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靈州地界,商船慢慢的抵達了目的地,那是一條不大的河流,當地人稱之為卡日曲。


    卡日曲的正源乃是五個泉眼,都不算大,好在源源不斷。但正是這不太起眼的五個泉眼,慢慢匯集成了滔滔黃河,也孕育了華夏文明。


    蕭複一行也在此處下了船,開始找尋那虛無縹緲的昆侖山。


    “接下來該往哪裏走?”蕭複看著洛羲問道。


    洛羲拿出了羅盤,指針的方位偏了些,指向正西偏北。


    洛羲看向遠處,訥訥道:“河首應該就在遠處那片山脈中。”


    眾人聞聲望去,但見一山從下至上呈青黑色至一片白茫,由於實在太高,雪頂深入雲層,不見其峰。


    蕭複錯愕道:“不會吧,這麽高,難道真的爬過去麽?”


    霍封居沉吟了一會兒:“先走走看,我們隻需確認河首位置,目的地乃是西南五十裏的昆侖山,不一定要與其較勁。”


    眾人覺得有些道理,目測也不過幾十裏路,反正全都一頭霧水,權當看看風景。


    路上蕭複問了問當地人,因為語言有些不通,比劃了好半天,方才得知那座山的名字。依舊是不知哪裏的語言,名為巴顏喀拉。


    當地人對此山也是諱莫如深,就算是最勇猛的獵人都不會往裏走。


    主要實在是太高了,且山脈連綿,沒有盡頭。


    但是,眾人並沒有就此放棄,因為所有人都能感知到,此地的靈氣極為充裕,且越近山越甚。


    他們有極大的可能找對了地方。


    好不容易蕭複一行走至了山腳下,再看那羅盤,果然依舊指向山脈深處。


    “要不分散開來四處看看?有沒有繞過去的可能?”蕭複提議道。


    沒有人迴答,蕭複一人走在最前麵,他迴頭看了看,發現除他之外的所有人,此刻都盯著洛羲。


    這個孩子此刻的狀態很不對勁。


    在外人看來,似乎他在運氣抵擋著什麽。


    霍封居的眼神越來越擔心。突然,洛羲一口血噴了出來!


    但他的狀態並未有絲毫改觀!依舊是苦苦支撐的模樣!


    霍封居喊道:“幫忙!”


    不動離得最近,聞言毫不猶豫,一掌打在其背,佛道兩家真氣沿著手掌瘋狂匯入洛羲體內!


    “怎麽沒作用?”蕭複大奇。


    按道理以不動的修為相助一個二境,可謂信手拈來。但此刻就連不動自己,也麵色沉重,顯然有些辛苦。


    不動雙掌齊出,又一次真氣強灌!


    他臉色發白,喊了一句讓在場眾人都沒想到的話:“還不夠!”


    風吹雪聞言也趕緊加入,此間畢竟屬她境界最高!


    終於,在風吹雪的陰陽真氣調和之下,洛羲的臉色好了些。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安靜了下來,洛羲艱難的說了句:“可以了......”


    不動與風吹雪同時撤掌,兩人默契的開始打坐調息。


    “有沒有這麽誇張?消耗這麽大?”蕭複不可置信的道。


    風吹雪白了他一眼:“你來試試?”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那定然是洛羲這小子搞出了什麽大動靜。


    霍封居等了一會兒才問道:“洛羲,發生何事?”


    洛羲從腰間拿出水壺,喝了幾口泉水,方才驚魂未定的道:“河首......龍脈出了問題!”


    霍封居大驚,這可不是小事,一朝天子為龍,龍脈與國運可謂息息相關,若是出了問題,恐怕會天下大亂!


    他當即便問道:“說清楚些!”


    洛羲穩住心神,後怕的道:“我適才用堪輿之法驗證龍脈,若是羅盤沒有錯,應該在此處能夠尋得地氣之源。我深入撼龍經內景後,確實看清了整個龍脈的地勢,深山之中定是河首不假。但......”


    他似乎有些不敢再說下去了,好一會兒才驚疑不定的道:“但是如今的龍脈,已被層層黑霧籠罩,兇氣大盛,極為不祥,更為可怕的是龍脈之頭,竟被一分為二,生生劈成兩半!”


    場間眾人悚然大驚,隻覺後背發涼。


    洛羲接著道:“我本想看的更清楚些,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冥冥之力壓下,周身都是動彈不得,幸好有哥哥姐姐相助,否則......”他有些羞愧,沒有繼續說下去。


    蕭複問出了關鍵:“是天意還是人為?”


