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惡龍，自茫茫大海騰空而起，遮蔽日光雲層，整個天地都是暗淡下來。
肆虐的暴雨海嘯將周遭村莊全部淹沒，嚎啕聲在湍急之中不絕於耳，撕心裂肺。
惡龍橫於半空，口鼻中噴出一股黑氣，似是極為憤怒。
蕭複站在萬丈崖邊，喝了口紅鸞酒，與那惡龍搖搖相對，妖風凜冽，他摸了摸寒氣入骨的嘯血槍，毫無懼意。
“如果早些出手，將它封印在海底深壑，那該有多好。”
蕭複如是想著，將酒壺一把摔的粉碎，提槍而上，直刺惡龍！
.......
一陣強光，蕭複睜開了雙眼，原來竟是一場奇怪的夢。
他眼中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趙凝。
這丫頭趴在蕭複床邊，神色有些疲憊，正在酣然大睡。
蕭複看了看四周，是一處臥室，不動正坐在茶桌前，看到蕭複醒來，也趕忙來至床邊。
“好些了麽？”不動問道。
蕭複點了點頭，身體倒是並無痛感。
趙凝聽到了聲音，揉了揉眼睛，看到蕭複正盯著自己，眼睛又彎成了月牙兒：“你醒啦？”
蕭複想了想，道：“辛苦你們了。”
趙凝滿不在乎道：“你都睡了兩天啦，我和不動一直守著你，公主已經請宮中太醫給你號過脈了，問題不大，隻是真氣揮霍殆盡，身子不太習慣，這才暈倒了，靜養幾日便好。”
蕭複想到一事，急忙問道：“武比如何？”
趙凝與不動相視一笑，道：“托你這第二倒地不起的福，冠軍侯不戰而勝，勇奪第一。”
蕭複聞言很是高興，畢竟有此成績已然大幅超出預期，至於第一嘛，霍封居畢竟是第三境的高手，自己哪怕上台也是怎麽都沒可能贏的。
......
宮中青雲殿，皇帝正提筆寫字，正是明日的殿前試放榜榜文。
霍封居立於其側，隻是安靜的看著陛下寫字。
皇帝突然問道：“幽州刺史被殺，冠軍侯可知？”
霍封居道：“知曉一些。”
皇帝接著道：“朕有意派遣一些年輕人前去幽州查案，你怎麽看？”
霍封居問道：“敢問陛下，欲遣何人前去？”
皇帝收筆如神，一個漂亮的“禦”字就此收了尾。皇帝笑道：“辯經大會前三人你覺得如何？”
霍封居心中一凜，思考片刻便道：“那三人皆是各派少年英才，自然可行，隻怕各自門派不放人。”
皇帝搖了搖頭：“朕已經說通了。”
霍封居聞言笑了，拱手道：“那臣可要恭喜陛下了。”
皇帝知道他恭喜的乃是將江湖中人攬入朝廷之事，擺了擺手道：“順勢而為罷了，冠軍侯覺得他們此次能否順利交差？”
霍封居老實道：“修為方麵無需擔心，隻是辦朝廷之差，怕欠些經驗。”
皇帝於是道：“所以朕又給他們加了兩人。”
霍封居聽出了皇帝的意思，趕緊跪下道：“陛下，非臣不願，隻是臣還有軍務在身，明日便要迴營了。”
皇帝道：“此事朕已與秦元帥商量過了，刺史被殺乃是國之大事，軍務那邊秦元帥會親自前去把關，順帶巡視東邊各部。東突近些年因為你的緣故，已經安穩了很多，就算並無此事，朕也會將你調派到更艱巨的地方去。”
霍封居見陛下如此說已是極大的考慮了他的感受，於是領旨道：“臣明白了，但憑陛下差遣。”
皇帝笑了兩聲，明顯心情很好。
霍封居又問道：“敢問陛下，最後一人是誰，儒家周子伏嗎？”
皇帝道：“薛太保重傷，儒家事多，他走不開的。怎麽，冠軍侯心中有人選？”
霍封居尷尬道：“臣隻是好奇一問，畢竟是辦差同僚，總得心裏有數。”
皇帝點了點頭：“也好，朕與太師商量過了，有意讓此次殿前試文武榜首前去。”
霍封居開了個玩笑，道：“陛下這麽一說，臣倒是知道文榜榜首不是臣下了。”
皇帝大笑：“你啊你，朕與你之前都是聊些軍旅之事，竟全然忘了你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孩子。”
