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徐庶這樣的任俠之人才會這般的離經叛道,就連華府治下大部分百姓都是愚孝的。


    不過他們卻很幸運,華府有保護他們的律法,有反對壓迫的戰士。


    而徐庶什麽也沒有,他父親隻給自己當年瘦小的身軀上留下了道道傷痕,留下一個傷心、勞累的母親,和一屁股的賭債。


    自家本就是寒門,欠完這筆債,就徹底沒落了。


    倘若是華府的孩子,他們從小就知道,如遇不公,先攥緊拳頭,大叫一聲齊天大聖,齊天大聖就會給他們勇氣去反抗。


    而徐庶從小卻隻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隻能看著母親受苦受累。


    通過留意這一年多的華府各種宣傳,雖然彼輩沒有明說,但徐庶悟到了,字裏行間無外乎就是兩個字——鬥爭。


    無論是如意金箍棒、三尖兩刃刀還是乾坤圈與混天綾,掄起來,砸下去,把擋在大同社會前的魑魅魍魎統統打碎,大同理想才能真正實現。


    所以徐庶要棄文從軍,他已經決然到,如果今天的麵試沒有過,他就去從小兵做起。


    他甚至把代表儒士身份的佩劍取下,拿去換了一把鐵鐧別在腰間,以此來同故去的自我告別。


    如若麵試通過了,再咬牙買幾個陶俑來獎勵自己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徐庶把釘在石板路麵上的雙腳拔出,邁著堅定的步伐,快速向著番禺中學趕去。


    其實這個麵試也沒什麽難的,確認了學生的興趣所在和學習目的後,基本都是能過的,如果人數超了,由教育委員會負責調劑,目前來說,各個中學之間沒啥大的差異,去哪都一樣。


    甚至還能臨時增減計劃,反正一切以學生為主。


    北方遊學士子則會多一項政審,外交委員會負責調查一遍,然後麵試再考察一遍。


    “所以,元直同學,你為什麽決定棄文從武的,你剛開始來番禺的時候,登記的是文學和律法。”出自大集體同道的麵試官問道。


    “學文救不了大漢,庶便想著要習武。”


    “救大漢?你打算如何救這漢室天下?”


    麵試官起了點興趣,在手上轉起了炭筆,等著看這大名鼎鼎的曆史人物,和那些空談救世的北方士子們到底能有什麽區別。


    “就像華府所做的那樣,天下為公,打碎藩閥,壓製豪強,去除枷鎖,以刀劍掃清天下!”徐庶用早就打好的腹稿輕鬆應對。


    麵試官點點頭,心裏難免有些失望,這徐庶看起來和其他士子也沒什麽兩樣嘛,這些東西,在華府待久了,自然能明白。


    可他有一個詞沒明白的,於是耐著性子問道:“何為枷鎖。”


    “枷鎖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大儒們定下的,束縛人身的枷鎖,將人們分作三六九等的規矩,視勞動者為牛馬的傲慢......”


    徐庶說著說著,竟然超出了原本的準備,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


    麵試官心裏一驚,在指上下盤旋的炭筆掉落在了桌上,咽了一口口水道:


    “元直同學覺得具體應該如何去除這些枷鎖呢?”


    徐庶目光炯炯,雙眼如炬道:


    “刀劍!刀劍不到,鬼怪不除!雖然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說,華府行事過於溫和了,殺的太少,終成禍患!”


    麵試官努力維持住一副平靜的神色,說道:“元直同學,我送你一句題外話,人頭不是韭菜,割了不會再長。”


    如果不是有前人的實踐,那血流成河就是同道們下意識的選擇,可殺管得了一時,難道殺還能管得了一世嗎?


    慈宗大洗澡後,玉米帝難道會繼續洗,況且這也沒洗出一個光明的未來和美好的前途。


    所以同道們不能開圖,處決的每個人都要有理,有用。


    既然需要生人過得好,那就必須榨幹每一個死人的價值。


    因為他們要用包括殺敵在內的各種養分,持續地澆灌和等待,等待那個偉大的群體成長與成熟,等待他們獨立地做出正確的抉擇,獨立地支撐起人類文明的進步與發展。


    “然後麵試繼續,請問你是如何產生這種想法的?”


    “我看華府的報紙上總提兩個名詞,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這兩樣東西進步了,才得以養活更多的人,得以向著大同理想更進一步,那麽由此便簡單易得,阻礙兩者發展的東西,都得除掉!還得用最為暴烈的手段除掉,用刀劍開太平,因為當前的肉食者們,是不會束手就擒的。”


    徐庶斬釘截鐵道,既然麵試官不喜歡殺,那他就不說殺,改說除掉。


    “好,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的親人不讚成呢,又或者他們直接擋了你的道呢?”


    徐庶一愣,他之前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於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思索起來,麵試官也不催促,由著徐庶思考。


    約莫推演了半刻鍾,徐庶緩緩開口道:


    “來的路上,我遇見一群手了拿著齊天大聖、二郎顯聖真君和哪吒三太子的孩子們,我想起了我的亡父


    ......


    因此,庶以為,通曉大義、心地良善的家慈絕對不會阻礙,餘者皆可殺......大義滅親!”


    說著說著,徐庶差點忘記不要說殺。


    麵試官在紙上飛快地記著,聽了徐庶的心路曆程,再結合外交委員會的調查報告,他覺得撿到寶了,真想當場招攬徐庶,但又不能壞了麵試的規則,於是匆忙對徐庶一笑,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道:


    “元直同學,你的表現很優異,想法也值得深思,請迴去等通知吧,不,明天應該就能有結果,迴去等好消息吧。”


    徐庶出來時,腳步都有些虛浮。


    這些想法,他一直憋在心裏,不敢與人交談,今天破天荒地敞開了心扉。


    他知道這些想法,說出來是會被人當怪物的,所以他也理解華府少樹敵人的做法,華府還不夠強大,不能落到舉世皆敵的境地。


    但他堅持認為,等到華府執掌天下權柄之時,就是為了大同理想而舉起屠刀的那一日。


    結果華府這邊的麵試官似乎不認同?


    可他又叫我等好消息,那是不是他在裝溫和?


    又或者這隻是他一個人的看法,想必李叔寇、李伯常這樣叱吒風雲的武人,一定有著和自己類似的想法吧。


    心緒不寧的徐庶,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解放路步行街上的陶俑店前,並且再次駐足凝望。


    這時,一個身穿皮製大衣,神情嚴肅的男子,神神秘秘地走到了徐庶的麵前,拉開大衣的一角,露出一個陶俑腦袋,語氣低沉地問道:


    “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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