    洛羲想了想,用了十分確定的語氣:“定不是自然形成!”


    趙凝問道:“龍頭被一分為二,又會如何?”


    洛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但定會對天下氣運有極大影響。須知龍之一物,翻江倒海,騰飛五嶽,向來隻有一頭。如今被大能者以鬼神莫測的手段劈作兩半,勢必會改變原本的王朝走向。”


    蕭複想了想,問道:“意思是,原本隻有一家獨大,如今這情勢很有可能出現兩股勢力分庭抗禮,瓜分冥冥之中的王朝氣運?”


    洛羲點了點頭:“大概是如此,但我看的古籍上從未出現過此等情形,所以到底如何我也不敢肯定。”


    蕭複疑惑道:“有人想二分天下?故此設局?可是能是誰呢?益州之亂後,放眼當今天下,無任何勢力可與陛下為敵啊。”


    此言極為有理,再如何偷取天機,也必須有與之相佐的實力,否則還是前功盡棄。


    就在眾人冥思苦想之際,霍封居十分堅定的說道:“我要進去看看!”


    蕭複頓時大感頭疼,這廝忠君愛國,以天下社稷為己任,如今聽到很可能天下大亂,再如何也是要去探尋一二的。


    但他們此行,乃是為了昆侖山。


    蕭複趕緊勸道:“大哥,你身上還有把比你人都大的劍呢,又不能運氣,要去怎麽也得下了昆侖山之後吧。”


    孟青依適時怒道:“蕭複說的有理,不許去!”


    霍封居剛要以天下萬民反駁,卻被孟青依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悻悻的閉了嘴。


    一旁的風吹雪恢複了些,此刻起了身,沒理會眾人的口角,而是徑直向洛羲走去。


    直到走到洛羲跟前,她才蹲下身子,輕聲道:“你看清了龍脈全貌?”


    洛羲點了點頭。


    風吹雪從懷裏掏出紙筆,問道:“能畫下來嗎?不用多詳細,隻需畫一下龍首大概的位置。”


    洛羲點了點頭,也沒問為什麽,乖乖的接過了紙筆。


    沒一會兒便畫好了,看樣子還挺有天分。


    風吹雪取了圖,心中算了一會兒,抬頭道:“我大概知道昆侖山的位置了。”


    蕭複從她開始讓洛羲畫圖便已經明白了風吹雪想法,當即問道:“此處離龍首多遠?”


    風吹雪答道:“正西方約莫七十裏。”


    蕭複好奇道:“你看過周髀算經?”


    風吹雪一笑:“閑來無事,去過後山的經書樓。”


    蕭複嘿嘿一笑:“怪不得,風姑娘博學多才。”


    風吹雪當然不買賬:“你是想誇自己吧,這麽顯本事的事還是你來吧。”說完遞上了紙筆。


    蕭複蹭蹭蹭在圖上作了幾個標記,最後畫了一條直線。


    做完了這些,他自信道:“沿著這條線,走個八九十裏地,便是河首西南五十裏了。”


    風吹雪心中暗道,與自己算的差不多。


    趙凝大感有趣,問道:“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蕭複收起圖,解釋道:“西漢時期,有本寫星象的書,名為周髀算經,其中提過勾三股四弦五的說法,照著此處推算一番便可以了。”


    趙凝大為驚歎:“你們倆當真厲害。”


    蕭複笑了笑:“我本來也沒想到的,是風姑娘腦子快。”


    風吹雪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孟青依見霍封居不說話,知道他定然還是想去龍脈看一看,當即便堵了他的嘴:“既然已經知道位置了,那便事不宜遲,咱們趕路吧。”


    蕭複很有默契的接上了話頭:“是啊是啊,否則天黑之前都趕不到。”


    孟青依聞言朝他感激一笑。


    ......


    黃昏時分,眾人緊趕慢趕,終於抵達了古籍中所言的昆侖山地界。


    果然不出蕭複所料,此地一片祥和,就連氣溫也暖和了些,曠達平野遼闊,哪有什麽山在附近?


    趙凝問道:“山呢?”


    蕭複不好意思道:“要找。”他趕緊拉來墊背,指向霍封居,“他反正想到辦法了。”


    霍封居無奈一笑,低聲道:“辦法倒是有,但是不一定奏效。”


    風吹雪斥道:“兩個人磨磨唧唧,一點不像男子!”


