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刺史府。


    雖然上一任刺史已死,但一應總理衙門皆在,鎮撫使趙青暫代刺史一職,處理幽州軍政事務。


    蕭複與風吹雪二人此刻就站在府衙外。


    風吹雪疑惑道:“為什麽不動沒來?”


    蕭複神秘道:“我讓他去搞點小動作。再說了,不動這個和尚,樣樣都好,就是講話是個死腦筋,來了隻會添亂。”


    風吹雪想到不動言辭之鋒利,深深的點了點頭,此處不是西漠,乃是軍營,可不會跟他講道理。


    蕭複盤算了一會兒,道:“估摸著差不多了,咱們進去。”


    風吹雪依言跟上。


    隻聽蕭複聲音清朗,叫門道:“定國侯之徒蕭複,奉聖上口諭,幽州辦差,特來拜訪鎮撫使大人!”


    守門軍士聽到聖上口諭四個字,趕緊便進去通報。


    不多時,府衙門戶大開,走出一人,披掛戴甲,抱拳沉聲道:“幽州鎮撫使趙青,恭候欽差大駕!”


    二人客套一陣,便入了府衙。


    風吹雪就在後麵慢吞吞跟著,突兀聽到蕭複傳音:“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切莫動手。”


    風吹雪隻覺得莫名其妙,輕輕嗯了一聲。


    府衙大堂上,眾人皆是就座。欽差可不是一般身份,是以除了戍守將領,幽州其餘軍政要員皆是到齊。


    趙青出言問詢:“適才聽將士所言,蕭大人乃是定國侯之徒?”


    蕭複從懷中掏出了北援衛令牌,點了點頭。


    令牌一出,蕭複明顯感覺到場間有些人的神色有些激動,想來是定國侯當初的一些部下。


    趙青愣了愣,他自然認得這令牌,當下道:“侯爺能把這塊牌子給大人,蕭大人恐怕前途無量啊。”


    蕭複搖了搖頭謙虛了一陣,便趕緊步入正題:“我此番來,既是奉皇命,也是替侯爺來看看這當年奮戰之地。”


    趙青道:“不知聖上有何諭示?”


    蕭複自信道:“一則乃是調查刺史被襲案,此事我等已然查的差不多了,過幾日便會有結果。”


    場間眾人一驚,這刺史被襲案萬分蹊蹺,欽差大人不愧是朝廷指派,不聲不響的竟將事情給辦了?


    趙青微微疑惑,問道:“哦?蕭大人果然非泛泛之輩,不知兇手是何人?”


    蕭複早料到有此一問,順勢答道:“兇手乃是隱藏在幽州城多年的江湖高手,四境強者。由於此案還未完全處理好,所以........”


    趙青截道:“本官知曉規矩,既然沒有辦完,大人自然有不盡全言的權力,隻是刺史大人勤政愛民,大夥兒都有些急切,還望朝廷早日能查清原委,讓刺史大人得以夜枕青山。”


    蕭複點頭道:“那是自然。”


    突然,一聲驚慌失措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鎮撫使大人,不好啦,大牢又出事了!”


    蕭複心中暗笑,這個又字真是用的極好,表麵還是正襟危坐。


    趙青看清來人,正是一個牢頭,喝道:“慌什麽,欽差在此,成何體統!”


    那牢頭看向蕭複,明顯沒有料到居然來了個欽差,當下便不說話了。


    趙青道:“欽差大人稍待,小事而已,本官前去處理一下。”


    蕭複笑道:“既然我來了,總得一起去看看,這位兄弟,麻煩帶個路?”


    牢頭不知如何應對,看向趙青。


    趙青一歎:“既然欽差大人有此要求,便帶路吧。”


    .......


    路上,蕭複與趙青並排同行,他似是不經意的問道:“怎麽,之前幽州大牢也出過事?”


    趙青隨意道:“小事罷了,幽州大牢裏關著些戰場俘虜,敵人有些營救措施也屬正常。”


    蕭複暫時沒有戳破,隻是習慣的點了點頭。


    趙青此刻才問牢頭:“到底發生何事,給欽差講講?”


    牢頭恭謹道:“是一個和尚,說是辦差,但一無信物,二無旨意,還蒙著麵,不似好人,我等便想打發了事。哪知那和尚身手極好,好在前些日子加了些人手,大牢沒被攻下,但我等實在也是捉拿不住,讓他跑了。”


    風吹雪這才知道不動原來是去了幽州大牢。


    蕭複立馬道:“和尚?你確定沒看錯?”


