝星黯淡又重亮,亮起再黯淡。唯有這盞琉璃天燈與玄武之尾的星星成為永恆。它們不會為舊,永不失去,對嗎?


    這時,一束黑光並數道白光在他觀望時由天竄下,轟隆落在他麵前。


    涼月下,有個黑衣黑發黑麵的惡煞對上玄商神君的視線,且即刻兇狠咬牙,逃亡中不忘使出手中長鞭要來抽他。


    他的身後是追繳圍捕的一幹天兵。


    “惡賊速速停下!歸還命薄!”


    這沉淵界的惡煞根本不聽,見玄商神君躲過一擊,更是暴怒。他長鞭化刀,附潑天濁氣向外一震!刀氣所到之處草木瞬間被切割枯萎,天兵也被擊中倒下。


    神君手中的布老虎被刀氣切割成碎片,飄落於空中,如散開凝固的血。


    這血色融入土壤之前,玄商神君身法已起,清氣蕩滌濁氣,一劍一招便卸了惡煞的長刀,將劍鋒對準他命門。


    天兵們認出玄商神君,在地上啜血同他道:“神君…屬下見過神君!此沉淵惡賊私自上天,偷走了青藜星君的四界命薄!多謝神君出手擒拿,屬下這就押他迴天受刑!”


    結果那惡賊雙目赤紅,卻哈哈大笑,梗著脖子向前,幾乎要自行了斷般挨緊了神族神兵。


    “少典有琴。千年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出現得不合時宜,一出現就惹人厭煩。受什麽天界刑罰,來!不如殺了我!替你這些廢物天兵殺了我!來啊!”


    神君放下劍道:“你是沉淵界的三皇子。我認得你。”


    “千年以前,我就不是什麽三皇子了!倒是你,一直是天界的皇長子。”對麵之人嘲諷笑他:“這一千年,你過得很是愉快吧?守護了四界,保全了虛名,還如此閑雲野鶴悠閑自在。”


    神君想到什麽,又改了稱唿:“你還是離光青葵的…鰥夫。嘲風。”


    這話澆滅了嘲風的暴怒和活氣。卷發因逃難半濕,掛在眼前。


    他低頭,恨聲咒罵似的答:“對。我是。此時此刻,我真羨慕你。竟然能這麽輕易地說出這兩個字。”


    “原來你們神族的人,心都是石頭雕出來的。”


    玄商神君沉默不應,也未被激怒,隻是用捆仙索把他綁上,讓天兵先行退去。說問清楚後他自會帶人迴天複命。


    天兵離開,石屋前隻餘二人對立。神君問惡煞:“你偷命薄做什麽?沉淵族人的命運,命薄無法修改。”


    嘲風冷笑,暢快答他:“我要用命簿中的過往記憶複活葵兒。”


    神君道:“你瘋了。”


    “離光青葵不是凡人,屍身不存,靈識早散。你就算捏出一個全新的軀殼,用命薄中的記憶強行塞進去,那也不是她。而是個假人。”


    嘲風:“時至今日,你覺得我還會在乎真假?!你知道這千年我是怎麽過的嗎?哦,你不會知道。因為小姨子既狠心又周全,保了你無憂千年!逍遙千年!一日一日鑽心蝕骨的心痛你不曾體會,每時每刻想見到她的念頭你也從未有過。你沒從希望走到絕望,也沒從絕望走到發瘋!你這個蠢貨!憑什麽來評判我?!”


