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


    “陳涵,什麽?你今天生日?”


    “好好看看你都三十了幹成了些什麽?”


    “人家老公哪個不比你強?小李老公和你同一年進單位,已經副處了。


    “趙姐老公一年掙一百萬,你跟我說你還好意思過生日?”


    “我告訴你陳涵,別墨跡,立馬到民政局辦離婚,老娘的青春在你這兒耗不起。”


    聽到電話那頭妻子吳娟的冷嘲熱諷,原本還抱有一絲幻想的陳涵瞬間沒了精神,到嘴邊的話隻剩下一個字:“好。”


    ——


    一輛老款福特福克斯緩緩駛到平安市民政局門口的車位上,這輛車還是陳涵爸爸的,不忍心兒子結婚沒個代步工具,隔著不遠的車位上停著一輛寶馬x1。


    寶馬車門打開,穿著基礎款迪奧夏季黑白通勤女裝的吳娟走了下來。


    “怎麽?終於想通了?我還是那個條件,帶著你那輛破車淨身出戶,反正你也沒什麽存款。”


    一見麵,吳娟仍舊咄咄逼人。


    她說得沒錯,結婚5年,陳涵的所有工資都給了她,何來存款。


    “好的。”陳涵平靜地說道。


    現在他身上隻有2張一共透支了6萬多的信用卡,靠每月吳娟給的500塊的零花錢、不斷往複的循環貸和業餘寫網文的稿費苦苦支撐。


    此刻陳涵卻覺得無比輕鬆。


    因為即將自由。


    兩人走進民政局辦事窗口,工作人員看到衣著光鮮的吳娟,和一身淘寶貨的陳涵,心裏門清。


    沒有子女、財產的糾紛,平行世界的夏國還沒有冷靜期這麽一說,手續辦得十分幹脆迅速。


    人手拿著一本紅彤彤的離婚證,兩人走出大樓,迎麵就看到一個一身白色休閑裝,金絲眼鏡,戴著一隻綠水鬼,腳蹬白色lv板鞋的高大男人。


    “沈健,你怎麽來了?”吳娟走過去一臉興奮地挽住男人的胳膊。


    “兄弟,中午我做東,要不一起吃個飯?”沈健略顯得意地看著陳涵說道。


    沈健是吳娟的前男友,五年多以前出國、分手,吳娟這才和陳涵走到一起。


    陳涵清楚,這麽多年吳娟和沈健一直藕斷絲連,一年前沈健迴國,從那以後,夫妻二人的關係一直降到冰點。


    陳涵懶得搭理這對狗男女,徑直走向了停車場。


    “嘿?他媽的,什麽東西?”沈健見陳涵這麽不給麵子,裝逼沒裝成有點惱羞。


    “算了算了,別和他一般見識了,和你比起來他就是個loser。”吳娟見陳涵今天幹脆利落和她辦了手續,一點挽留都沒有,反而心裏有一點別扭,不過也不以為意,和沈健開起了玩笑,“一會兒我們去吃什麽啊?”


    “當然是吃飯,吃完飯再吃……”


    “討厭!~”


    陳涵開著車慢慢行駛在夏華大街上,神色無悲無喜,吳娟和他鬧離婚,早在一個月前吳娟辦理正式工作調動手續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這麽一天。


    陳涵是外省人,畢業後參加考試考到安西省延邊一個小縣城曼陀稅務局當了一名小幹事,認識了同城商業銀行櫃員吳娟並結婚。


    陳涵為人老實本分肯吃苦,給局長當了5年文秘,局長高升市局把他這個部下推薦借調到省局辦公室,兩年前終於正式調動到了省局。


    到了省局,陳涵繼續給局領導沒日沒夜寫材料。


    付出了發際線、過勞肥、高血壓等代價。


    陳涵在三十歲前被提拔為局辦文宣科副科長,由於空缺科長,實質上也主持了工作。


    其實他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是四級主任科員了,按照規定已經符合再進一步的條件了。


    但事實上,在大多數單位,很難跨過副科長直接提任的,隻能等到大領導覺得他的資曆年限夠了,才能再升一級。


    當然,對一個外省而來舉目無親的人而言,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


    吳娟老家是平安市轄區的,早在陳涵借調的時候嶽父嶽母就一直攛掇著陳涵幫閨女辦調動。


    陳涵初來乍到,哪有那麽多關係。


    苦心經營幾年,才找省局一位領導幫忙引薦吳娟上級的副行長。


    這位領導愛惜人才,純粹義務幫忙。


    可和平安商行的領導溝通關係總免不了走動走動、迎來送往,哪能不花錢呢?


