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恢複了往日的樣子,一師一徒。


    我身上的疾病有所好轉,在這座庭院中,我選擇相信艾普西隆而不是四處求醫問藥,更確切的說是選擇相信自己。


    彩世做出了她的選擇,豬喇叭說以後會來看我,這也是一種選擇,而我,選擇用如此方式來對待自己。


    明知大夢一場,卻沐雨櫛風,苦行苦修。


    貓頭鷹伏地魔來了,聲音不是它造成的,而是它的媳婦兒!


    我本以為它會因為玩伴大鹿的離去而變得悶悶不樂,然而恰恰相反,它竟然去給自己找了一個伴侶,今天是帶迴來見“家長”的日子。


    它似乎是想帶著伴侶重走自己走過的路,再一次從廚房開始。


    讓我驚訝的是,伏地魔並沒有打算留下來,它不停的打量著我和艾普西隆,然後圍著我轉了一圈,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隨後在伴侶的唿喚聲中,它們展翅高飛,在庭院上空盤旋飛翔。


    不多時,便飛走了。


    看來,伏地魔的伴侶教會了它如何飛翔,就像彩世和豬喇叭,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庭院恢複了寧靜,我沒有繼續休息,在艾普西隆許可後,我們二人一起到庭院外隨便走走。


    一朵烏雲籠罩著陽光,給山上增加了不少寒意。秋高氣爽,我的心情也隨之空曠寂寥起來。


    我像一個咿呀學語的孩子,艾普西隆如同一位充滿耐心的父親,陪著我一步步走過。


    艾普西隆邊走邊留意著周圍的花花草草,時不時的找尋出幾味藥材。今天是我來到庭院以來第一次和他出來閑逛,我努力的想通過自己的手勢和三兩怪異的語調來與他溝通,還要承受著視力和聽力的雙重障礙,腳下的每一步,耳朵裏的每一個聲音以及口中的每一次咿呀,都是艱難的。


    艾普西隆麵帶微笑,耐心而從容的麵對這一切,我感覺那便是他的法喜之相,他的境界真的是非常高,讓我感覺遙不可及。對他來說,他正在岸上指導著沼澤地中掙紮的我,幫我離開泥濘不堪的過去。


    “師……師……師父!”


    我終於有所突破,近乎準確的說出了兩個字,這兩個字竟然是師父。我也沒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能夠說話的時候,最先說出口的會是這兩個字。


    艾普西隆很是欣喜的向我點點頭,這時候他也接受了我對他的“師父”稱謂,“父”字的語氣格外重。


    然而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我馬上準備返迴,他卻打手勢說無妨。


    不多時,我們來到了後山的水潭,也就是平時取水的地方。


    這裏有一個簡易的樹枝搭成的棚,平時供人乘涼或者避雨休息,經過的人時常對其進行修繕加固,讓它別具一格。走過去以後才知道,心理作用大於它的實際作用,雨能夠透過大大小小的縫隙落下來。


    我看向水潭,煙雨蒙蒙,別有一番風景。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出生之時的那場大雨,用當地的話來說就是“溝滿河平”,確切的說是“溝滿河溢”,隻不過大家想用“和平”的諧音來表達對生活的期待。


    這場雨,像是我的新生。


    把我的記憶帶到最初的時刻,雖然是其他人講給我聽的,但是此時此刻這雨引起了我的共鳴。雨水沒有將我的記憶衝刷掉,而是積聚在這方水潭裏,不論是波濤洶湧還是風平浪靜,似乎都在讓我去好好麵對這一切!


    恍惚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問我自己:“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雖是老生常談,卻又無法迴答。


    我看向艾普西隆的方向,感覺似乎他也在問我:“阿爾法,你為何而來?以後要往哪裏去呢?”


    我不知道。


    雨越來越大,似乎是在幫我迴憶我來到這世間的第一天、第一刻的風景。我對眼前的朦朧存有期待,內心有一股力量驅使著我去尋找曾經的美好時光。


    不經意之間,我破了自己的本相,不曾想一場雨就讓我自己迷失在一片朦朧之中。艾普西隆沒有阻止我,讓我繼續下去,在外人眼裏,此時此刻的我無非就是在對著水潭發呆。


    往事湧上心頭,一樁樁一幕幕,在腦海之中投射進這無邊雨幕之中,每一滴雨都承載著我的故事,有歡聲笑語、鳥語花香,有歧路坎坷、曲折蜿蜒。


    歧路?是的,我的人生裏,有太多遺憾了。


    這雨幕就像是高考的考卷,讓我迴到了那段激揚奮進的青春。曾經的我極為喜歡政史地,然而卻被迫學習物化生,想學習音樂、美術特長,卻被迫放棄,那便是無奈。麵對自己一點也不感興趣的課程,背負著責任和壓力硬著頭皮去承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沒有人考慮你的感受。


    再往後,報考大學誌願,依然是沒有人幫忙,即使是找來三四個大人幫你商量,他們也不會多說什麽,報的好,壓製了他們自己的孩子,報的不好,否定了他們的能力,並且萬一落榜調劑,就要搭上他們自己的臉麵。


    我自己選了一所學校,選了一個自己聽都沒有聽過的專業,每一個字自己都認識,放在一起排列組合,我便一竅不通了,當然,這個時候,我再也不想再見到那幾位了。


    稱唿他們為“幾位”,或許是我對他們最後的尊重。


    那天下午,報完誌願之後,我獨自一個人站在長廊裏看落日,想在學校裏再多待一會兒,我知道,如果自己以後不能出人頭地、衣錦還鄉的話,這所學校我便再也不會迴來了。這時候,一個鄰班女孩來到了我身邊,站在我左邊大概兩米的距離,我們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半小時,一小時……甚至更久,一言未發。


    她的高考誌願報的某外國語,她很漂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成績也特別好,每次經過她的教室都會忍不住看兩眼,每一個瞬間都不停的竄進腦海裏!我並沒有和她談戀愛,那個時候嚴苛的家教之下,我也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沒有主動與她說過話,隻有過幾次眼神交流,相視一笑而已。


    我不知道那天傍晚的夕陽見證了什麽,一個女孩主動陪一個男孩靜靜的看了很久的落日?


    我隻知道,她最後離開的時候,我心裏瞬間感覺少了些東西……


    你會問,她和貝塔、伽馬、德爾塔這三個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她構成了我整個中學時代裏靜默無聲的繁花似錦。


    你會問,若是能重來,你還會一言不發嗎?


    我想,是的。她是我生命裏的一束光,隻屬於過去和未來的詩和遠方,而對於現在,現在的我時常分不清過去和未來,隻有眼前的煙雨蒙蒙,這樣的我又怎能和她相見,相見不如懷念。


    一念盡知秋色,往事如此,浮生終若何……


    眼前的雨幕,似乎是聽懂了我的心聲,在我的恍惚之中,我不由自主的往前走,走出了雨棚!


    “阿爾法!”


    艾普西隆見狀連忙大喊想要阻止我,前麵濕滑,萬一不慎跌進水潭就麻煩了。


    我的思緒並沒有因為艾普西隆的阻止而停下來,此情此景,我索性直接坐在了濕滑的地麵上,雨幕之中似乎開始上演著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落進眼睛和嘴巴裏的雨水,似乎是在勾起迴憶裏的酸甜苦辣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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