    “罵夠了嗎。”神君聽完後道,“本君無意與你爭辯。隻是告訴你,你的法子行不通。與其造個假人,不如去尋那離光夜曇,她和離光青葵是並蒂雙花,血脈相連。興許可以助你妻子複生。”


    他解開了捆仙索。道:“想陰熾盛,想相追求,而有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諸苦。今遭本君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這三味並行會把人折磨成何等模樣。”


    “你走吧。把命薄留下。去尋那妖女離光夜曇吧。她也在四界雲遊千年。若是能找到她,也替本君傳達一句:這千年的遊曆,本君終於了悟了所有紅塵體驗。若她願意,彼此可再論一次道。”


    嘲風自由了,似乎也平靜了,接受了這個更優的提議。轉轉勒青的手腕,向前半步。


    之後,九死一生偷來的天界命薄被他重砸在神君身前。


    “什麽雲遊,什麽雲遊…你口中的東丘妖女離光夜曇,在一千年前就已經死了!被你那一劍傷到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7


    千年之前,九霄雲殿上,東丘妖女離光夜曇將美人刺橫於玄商神君胸前幾寸。


    而她的頸項觸碰到清光劍的劍鋒。


    短兵與長劍就是這般不公平。身量臂展之差也不公平。她還離他這樣遠,美人刺威脅不到他,人也碰不到他的衣角,他已經可以輕輕一劃,將世界歸於灰暗。


    她迎劍含淚:“你當真要攔我?”


    冰涼銳利被溫暖柔軟震得竟抖了抖。神君放下了劍,蹙眉壓抑。離光夜曇的微暗之火自眸中閃爍,灰暗又有了光明的可能。


    神君道:“昨日晨昏道後,本君下界去詢問到了些你與你姐姐的過往。”


    離光夜曇湊近一步:“那你定知…”


    神君後退半步,正色道:“本君已知曉你的仇恨來源。你身為東丘妖花身攜惡兆,自小便被世人唾棄折辱,實為不甘。而你姐姐在人界廣施恩澤,德才兼備人品出眾,卻也因妖花滅世之說被逼身隕,你必然是憤恨世間,更恨極天界。”


    天帝在他身後含血道:“有琴,殺了她!”


    在玄商神君由界下歸來之前,他與妖女對決不敵,受重傷倒地。忠於他的炛兲也被擊昏,餘下的皆是二郎神帶頭的一眾叛將,將南天門放給妖女任她長驅直入,且已隱身不在。


    這妖女欲毀他內丹,美人刺刺入一半,玄商神君終於趕來,以身抵擋。妖女卻是極其精明地躲避他一旋武器,將餘下內丹盡數攪碎!玄商神君情急之下抬掌擊退妖女,手心也被美人刺劃傷。


    離光夜曇翻滾後退,將美人刺橫在他麵前,神君清光劍同時閃出壓在她咽喉命門。


    當下轉身向父,神君卻道:“父帝。您因傳說和世人一時迷惘便對二位弱質女子趕盡殺絕,逼死了她的姐姐。此舉著實…”


    “著實荒唐。”他一聲歎息。


    “您本該指引世人,察查東丘滅世實情。兒臣昨夜同時探訪歸墟,其並無異動,可見雙花現世即滅世之說乃無稽之談。若其為真,離光青葵和離光夜曇會於您逼殺之前毀滅四界。現如今殺姊之仇,離光夜曇的確該報。因此兒臣不能殺她。”


    天帝震驚:“有琴,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玄商神君拱手拜摔倒在地的父親。複重新對上離光夜曇的淚眼。


    心下略有疑慮,他向她道:“但我也不會坐視你殺害我的父親。”


    離光夜曇卻隻望向他身後。問:“有琴,還疼嗎?”


    神君一滯,這才將背在身後的流血掌心掀開來看。被美人刺誤傷的一道淺顯,與昨夜於晨昏道他劍鋒劃過離光夜曇小臂那般一致,都是血色已幹不值一提的小傷口。


    他不明白自己作為對立之人,仇人之子有何值得她問出這般問題的地方。於是他續依自己心意道:


    “這一刺算還了本君未知真相前的那一劍。我們兩不相欠。至於你姐姐的仇,你已斬殺了厲王,且毀去我父帝修為。若還不能平息心中之恨,本君願以身相替。”


