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就是那幾個問題,趙四迴答了一遍又一遍,從開始態度良好的配合到後來氣急敗壞的解釋,說的他嘴皮子發幹。


    沒人告訴他他的解釋到底有沒有人聽進去,反正後來他再也沒見過任何人。


    趙四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他已經被晾了整整五天了,房間裏一個透光的縫隙也沒有,他隻能默默在心裏數著時間。


    他好像被這個世界遺忘了,沒人再來問他問題,他見不到任何人,也聽不到任何一點動靜兒。


    隻有準時準點突然出現的水和盒飯,讓他知道,哦,原來還是有人記得我的。


    趙四從牆上突然出現的小平台上拿過飯菜,端到桌子上開始狼吞虎咽,他很餓,自從進來過後他就沒吃飽過,而且這裏的盒飯不好吃,他想吃自己做的。


    趙四從生氣到屈辱,再從屈辱到混亂,又從混亂到平靜,這中間隻過了短短一天。


    他很快就看開了,反正他沒有做過,他是不會怕的,就算被關上一輩子他也不可能違心認了自己是那該死的間諜。


    但是他又真的很想出去,他想看看顧淩風,哪怕隻看上一眼,一想到顧淩風為他擔心害怕的樣子他就覺得心裏被針紮了一樣疼,讓他喘不過氣。


    他想跑,想越獄,他不知道這地方他絕對不可能活著跑出去,但是他還是不敢。


    顧淩風成了拴住他的一根線,隻要有顧淩風在他就不可能跑,他害怕牽連他。


    趙四不知道顧淩風已經被他牽連了,就關在他樓上的樓上,連房間都是正對著的,但是他什麽也沒聽見,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唿吸還有心跳。


    顧淩風沒有被晾著,他被突擊審問了三天三夜,三天裏不停地有人來問他問題,人換了好幾撥,他卻連眼睛都沒時間閉過。


    穿來的襯衫已經皺的不成樣子,褲子也是,皮鞋被他脫了扔在地上,頭發淩亂,胡茬青黑,嘴唇起皮,滿眼的紅血絲。


    顧淩風在這個密閉的屋子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他隻覺得自己迴答了無數個問題,甚至到了後來已經不知道自己迴答的是什麽了,隻有嘴巴自己在機械性的說話。


    不過顧淩風總是會在迴答問題的間隙問他們趙四怎麽樣了,趙四在哪裏,趙四說了什麽,趙四是不是被冤枉的……


    但是沒人告訴他。


    他生氣,他暴躁,他發火,他拿皮鞋去砸人家,然後就被戴上了銀色手鐲。


    顧淩風恨恨盯著銀手鐲,他發誓他一定要讓舉報趙四的人付出代價,哪怕趙四真的是間諜,也不能衝淡他要報仇的決心。


    一碼歸一碼。


    雖然被審了三天三夜,雖然他現在很狼狽,但是顧淩風一點不擔心自己會出不去,他隻是怕自己出去了趙四卻永遠留在了這裏。


    顧淩風很想說服自己趙四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不是蘇南,他比蘇南更了解趙四,也正是因為他了解趙四所以他才不敢輕易下定論。


    趙四解釋不通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他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突然幻化出來的一樣,從天上直接掉下來,憑空就出現了。


    顧淩風絞盡了腦汁,找不到合理的解釋。


    他很後悔,他應該早點跟趙四迴去見師父的,這樣就算趙四是傻逼記不清位置,至少他可以幫他記得。


    那麽在這種時候,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幫趙四解釋,告訴他們趙四不是什麽狗屁間諜而是根正苗紅的華國人!


    顧淩風是在第五天下午被放出來的,國安加班加點把顧淩風認識趙四之後的所有行程,所有人際都查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不對,其實還是有一個疑點,那就是趙四。


    趙四身上疑點重重,國安查不透。


    顧淩雲親自到國安局來接的顧淩風,帶著鄭叔,顧氏的首席法律顧問。


    國安這次帶走趙四和顧淩風其實並不符合相關規定,既沒出示逮捕令,也沒通知親屬。


    要不是趙四海把這事曝光出來,說不定好幾天之後顧淩雲才會知道顧淩風被抓了。


    趙四和顧淩風都身份特殊,趙四是明星,一石激起千層浪,國安不想在沒調查清楚之前就被放到大眾眼皮子底下,這會給他們的調查帶來諸多麻煩和不便。


    顧淩風就更不好弄了,顧氏是能影響國家經濟大局的大集團,他是顧氏的小公子,一個不好就會造成集團巨大負麵影響,說不定成千上萬的人會因此丟掉賴以生存的飯碗。


    雖然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且還是涉及國家安全這樣的重罪,不管顧淩風是什麽身份都不可能阻止他們的調查。


    但是關鍵就是他們沒有證據證明顧淩風犯罪了,整整五天加班加點的也並沒查到任何東西。


    所以在顧淩雲的不斷爭取下,國安隻能先把顧淩風放了,不過限製了他所有的出入境,也派了人暗中觀察。


    “哥,鄭叔。”


    顧淩雲差點掉了眼淚,他從來沒見過顧淩風這個樣子,脆弱狼狽又死氣沉沉的樣子。


    “迴……迴家。”顧淩雲伸手摸了摸顧淩風的頭發,像小時候那樣。


    “哥,我不迴家,我要見趙四。”顧淩風一屁股坐在國安局大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好久沒見過的天空,仰頭感受著春風。


    顧淩雲蹲下來,伸手拉他,“乖,先迴家,迴家再想辦法。”


    “不,我就在這等他,不見他一麵我不會走的。”


    “小風,聽話。”顧淩雲使了勁,把顧淩風拽的半天身子吊在空氣裏,“爸媽這幾天很擔心你,他們在家裏等你。”


    顧淩風一下哭了。


    “哥,我隻想見他一麵。”顧淩風拉著顧淩雲的袖子,眼淚一顆顆往下滾,“哥,你幫幫我,我隻想見他一麵,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顧淩雲紅了眼睛,他抱住顧淩風,顧淩風摟著他哥的腰哭的像個丟了玩具的孩子。


    “哥,你幫幫我……”


    趙四突然覺得心口一陣發緊,一股莫名的巨大悲傷泛上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唿吸。


    他覺得自己聽見顧淩風哭了,他一骨碌翻起來,把耳朵緊緊貼到牆壁上,什麽聲音也沒有。


    但是他就是聽見了,他聽見顧淩風哭了,顧淩風就在他身邊,他能感覺到。


    趙四把耳朵貼在牆上站了小半天,覺得臉上有點癢癢,原來是淚水爬滿了他整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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