霍封居嘿嘿一笑。
皇帝正色道：“霍愛卿，你久居沙場，為國立功，此次定然是由你帶隊，若眾學子中你確實有合適人選，朕會考慮的。”
霍封居沉默半晌，突然道：“陛下覺得蕭複此子如何？”
皇帝又有些想笑，問道：“你覺得不錯？”
霍封居跪下磕了個頭，正色道：“此子雖有些不羈，但真情實意，並非作偽之人，此番武比也確實讓人大開眼界，若此前因三皇子之事惹惱了陛下，臣想替他求個情。”
皇帝搖了搖頭：“不用如此，老三那事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朕與你說實話吧，若論三場比試的綜合水平，他確實隻在你之下，給他個文榜首也本就在朕思慮之內，畢竟文試那篇治論他寫的相當不錯，比其他學子領先了一大截。”皇帝頓了頓，歎了口氣又道，“隻是，此子性格衝動，純依喜好辦事，此番辦差又是暗中調查，朕怕他會壞事，故此猶疑不定。”
霍封居沒想到蕭複那日提早交卷居然是真的覺得很簡單，此刻他跪在地上，猶豫著要不要再幫他說說話，卻聽到陛下又開了口：
“罷了，既然冠軍侯也覺得他不錯，朕打心底也確實喜歡這個小子，此番便讓他試試吧。倒是你，此次辦差涉及唐國顏麵，你可務必要將他看緊了。”
霍封居立即應聲抱拳：“定不負陛下所望！”
......
兩日後，正逢初一廟會，朱雀大街自是極為熱鬧。
一處繁華的酒樓，蕭複與不動趙凝三人正吃著飯。蕭複身體好了些，前兩天清心寡欲盡吃些清淡之食，可把他饞的要命。此番乃是趙凝做東，他順理成章吃的毫無人性。
不動道：“今日午時便是殿前試放榜的時辰，你不緊張？”
蕭複夾起一塊油肉正往嘴裏塞，咕噥道：“武比我肯定前三了，緊張什麽？”
趙凝不放心，問道：“那文試呢？”
蕭複滿臉自信，筷子一揮，道：“定不會比武試差了！”
“哦？蕭老弟如此有信心？”一聲輕笑傳來。
三人轉過頭去，隻見冠軍侯正從樓梯上來。
冠軍侯先是跟趙凝打個了招唿，道：“趙姑娘，久聞定國侯之女大名，在下霍封居，不請自來，厚顏同席，可否？”
蕭複對著趙凝道：“要不加個筷子？他與我關係還不錯。”
趙凝白了他一眼，道：“霍大人客氣了，能與冠軍侯同席一餐是小女子的榮幸。”
蕭複大大咧咧道：“富婆發話了，坐下吃，別客氣。”
霍封居一笑，灑然就座。
蕭複問道：“你來是有要緊事嗎？”
霍封居一愣，看著蕭複大快朵頤的樣子道：“本想來看看你的傷，驛館的人說你們來此地吃飯，我就順道過來了。如今看到你這副樣子，看來已無大礙了。”
蕭複拍著胸脯道：“那是，咱這身體素質！”
蕭複想起一事，放下筷子，拱了拱手道：“還為感謝冠軍侯當日言語相助，在下飲此一杯，聊表感激之情。”說著便拿起酒盅飲了一杯。
霍封居也飲了一杯，道：“不必客氣，此番前來除了看看你的傷，還有一事。”
蕭複奇道：“盡管直言。”
霍封居道：“你曾說，你與師父去過漠北軍營？”
蕭複想起此事，冠軍侯當日還特地問過他，如今又是提起，便問道：“我上次就說過了啊，確實去過。”
霍封居明顯有些著急，問道：“你師父是何打扮？”
蕭複不知他打聽自己師父作甚，迴憶道：“到漠北那會兒，我們盤纏都用光了，他穿的像個乞丐似的，紮了個烏糟的發髻，髒的緊。”
霍封居又問道：“可有一匹白馬？”
旁邊趙凝一驚。
蕭複比著手勢答道：“有，大概這麽高，那時候它還沒長太大。”
霍封居深吐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可聽過一個名字，喚作霍風南。”
蕭複思考了一陣，突然起身，驚的說不出話。
.......