    天帝聽此言語,身軀直了些,麵上又是欣喜又是心疼,複雜得像是工筆並水墨的混亂圖畫。暈染糊塗間,赤紅一雙眼更死盯住離光夜曇。終是恨蓋過了一切思緒。激震心脈不穩,沒了修為的天帝又噴出一口血趴在地上。


    而離光夜曇定定地看著玄商神君。少典有琴堅決的目光。


    她飲涕為笑,半滴淚水硬生生憋了迴去。嘲笑他,也嘲笑自己的多情:


    “我要你的命有什麽用?你又不是我的仇人。”


    “那本君隻能與你對決了。你珍惜姐姐正如我珍惜我的家人。你我修為許在伯仲之間,但昨晚劍術已證,單論武功身法,你稍遜本君一籌。決戰之後定是兩敗俱傷。冤冤相報,這並非本君所願。”


    聽到他這樣說,怨恨可斬天地的東丘妖女收起了刺。將左臂向後藏去。


    她抬起下頜,恢複了平靜。


    “我不跟你打。我永遠不會與你為敵。”


    神君蹙眉:“那你究竟想如何?”


    “讓我放過天帝,放下仇恨也可以。我要他交出聚靈玄燈。然後你下界陪我三日,任我差使。此後一別兩寬,江湖水遠,我與天界再無瓜葛。”


    天帝在後複又崩潰,大吼道:“你休想!有琴,休要受這妖女蠱惑!萬萬不可隨她下界!”


    玄商神君迴:“好。本君答應你。”


    他又道:“父帝,這是您應還的罪孽。您好好休養,兒臣當替您還上。”


    正如他一千五百年前替這居高之位的親人承擔起救世的責任。玄商神君已然習慣於此。


    …


    第一日,離光夜曇邀他相聚於月窩村,要求他雕刻一朵石花送給自己;


    第二日,離光夜曇讓他自去打聽獸界第一刺客香堂所在之處。待他終於尋到踏入,她便坐在銅鏡前,要他給她梳一次頭發;


    第三日,離光夜曇在繽紛館擺好一張琴,衝他道:這世間總有《鳳求凰》的曲子。神君可能為我彈奏一曲獨一無二的《凰求鳳》?


    第三日的夜晚,離光夜曇割下青絲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正是此話。”


    神君惶惑,結果她反而笑又道:“騙你的。其實是應付少典宵衣的。你跟他說我死了比什麽都幹脆。以後我就自由了。”


    玄商神君道:“不可。”


    離光夜曇眯起雙目瞅了瞅他的驚慌。突然湊近捧住他下頜,強硬在他額間印下一吻。種下千年的花香。


    “我的怨恨已解,從此之後再不迴天界了。神君,你也不該困在天界,你既守護四界千年,也該看看你守護的四界是怎樣的世界,親身感悟眾生悲喜,大愛也才有落處,對不對?”


    玄商神君竟沒有推開她,甚至鬼使神差地點頭。


    “也許…你說得對。”


    “既然你也要看山河,我也要看山河,不如我們結伴…彼此,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他認真地端詳著她。他為她刻過信物,為她簪過鬢上的花,還為她演奏過自創的曲子。短短三日,於兩千七百歲的神君來說彈指一揮,卻讓他生出了壓抑的妄念。許是妖女吧,她當真是個妖女,輕易就蠱惑了他,讓他問出這一句後既是後悔,又是期待。


    妖女俏皮眨眼道:“不,神君。我的天地與你的天地並不在一處。我已放下了所有執念,從此之後,你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便好。”


    於是妖女放下執念後,玄商神君同樣上天拜別父帝——


    “兒臣請辭神君之位。並將司星之職傳給清衡。”


    “我想去親眼看一看,自己守護的人間。”


    8


    天帝神君氣息撲麵,雲中樓閣似被卷入大風,樓閣梁柱也支撐不住地發出磨牙之聲,仿佛即刻就要拔地而起被吹入下界碎成齏粉!眾仙屈膝掩麵,為了觀戰先成了兩股戰戰,先前發問的仙侍手中所提燈籠成了海浪打翻的一葉扁舟,幾個轉圈後掙脫細線束縛,生生甩飛了出去!