    牢頭答道:“他穿著袈裟,頭頂有戒疤,使的是西漠的路子,在場兄弟有識貨的,定然不會錯。”


    蕭複冷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趙青一頭霧水,問道:“欽差大人何意?”


    蕭複麵色冷厲,道:“趙大人可知,那殺死刺史的兇手,也是佛門子弟?”


    趙青一驚:“難道是那兇手?”


    蕭複恨聲道:“這可不好說!”轉而又作疑惑狀,“可是刺史已死,他還來大牢做什麽?”


    趙青麵不改色:“這本官卻是不知了。”


    蕭複聞言也不再說什麽,腳步加快了些。


    ........


    一行人來至大牢,蕭複道:“此人闖牢定有緣故,我可否進去一觀?”


    趙青隻得答應。


    轉眼便已至最後一層。此處陰森氣寒,四麵皆有機關弩,底下是一片地下湖,湖麵有鐵刺微微露出,頂上掛了一鐵籠,如今卻是空的。


    蕭複奇道:“此處先前關押的是何人,如此大的陣仗?”


    沒有人答話,沉默了一會兒,趙青道:“無人關押在此。”


    蕭複看向四周守衛,更是疑惑:“把守的這麽嚴密,竟不關人麽?”


    趙青打了個哈哈道:“天下哪兒有那麽多重犯要犯......”


    蕭複沒理他,而是手指向四周,緩緩問道:“那趙大人可否解釋一下,為何四周牆壁有真氣碰撞的痕跡?”


    趙青聞言突兀的沉默下來。


    此刻隻聽得到地底的暗河,一波接著一波,藏之不見卻湍流洶湧。


    趙青一笑,在這不見光的地下顯得有些可怖:“蕭大人是為查刺史一案而來?”


    蕭複麵容不改,冷靜道:“聖上口諭如此,當然我作為侯爺的徒弟,也有心關懷幽州軍政。”


    趙青道:“這地牢陰森,不為外人所知,本官心憂大人安危,覺得還是上去的好。”


    此言已是有些威脅的意思了,蕭複向趙青身後看了看,果然,跟下來的都是些修行人士。


    他笑道:“趙大人在怕什麽?這幽州地牢有什麽打緊?”


    趙青冷哼一聲,道:“蕭大人可知,為何自古有言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蕭複道:“戰機稍縱即逝,自然要臨陣應變。”


    趙青繼續道:“蕭大人並未執節前來,本官如何知曉真假?”


    所謂執節,便是欽差遠行,皇帝一般會特賜一物,用以表明欽差身份,皇權特許,方便辦事。


    蕭複提醒道:“我可是有北援衛令牌的。”


    趙青道:“那也不是欽差,在這幽州,依律見了本官還得下跪呢。”


    蕭複大笑:“趙大人未免也太過緊張。”


    趙青歎了口氣:“不得不防啊,若是蕭大人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現在老實上去,本官自然也會依禮待之。”


    蕭複疑惑道:“發生何事?難道趙大人指的是戎族皇子被劫之事麽?”


    趙青瞳孔一縮:“你果然知道。”


    蕭複弱弱的來了一句:“我也就知道這麽多,趙大人是否願意解惑?”


    趙青下了最後通牒:“看來聖上隻讓查刺史被殺之案,幽州城侯爺的老部下不少,看在他的麵子上,上去吧,管好自己的差事。”


    蕭複眼神危險:“我若是不呢?”


    趙青笑道:“那便隻能也讓蕭大人和身旁這位姑娘也享享那戎族皇子的福。”


    後麵的隨從已經開始運氣。


    蕭複怕風吹雪不聽勸動手, 趕忙道:“不勞費事,不勞費事,我倆自己上去行不行?”


    趙青打開了籠子,道:“請便。”


    蕭複看向風吹雪,無奈道:“別看了,一起進去待著吧。”


    風吹雪大感頭疼,十分後悔不該跟他一起來。


    ........


    趙青將牢房布置妥當,便帶著隨從走了。一親信問道:“他為何束手就擒?”


    趙青憤憤道:“定還有同黨,這幾日給我嚴密排查,若是發現其餘長安方向來人,都先抓了再說!”


    ........


    不動迴到房內,霍封居正在飲茶。


    見不動安然歸來,霍封居道:“如何了?”


    不動答道:“還能如何,我跑了,那倆一個時辰都沒出來,估計是出不來了。”


    霍封居道:“不曾聽見打鬥聲吧。”


    不動道:“沒聽見,蕭複應該是直接投降。”


    霍封居點了點頭:“那就好,安全方麵應該不用擔心,有風吹雪在,那牢房攔不住。”


    不動問道:“咱們何時去救?”


