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鎮建在一片山腳下,這裏氣候怡人,風景優美秀麗。


    每戶人家的房屋都是依水而建,每每清晨,水麵都縈繞著一層輕如薄紗的水霧……


    在沒有陽光的天氣,山間也會纏繞著如夢似幻的雲霧,整個小鎮像隱藏在一幅山水畫卷中。


    張嬸兒剛在河邊洗了菜,她步伐飛快,鼻尖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喲,老張,你跑那麽快幹嘛?快過來幫我看看牌。”李阿姨在窗邊貓著腰,手裏拿著紙牌,打趣道。


    張嬸兒笑了笑,“你們先玩兒,我趕著迴去做飯呢,下午有空我再來。”


    雖是說著話,腳上的動作卻是未停,火急火燎地往家裏跑。


    下午,張嬸兒和李阿姨在院子裏剝蒜,院中有一棵枇杷樹,亭亭如蓋,層層密密的葉片下已經掛滿了青柚柚的枇杷。


    院子西南角栽了一棵海棠樹,高大挺拔,花葉青紅相間,這樹該是有些年頭了。


    樹下有張靠椅,上麵鋪著厚厚的被褥,靠枕和蓋毯疊放得整整齊齊,看這情形該是有人經常躺在上麵賞花午睡。


    李阿姨瞟了一眼院中的椅子,將話頭一轉,“欸,老張,你家小戚去哪兒了?這幾天總不見他人。”


    她又往客房望了望,“還有你家的客人怎麽也沒見出來過?”


    “他們都出去了,有個孩子身體不好,這會兒應該去醫院了,我怕他們人手不夠,讓小戚去幫忙了。”


    張嬸兒將剝好的蒜扔進碗裏,又在籃子裏抓了一把。


    “你今年也是走財運了,來我們這兒旅遊的人這麽多,像他們這麽大方的我還是頭一迴見,鎮上那麽多民宿,就偏偏選中了你家。”李阿姨頗為羨慕地說。


    張嬸兒家的民宿當時設計的時候朝向不好,院子對麵正好是山頭的墓園,雖說隻看得到山頂,但是總有人比較忌諱。


    不過這次的客人倒是奇怪,居然就看中了她家,出手大方,還有長住的架勢,這麽個大金主,李阿姨能不羨慕麽。


    張嬸兒笑了笑,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欸,那孩子生病了,還挺可憐的……”


    說完,門口一陣響動,一個極其瘦弱的男子被扶了進來,一進門他就笑著問,“張嬸兒,今天吃什麽?”又看向李阿姨,“阿姨好。”


    李阿姨是第一次見他,看他的麵相,心裏不由得咯噔,此人怕是命不久矣!


    “吃糯米雞怎麽樣?我今早剛買了隻雞,又肥又嫩,做糯米雞剛好。”張嬸兒笑著迎了上去,看著他凹陷下去的臉頰,滿臉心疼,“感覺怎麽樣,疼不疼?”


    他嘴角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疼啊,打針哪有不疼的,疼得我都冒冷汗了。”


    “那張嬸多給你做些好吃的,給你好好補補。”


    “好勒,謝謝張嬸兒。”他轉過頭對扶著他的人說,“媽,我這會兒不想迴房間,我想在院子坐坐。”


    從進門開始,趙清臉色就有些難看,眼眶紅腫,應該是哭過了,在聽到他說疼的時候,她低著頭咬緊牙關,喉嚨發緊,極力忍著眼眶中淚水。


    今天在醫院注射藥物的時候,那又長又尖的針紮進骨髓裏,看得她心都在滴血。


    每個深夜她都在不停的訴求老天爺,讓她的兒子能夠在這世上多停留一天,哪怕一刻也好,可每每看到他那麽痛苦,她都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自私。


    或者就這麽放他離開,是不是就會少些痛苦。


    趙清努力地眨了眨眼,喉嚨滾動幾下,讓自己的語氣能夠正常一點,她不想讓趙建宇看見自己難過的樣子。


    “好,不過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隻能待一會兒就得迴房間休息。”


    “嗯,謝謝媽。”


    小戚心裏發堵,他今天目睹了趙建宇治療的全過程。


    趙建宇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儀器,注入藥物時他光是看著都膽寒,可床上的人硬是從未喊過痛,這會兒在張嬸兒麵前玩笑地說著疼,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這樣的他更惹人心疼。


    小戚走上去,攙扶著趙建宇,“宇哥,我扶你過去。”


    “好好,謝謝小戚。”趙建宇柔聲道謝。


    小戚扶著他躺上靠椅,給他蓋好了毯子,又跑到廚房裏燒水泡茶。


    趙清正和美國過來的醫療團隊在房間裏商議治療方案。


    院子裏就趙建宇一人,手指細細摩挲著許願牌,眼睛卻是遙遙望著遠處的山巒,在那個山頭上,睡著他此生最愛的人。


    小戚拿著茶壺出來的時候,躺椅上的人已經睡著了,身上的被毯滑落在一邊,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毯子蓋上,眼睛瞥到他手上的木牌,這是宇哥最珍視的東西,就連吃飯睡覺都得貼身帶著。


    上麵的署名是黎梨,和墓園中的一座墓碑上的名字一模一樣。


    黎梨,他是知道的,據說是出了航空事故,她生前很喜歡來水雲鎮玩兒。她去世後,她父母特意為她在這兒買了一塊墓地。


    有好幾次,宇哥偷偷瞞著趙阿姨去墓園,每次都是拿他當幌子。


    他看過墓碑上的照片,她長得很美,眉眼彎彎,笑靨如花,是個陽光開朗的女孩。


    宇哥在那裏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一次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了那個黎梨是誰?


    坐在墓碑旁的男人溫柔一笑,聲音像是夾雜著山間清潤的雲霧,“這是我的愛人。”


    他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塊墓地,笑著說:“這是我以後睡覺的地方,從這個位置看過去,青山如黛,近水含煙。嗯,我甚是滿意。”


    聽到這裏小戚立馬噤聲,眉毛擰成一團,趙建宇忽然噗呲笑出了聲,“怎麽?舍不得哥哥?”


    小戚接著鼻子一酸,臉頰瞥向別處,遠處清峻的青峰逐漸模糊起來,嘴上卻滿是倔強,“哼,我才沒有,我才不會為你難過,你以後會和你的愛人一起欣賞這山間雲雨,你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又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說完又抬手擰了一把鼻子。


    趙建宇將上山時采摘的野花放在墓碑前,“說得也是,我很快就會見到我的黎梨了,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看著小戚的背影調笑道:“欸,臭小孩,逢年過節可別把你宇哥忘了哈,多給我燒點紙錢,我從小錦衣玉食的,要是在下麵窮得叮當響,自己的溫飽都不能保障,那我怎麽照顧我的黎梨,總不能讓她跟著你宇哥受苦吧……”


    轉念一想,“不對,她在下麵更熟悉些,沒準我還得依靠她呢!”


    小戚抬手抹了把眼淚,哽咽道:“我才不要,上山的路太難走了,我怕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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