    仙侍道:“這剛要開始,怎麽就如毀天滅地一般懼人!”


    終於有上了年紀見過世麵的仙君笑她:“這才到哪,千年前九霄雲殿那一場決戰才是毀天滅地,天帝的內丹都被東丘妖女震碎了!”


    “那後來如何?”


    “自然是被神君製服!”


    “啊?”仙侍紗巾蓋麵,口齒含糊道:“那神君不是比天帝厲害許多嗎?這一場哪會是切磋,是弑父啊!”


    仙君驚愕忙止住她口無遮攔:“休要胡說!小心被丟入輪迴井,永生永世不得上天!”


    “呀,是我失言!”


    九重天闕中有藍光金光正忽閃彼此掠過交手。藍光中又有金身層層出現,即使已非純然清氣之體,修為冠絕四界的神君千年後也唯有更精進。


    天帝又是滿意又是招架不住,閃身飛行道:“本以為你下界失了清氣丸的助力,會不敵於朕。看來是朕錯了。有琴,朕已信你了。你我就此罷手,迴去飲你那獸界帶來的好茶吧!”


    玄商神君麵色沉沉,並未停手,反而是召出法陣之外的清光劍,劍氣分裂懸於周身,劍鋒皆向他,劍柄旋轉蓄勢待發。


    天帝見狀不對,也喚來護盾先擋於身前:“有琴,你要做什麽!”


    這已不是切磋,而是殺招!


    他這千年不見的兒子迴來就是為了誘騙他與自己切磋,好借機…此感一出,天帝隻覺萬物失控,一切的擔心都成了事實!


    神君道:“父帝,請您迴答兒臣幾個問題。”


    天帝隻道:“停手!速速停手!你這是要弑父啊!”


    神君:“這些問題皆與千年之前有關。”


    修行壓迫襲來,天帝護盾已有些吃力。向下望見驚詫眾仙,他氣得麵紅唇顫:“你當真要因為那妖女在眾仙麵前弑父嗎!”


    玄商神君:“既然父帝提到了她,我便先問與她有關的問題了。”


    “離光夜曇曾是您聘給兒臣的天妃,是嗎?”


    天帝道:“你已經知道了這些!是誰告訴你的!不,她不是!朕聘給你的是離光青葵,這個妖女是李代桃僵,貪圖天妃之位!”


    “離光夜曇曾下界救我複生,我才從歸墟隕滅後醒來,是嗎?”


    天帝:“那是她自作主張,不顧會造出一個欲壑難填的怪物!你看看你,有琴,朕就是怕你如現在這般癲狂,不忠不孝的模樣,才不允許他人以欲念神識救你複生!”


    玄商神君續道:“接下來是關於兒臣的。您給我種下了閉念錐,讓我忘記與離光夜曇的一切,是嗎?”


    天帝護盾已在清光劍攻擊下碎了一半:“是,是朕。朕是為了維護你這天界榮光,朕是為了你!”


    “下一個問題是關於父帝您的。您的修為是如何恢複的?”


    天帝似被戳中痛腳,氣急敗壞:“你不需要知道這些!是天道昭彰,神跡凸顯!”


    “好。父帝,那麽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此時天帝束發已散,幾縷斑白垂在顴骨邊上,顯得人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少典有琴收起劍陣,隻餘法陣。少典宵衣得空喘息。


    他緩緩地,幾乎已經知道答案地問出那個問題——


    “無論我劃傷離光夜曇的那一劍有多輕,你都可高枕無憂了。”


    “因為您早在我的清光劍上灑了腐蝕元神魂魄的神水,是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星落凝成糖之重與重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魚吃大魚L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魚吃大魚L並收藏星落凝成糖之重與重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