十年前。
師徒二人牽著馬遊曆到漠北，適逢戎軍打草。所謂打草，是當地的一種叫法，其實便是軍營放縱士兵，前去唐國邊境村落燒殺搶掠。
那是蕭複第一次看到血真的可以流成一條河。
還好小白馬跑的快，師徒倆才免遭此劫。當然如今蕭複已經知道，師父乃是至少天罡境的高手，就算戎軍追上，師父隻會屠之如豬狗。
跑遠了，蕭複問師父，為何不救救他們，彼時蕭複還不知師父是修行中人，隻是看到村民毫無反抗便被殺死，心中不忍。
師父那時隻是低聲歎道：“生死皆是命數，戰爭本就是天道輪迴，管不了的，你若是想管，等你有能力再說吧。”
後來二人等到天黑，又迴到了那個村子，果然見到屍橫遍野，無一生還。
突然一陣細微的稻草聲。
師父耳朵很尖，趕緊帶著蕭複去翻查稻草堆，果然看到裏麵躺了一個生死不知的小孩子。
小孩子看著十歲左右，已是奄奄一息，左肩有一道可怖的刀痕，還在流著血，麵色極其蒼白。
師父罵道：“愣著幹嘛，趕緊背著，這種能救的當然要救了！”
蕭複立馬馱著與自己一般大的孩童，一起上了白馬，趕往鎮上醫治。
所幸撿迴了一條命。
那孩童名叫霍風南，是軍營裏的孩子，此次是偷跑出來，到村子裏找小夥伴玩來了，誰知碰到戎軍打草，險些喪命。
蕭複便照顧了他幾天，等到傷口結了痂，這才跟師父一道將他送迴了軍營。
......
蕭複此刻聽到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已是驚訝的說不出話，於是問道：“霍兄，當年那孩童與你是何關係？”
霍封居聽到孩童二字，已是明白，他從頭至尾都未曾說過霍風南的年紀。於是有些悵然的笑了起來，將衣服解開，露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他緩慢的道：“那年之後，爹便沒有讓我出過營，還因此給我算過命，看相的老頭說我名字不好，風南風南，逢此劫難，所以才遭此大劫。於是爹便讓我改了名字，取封狼居胥之意，名叫霍封居。”
蕭複久久無言，他看了眼窗外，陽光正暖，人群熙攘，好一片人間繁華。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活著真好。”
霍封居道：“我文試第一次見你便覺眼熟，隻是你交卷太快，來不及辨認，迴去後冥思苦相，覺得你與當年救我的那個孩童長的有些像，所以才在武比那天問了你一句，順便教了你一招破解林澤九環刀的辦法，也算償還些當年的恩情。”
蕭複開心道：“原來咱倆真是生死之交。”
霍封居大手一揮：“以後遇到難處，盡管來找我。”
蕭複嘿嘿直笑：“那我這後台可就大的有些唬人了。”
二人久別重逢，相視大笑。
.......
