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更替,暑去秋來,共和6年(205年),涼州天水郡迎來了一場罕見的豐收。


    豐收本是應該最為喜悅不過的事了,但天水人的臉上,無論是士族,農夫,工匠或是武卒,都看不到真正的快樂。


    唯有這幾年因為曹魏西征掠奪,大漢勸農重工,外加華府的軍資器械、日常消費貿易而日漸富裕的商賈,才有真正的笑容。


    這些商人走南闖北,串聯東西,曹魏的大軍打到哪裏,他們就跟隨到哪裏,提供糧秣,收購戰利品,已然成為曹魏軍隊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因為路途遙遠,戰亂頻發,做這些事情也需要不俗的膽量與不弱的運氣,大部分頂級士族子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於是這種富貴便向下逸散到了中層的頭上。


    整個大漢境內,凡是有門路的,都要擠破腦袋踏上這條西征的富裕之路。


    天水郡冀縣,功曹薑冏之家,夫人薑氏正在教授三歲的獨子薑維識字背詩,薑氏念一首:


    “一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三歲的薑維也奶聲奶氣地跟著念一首,沒念幾次,便已經熟讀成誦,然後薑氏就開始握著薑維的手,抓著一支鉛筆在紙上練字。


    往日裏,薑冏因為公務繁忙,白日裏都不會在家,但今天薑冏因為宗族私塾一事,需要找夫人商量商量,所以幹脆就迴到家,正好撞破薑氏教子這一幕。


    “夫人……這這這……為何要教維兒這些?被外人知道了我家夫人在傳授簡體字,少不了要在郡守麵前參我一本……”


    撞破這種見不得光的“醜事”,薑冏好似苦主一般不知所措,薑冏無論怎樣,也想不到平日裏賢惠淑良的妻子,居然能幹出這種事情,這要是傳出去,讓他薑冏以後怎麽做人了?


    薑氏也不慌張,隻是讓薑維一邊玩去,薑維上前恭恭敬敬的對父親行了一禮,便像出籠的鳥兒一樣跑開了。


    “夫君,何必自欺欺人呢?華府今年秋收之後肯定會動手,整個大漢上上下下卻依舊忙碌個不停,假裝無事發生,難道這樣自欺欺人,紅軍就不會打過來了?既然華府要來,那為什麽不讓維兒早做準備呢?”


    農務,商務,工務,應酬,皇帝劉封的大漢朝,丞相諸葛亮的大漢朝,被各種五花八門的事務充實了幾乎所有的時間,好像如果這樣忙碌下去,就可以忘記,紅軍為他們鑄作的喪鍾即將敲響。


    “……唉~”


    縱使有千言萬語,薑冏也說不出口,隻能化作一聲哀歎,不是今年冬天就是明年,紅軍遲早會打到天水這裏來,他們來了肯定要開學校,那宗族的私塾還有什麽必要辦下去呢?


    想到這裏,薑冏便話鋒一轉:


    “夫人是從哪學會這些華府的學識?”


    “夫君,事到如今,這還重要嗎?不說這個了吧,小叔子托人帶迴了一個包裹,裏麵有泰西國的葡萄酒,大理石石雕,還有安息國的毛毯,咱們家都用不上,不如拿去送給親友,夫君近來可有要緊的應酬?”


    薑冏沒有說話,而是走出門看看周邊沒有人靠近,才走到薑氏身邊,低聲說道:


    “夫人,要不咱家也往西去吧,最近上麵壓得越來越緊,天水趙氏也是不遜於薑氏的大族,可趙家的二哥也因為犯了一點小事,就被扔進軍營裏當兵,家裏的奴仆全部淪為礦奴、工奴,打仗、挖礦、做工、種田,哪裏都需要人,以後隻怕是越來越難過……”


    “紅軍都要來了,夫君擔心這些作甚?”


    “紅軍來了,我們這些大族焉有活路?”


    “沒活路的是那些作惡多端的惡人,咱們家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為什麽要怕,為什麽要跑?”薑氏反問道。


    薑冏看著自己的妻子,一時間竟然有些陌生,嘴巴張了半晌才開口說道:


    “夫人,莫不是你與華府……”


    這話薑冏還是沒能說出口,他聽說幽州遼東那邊出了幾個暗中投靠華府的士族,四處活動,串聯遼東的礦場、工場,搞得後來這些礦奴、工奴鬧事,進而引起紅軍與漢軍在遼河東岸打了幾仗,最後大漢把遼東給丟了。。


    此事過後,大漢朝對內部倍加嚴格,謹防有哪些被蠱惑士族的青年鬧事,還要防著那些腦後生反骨的黔首造反。


    “通華”已然成為了大漢朝最嚴重的罪名,這頂帽子,即便是諸葛亮的弟弟諸葛均也扛不住,去年諸葛均被曝出與華府有勾連,諸葛亮直接大義滅親,將弟弟丟進益州的鹽井裏,跟贅婿、奴隸一起服苦役。


    如今薑氏這個模樣,讓薑冏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妻子已經成了華府的細作間諜。


    “夫君,你怎麽這麽糊塗啊?小叔子往西走,咱們家就要往東,且不說‘雞蛋不要放在一個籃子裏’這種道理,就說你們這些薑家的人如果都跑了,那逢年過節的,誰來守薑家的祖墳,給列祖列宗上香上供呢?”


    薑氏沒有去為自己辯解,那樣隻會徒耗親情。


    她是受過華府的秘密培訓的,作為親屬特工,隻需要為丈夫把利益分說清楚,親情隻是最後的保命手段。


    丈夫薑冏又不是一個糊塗蛋,該怎麽選,他自己拎得清。薑冏隻是沒想到,其實知書達理的妻子,知的是新時代的書,達的數理化的理。


    難怪當年他就覺得,薑氏與其他女子相比,格外的與眾不同,更能懂自己的心思,關心的事情也與自己相似,如果薑氏不是女子而是男兒,想必也會是個知己至交。


    “也是,可我這個天水郡功曹,華府想必是不能容我的。”薑冏說道。


    “夫君大可放心,我說了咱們家清清白白,就算萬一有人想冤枉夫君,我也會與夫君同進同退,據理力爭,華府當然不是‘三代之治’那種虛假的清明,但也不會是哪些一小撮壞人能夠一手遮天的,時代在前進,我希望咱們家也不要落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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