    吳娟又是個對丈夫十分摳門的人,加之異地兩年,整日對陳涵語言暴力。


    陳涵為了躲避麻煩,自己辦了幾張信用卡,透支了幾萬塊把事情辦妥了。


    老實人付出總是默默的,沒什麽波瀾。


    吳娟一年半前來到省城,立刻拿出這些年攢下的30萬,首付按揭了一套120平米的房子,好在平安的房價還不高隻有八千多元,其餘的七十萬貸款夫妻兩人的公積金剛好覆蓋,輕輕鬆鬆。


    加上陳涵爸媽多年省吃儉用攢下的40萬,又全款買了一輛寶馬x1。


    隻是這次一離婚,房子歸她,就得她自己還款了。不過誰讓她又遇見了前男友沈健呢。


    沈健母親是平安地方商業銀行的副行長,父親又是開小額貸款公司的,有錢的很。


    再者說,按揭首付的那30萬,有29萬也是這幾年陳涵上交的工資。


    約等於結婚5年,吳娟白得一套房,還和曾經的意難平破鏡重圓了,穩賺不虧。


    相對的,老實人陳涵真的虧大了。


    但此刻陳涵隻覺得無比輕鬆。


    工資再也不用上交了,欠的那幾萬塊,對他來說不過是大半年的工資而已,省吃儉用,業餘再碼點字補貼一下,很快就能還完的。


    因為從小教育的原因,陳涵爸媽都是公家單位上班的小職員,日子雖清貧,但旱澇保收。


    這也導致了陳涵多少有些視金錢如糞土的書生氣。


    吳娟卻出身做買賣家庭,從小就對金錢十分看重。


    兩人價值觀天壤之別,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他倆的婚姻走到盡頭也是注定了的。


    這都是後話了,陳涵的當務之急,是找個落腳的地方。


    淨身出戶,無處落腳,今晚打算在單位值班室對付一下,明天需要想辦法找房子了。


    未來艱難,前路光明。


    晚上下班,來到單位值班室,隨手打開電視機,安西省台正在重播電視劇《狂飆》。


    孟鈺身著一件素淨的米色風衣,放下了一切矜持,向安欣求婚。


    卻換來安欣的一句“不愛”。


    孟鈺一秒淚目……


    看到這裏,陳涵也無語了。


    或者說,每次看到這一集,他都很無語。


    劇是好劇,就是全員be,沒有一個人是幸福的。


    高啟強風光無限卻永失書婷。


    強行給安欣安排了小武,卻永遠在孟鈺身上意難平。


    失去了白月光,人生從此黯淡無光。


    心中那份理想能否照亮?


    陳涵比安欣還慘,原本以為吳娟是他的白月光。


    現在看來,也許隻是一道綠光。


    真正的白月光,在哪裏?


    “i will run i will climb i will soar……”華威手機的鈴聲驟然響起。


    陳涵接起電話,是母親柳玉珍。


    “涵涵,忙不忙?吃了午飯了嗎?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定要記得吃長壽麵。”


    這麽一句,一瞬間,陳涵瞬間淚如雨下,隨手掛斷了電話。


    成年人的崩不住,往往在一刻間。


    陳涵止住哭,給母親撥了過去,解釋信號不好,隨後卻從母親那裏聽到一個更加噩夢般的消息。


    患有糖尿病的父親陳宏達,確診了尿毒症,必須靠血液透析維持。


    每年近十幾萬的費用,雖然高昂,但有醫保的陳父還能勉強負擔得起。


    柳玉珍是這樣安慰兒子的。


    陳涵自己心裏明白,這個病父親要想徹底康複,必須靠腎髒移植。且不說腎源能不能找到,就是上百萬元的花費也是這個小家庭承擔不起的。


    “媽,你別擔心,我想辦法。爸一定會好起來的。”陳涵反過來安慰柳玉珍道。


    掛了電話,陳涵感到如山壓力撲麵。


    自責、愧疚、心疼各種情緒夾雜而來。


    他不該這麽自私的。


    為了所謂心靈上的自由。


    答應了吳娟淨身出戶。


    可憑什麽?


    結婚多年,他又沒有過錯!


    錯的是她!簡直就是賤人!


    買房、買車、結婚,他的錢可以給她。


    爸媽辛苦賺來的錢,憑什麽給她?


    迂腐!


    愚蠢!


    陳涵越想越氣,越想越急……


    突然,他眼前一暗,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


    直到一個聲音猛然在腦海中響起: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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