午時轉眼已至，霍封居雖早知道結果，但並未告知，畢竟天子腳下，還是要守些宮裏的規矩。
四人來至放榜處，隻見四張皇榜寫著眾學子的姓名以及文武兩試的名次。
趙凝趕緊擠過去查看，豈料看了兩張榜了，都不曾看到蕭複的名字，當即有些著急。
“趙凝！”蕭複喚了一聲。
趙凝轉過頭，隻見蕭複笑嘻嘻的看著她，手正指著最後一榜的上方。
趙凝移過目光，隻見榜上最上方，金紙黑字，清晰飄逸的寫著兩行字：
“霍封居，當朝冠軍侯，撫遠軍舉薦，文榜第三，武榜殿元。”
“蕭複，定國侯首徒，鎮北軍舉薦，文榜殿元，武榜第二。”
肆虐的暴雨海嘯將周遭村莊全部淹沒，嚎啕聲在湍急之中不絕於耳，撕心裂肺。
惡龍橫於半空，口鼻中噴出一股黑氣，似是極為憤怒。
蕭複站在萬丈崖邊，喝了口紅鸞酒，與那惡龍搖搖相對，妖風凜冽，他摸了摸寒氣入骨的嘯血槍，毫無懼意。
“如果早些出手，將它封印在海底深壑，那該有多好。”
蕭複如是想著，將酒壺一把摔的粉碎，提槍而上，直刺惡龍！
.......
一陣強光，蕭複睜開了雙眼，原來竟是一場奇怪的夢。
他眼中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趙凝。
這丫頭趴在蕭複床邊，神色有些疲憊，正在酣然大睡。
蕭複看了看四周，是一處臥室，不動正坐在茶桌前，看到蕭複醒來，也趕忙來至床邊。
“好些了麽？”不動問道。
蕭複點了點頭，身體倒是並無痛感。
趙凝聽到了聲音，揉了揉眼睛，看到蕭複正盯著自己，眼睛又彎成了月牙兒：“你醒啦？”
蕭複想了想，道：“辛苦你們了。”
趙凝滿不在乎道：“你都睡了兩天啦，我和不動一直守著你，公主已經請宮中太醫給你號過脈了，問題不大，隻是真氣揮霍殆盡，身子不太習慣，這才暈倒了，靜養幾日便好。”
蕭複想到一事，急忙問道：“武比如何？”
趙凝與不動相視一笑，道：“托你這第二倒地不起的福，冠軍侯不戰而勝，勇奪第一。”
蕭複聞言很是高興，畢竟有此成績已然大幅超出預期，至於第一嘛，霍封居畢竟是第三境的高手，自己哪怕上台也是怎麽都沒可能贏的。
......
宮中青雲殿，皇帝正提筆寫字，正是明日的殿前試放榜榜文。
霍封居立於其側，隻是安靜的看著陛下寫字。
皇帝突然問道：“幽州刺史被殺，冠軍侯可知？”
霍封居道：“知曉一些。”
皇帝接著道：“朕有意派遣一些年輕人前去幽州查案，你怎麽看？”
霍封居問道：“敢問陛下，欲遣何人前去？”
皇帝收筆如神，一個漂亮的“禦”字就此收了尾。皇帝笑道：“辯經大會前三人你覺得如何？”
霍封居心中一凜，思考片刻便道：“那三人皆是各派少年英才，自然可行，隻怕各自門派不放人。”
皇帝搖了搖頭：“朕已經說通了。”
霍封居聞言笑了，拱手道：“那臣可要恭喜陛下了。”
皇帝知道他恭喜的乃是將江湖中人攬入朝廷之事，擺了擺手道：“順勢而為罷了，冠軍侯覺得他們此次能否順利交差？”
霍封居老實道：“修為方麵無需擔心，隻是辦朝廷之差，怕欠些經驗。”
皇帝於是道：“所以朕又給他們加了兩人。”
霍封居聽出了皇帝的意思，趕緊跪下道：“陛下，非臣不願，隻是臣還有軍務在身，明日便要迴營了。”