    霍封居假裝沒聽到,看向風吹雪與不動二人:“你們能打多遠?”


    這個問題可謂毫無邏輯。


    不動搖了搖頭:“小僧沒聽明白。”


    霍封居解釋道:“以最強的真氣,肉眼可見,能打多遠。”


    不動問道:“不論效果麽?”


    霍封居搖頭道:“隻要發光,能看得見。”


    不動伸出食指:“那自然是指力最遠,隻是小僧也不曾試過,故此不知。”


    說完他便想動手試一試。


    霍封居趕緊攔住:“別急別急,等晚上吧,夜裏亮堂些,容易看清。”


    風吹雪沒有說話,她明白了蕭複霍封居的所謂辦法,但總覺得很呆。


    .......


    眨眼便入了夜,霍封居叫來了大夥兒,讓不動出一指試試。


    他鄭重說道:“諸位待會兒可一定要看清些。”


    眾人立馬聚精會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不動出指、蓄力、點出。


    一道金光如流星飛墜,直向遠處射去。


    果然很遠。


    霍封居記在了心中,催道:“換個方向,再來。”


    不動最是聽話,又是出指、蓄力、點出。


    又一道金光,與適才所差無幾。


    霍封居目不轉睛:“右邊,繼續。”


    不動一絲不苟,出指、蓄力、點出。


    還是一樣,三次距離眼瞧著都差不多,不動想必控製的極好。


    霍封居繼續道:“還要來。”


    不動沒動。


    霍封居問道:“怎麽了?”


    不動撓了撓頭:“真氣不夠了.....我歇一會兒。”


    眾人這才知道,不動的所有真氣,都分配給了這三次指力,怪不得金光能竄出那麽遠。


    孟青依起身道:“我來吧。”


    就在這時,風吹雪實在受不了了,叫了停:“等等。”


    眾人迴頭,皆是茫然的看著她。


    風吹雪無奈道:“這就是你們想出來的辦法?看有沒有被擋住的?”


    霍封居有些不好意思:“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雖笨,但時間充裕,可以慢慢來。”


    風吹雪聞言更是覺得不可思議:“我說兩位天才,古籍上說的地方準不準尚且不知,就算極準,但我們這麽一路走來,哪有如此精確,萬一昆侖山距離我們還很遠又當如何?”


    蕭複惱道:“那你說怎麽辦!”


    風吹雪翻了個白眼:“強良有招天雷之法,可方圓五十裏盡落淩塵,不比你們這麽一招招試省力?”


    蕭複大怒:“這辦法當然好,但強良不是不在麽!”


    風吹雪嘲諷道:“當日他將親近自然之法教於我,如今都這麽長時間了,我悟性可沒那麽差。”


    眾人這才想起此事,都有些振奮,大感有戲。


    蕭複嘴硬道:“來來來,我倒要看看你練到什麽程度了,還方圓五十裏,怎麽可能。”


    風吹雪不理他,白衣襟動,緩緩飄上天空。


    蕭複見她遲遲未動,問道:“怎麽了?”


    上方的風吹雪神色有些緊張:“此處沒有百姓吧?”


    蕭複心道原來是怕這個,擺了擺手道:“放心吧,我之前便問過了,從卡日曲往西南方向走,人煙稀少,飛鳥不過。再說了,你蓄勢時間長一些,萬一真有進山的村民,看到天雷滾滾落下,也會找山洞躲的。”


    風吹雪這才放心,神色逐漸凜然。


    一襲白衣若九天玄女,


    飄然長發如無跡風梢,


    紫青長劍亦直指瓊樓,


    滾滾玄金似降世雷神!


    巫族真法輔以道家雄力,夜空黯淡,卻於無聲處遍起驚雷!雲層厚實,雷聲悶響,唿之欲出!


    在這偏遠的連綿群山環繞之地,常年不見雨雪,今日卻突然一道閃電劃過郎朗濃夜!


    霎時間,天地似乎受到了什麽指令一般,無數雷霆突破了雲層,朝著這方人間淨土,轟然砸下!


    蕭複見狀立馬飛向半空,目光焦急萬分,四處找尋!


    遍地雷光大放,閃的人睜不開眼!


    蕭複努力的辨別著,眼睛已是被四處強光照的通紅,但他沒有停止,如豺狼一般的盯著無數閃電落下之處!


    終於,他看到了偏北一處地界,距此不過三十裏,閃電劈入其中,卻不見轟然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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