    霍封居將杯中茶水喝盡:“不急,等人。”


    不動疑惑道:“何人?”


    霍封居道:“自然是曾經漠北的兄弟。”


    不動奇道:“你出麵不就得了。”


    霍封居手指點著桌麵,沉聲道:“我想再試試他們的底線,順帶看看鎮北軍的反應,看是否還有救。”


    ........


    風吹雪此刻跟蕭複擠在鐵籠子裏,她已是一頭的火,偏偏身邊這廝神神在在,就那麽躺著,好不愜意。


    她一巴掌狠狠拍了拍蕭複的頭,大怒道:“還不說!急死人!”


    蕭複哎喲一聲,連忙道:“告罪告罪,風姑娘別急,我這就跟你解釋一番。”


    他理了理思緒:“昨夜你們先迴房後,我與霍封居商討至半夜,總覺得這幽州城不對勁。”


    風吹雪疑道:“何處不對?”


    蕭複道:“你想啊,咱唐國三皇子有那麽好抓麽?”


    風吹雪道:“這算什麽,萬一刺史大人就是手段高呢?”


    蕭複又道:“手段高,那三皇子還能跑了?”


    看風吹雪沒理他,蕭複繼續道:“你可知道,幽州是幽州,鎮北軍是鎮北軍?”


    風吹雪來了興趣:“什麽意思?”


    蕭複道:“幽州刺史府衙是政務總理衙門,鎮北軍則是戍守邊關的一處軍塞,隻是離得近些。定國侯在時,軍令政令皆由幽州城發出,而鎮北軍負責執行。如今侯爺走了,鎮北軍自然有內部軍官把持,幽州城則來了一個天降刺史。如此一來,鎮北軍想必萬事以軍務為先,便不太聽刺史的話了。”


    “這官定然是極難當的,所以,你要是他,如何收服鎮北軍?”


    風吹雪已然想通,道:“自然是立個天大的功勞,還得是軍功。”


    蕭複一拍大腿:“正是正是!風姑娘果然冰雪聰慧!”


    風吹雪道:“你是說,刺史是為了收服鎮北軍,坐穩幽州掌權之位,方才抓了那戎族皇子?”


    蕭複搖了搖頭道:“這乃是人之常情,位子難坐,怪不得他。但依我們二人推斷,恐怕這皇子乃是自己人放的。”


    風吹雪驚愕的捂住了嘴巴,半晌才緩過神:“何以見得?這罪名也太大了。”


    蕭複道:“刺史大人想站穩幽州,一則當然需要手段和軍功,但最緊要的,其實是戎族。”


    風吹雪沒聽懂,示意蕭複繼續說。


    蕭複一字一頓道:“坐穩的前提是邊境安穩,戎族不能大舉來犯。”


    風吹雪道:“那他就把皇子放了?那為何早不放?”


    蕭複道:“這正是我倆疑惑的地方,並且根據牛大嫂所言,刺史臨死前一天,來店裏吃飯,著急的模樣不似作偽。所以,我們猜測,不是他放的,但是他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風吹雪猜了一個名字:“趙青?”


    蕭複道:“我們也是猜的他,隻有他如今乃是鎮北軍名義上的統領,刺史大人不願挑起內耗,隻能私下包庇。所以我這才來看看趙青的反應,果然這廝架不住火上烤,先把咱們關了起來。”


    風吹雪又是問道:“那他為何要放?這可是通敵叛國。”


    蕭複自信道:“因為霍封居說過,侯爺不在,沒人真的能攔住戎族,霍封居曾經在漠北待過,就連當年漠北的軍策都是侯爺一力操辦。這幾年隻是陛下與戎王的默契,兩方小打小鬧休養生息,戎王又病重,所以才沒連年打仗。但這總有到頭的那天,要是戎族真的又起了心思,幽州便保不住了。但如今放了那皇子,其一乃是做個順水人情,其二戎王病重,有出奪位的好戲,皇子不在就沒人能唱了,如此戎族內部也能荒唐一段時間。”


    風吹雪道:“你們都猜到了,為什麽不直接拿人?”


    蕭複無奈道:“沒證據呀,並且你都說是猜的了,萬一猜錯豈不尷尬。”


    風吹雪更是搖頭:“那你現在也沒證據啊!”


    蕭複嘿嘿一笑:“誰說沒有,現在說話的兩個,便是證據,至少也是個私扣欽差。”


    風吹雪這才知道自己當了誘餌,頓時有些生氣,問道:“那霍大侯爺什麽時候救我們出去?”


    蕭複低頭沉吟道:“我也不懂......他可能覺得搭上咱倆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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