皇帝道：“此事朕已與秦元帥商量過了，刺史被殺乃是國之大事，軍務那邊秦元帥會親自前去把關，順帶巡視東邊各部。東突近些年因為你的緣故，已經安穩了很多，就算並無此事，朕也會將你調派到更艱巨的地方去。”
霍封居見陛下如此說已是極大的考慮了他的感受，於是領旨道：“臣明白了，但憑陛下差遣。”
皇帝笑了兩聲，明顯心情很好。
霍封居又問道：“敢問陛下，最後一人是誰，儒家周子伏嗎？”
皇帝道：“薛太保重傷，儒家事多，他走不開的。怎麽，冠軍侯心中有人選？”
霍封居尷尬道：“臣隻是好奇一問，畢竟是辦差同僚，總得心裏有數。”
皇帝點了點頭：“也好，朕與太師商量過了，有意讓此次殿前試文武榜首前去。”
霍封居開了個玩笑，道：“陛下這麽一說，臣倒是知道文榜榜首不是臣下了。”
皇帝大笑：“你啊你，朕與你之前都是聊些軍旅之事，竟全然忘了你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孩子。”
霍封居嘿嘿一笑。
皇帝正色道：“霍愛卿，你久居沙場，為國立功，此次定然是由你帶隊，若眾學子中你確實有合適人選，朕會考慮的。”
霍封居沉默半晌，突然道：“陛下覺得蕭複此子如何？”
皇帝又有些想笑，問道：“你覺得不錯？”
霍封居跪下磕了個頭，正色道：“此子雖有些不羈，但真情實意，並非作偽之人，此番武比也確實讓人大開眼界，若此前因三皇子之事惹惱了陛下，臣想替他求個情。”
皇帝搖了搖頭：“不用如此，老三那事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朕與你說實話吧，若論三場比試的綜合水平，他確實隻在你之下，給他個文榜首也本就在朕思慮之內，畢竟文試那篇治論他寫的相當不錯，比其他學子領先了一大截。”皇帝頓了頓，歎了口氣又道，“隻是，此子性格衝動，純依喜好辦事，此番辦差又是暗中調查，朕怕他會壞事，故此猶疑不定。”
霍封居沒想到蕭複那日提早交卷居然是真的覺得很簡單，此刻他跪在地上，猶豫著要不要再幫他說說話，卻聽到陛下又開了口：
“罷了，既然冠軍侯也覺得他不錯，朕打心底也確實喜歡這個小子，此番便讓他試試吧。倒是你，此次辦差涉及唐國顏麵，你可務必要將他看緊了。”
霍封居立即應聲抱拳：“定不負陛下所望！”
......
兩日後，正逢初一廟會，朱雀大街自是極為熱鬧。
一處繁華的酒樓，蕭複與不動趙凝三人正吃著飯。蕭複身體好了些，前兩天清心寡欲盡吃些清淡之食，可把他饞的要命。此番乃是趙凝做東，他順理成章吃的毫無人性。
不動道：“今日午時便是殿前試放榜的時辰，你不緊張？”
蕭複夾起一塊油肉正往嘴裏塞，咕噥道：“武比我肯定前三了，緊張什麽？”
趙凝不放心，問道：“那文試呢？”
蕭複滿臉自信，筷子一揮，道：“定不會比武試差了！”
“哦？蕭老弟如此有信心？”一聲輕笑傳來。
三人轉過頭去，隻見冠軍侯正從樓梯上來。
冠軍侯先是跟趙凝打個了招唿，道：“趙姑娘，久聞定國侯之女大名，在下霍封居，不請自來，厚顏同席，可否？”
蕭複對著趙凝道：“要不加個筷子？他與我關係還不錯。”
趙凝白了他一眼，道：“霍大人客氣了，能與冠軍侯同席一餐是小女子的榮幸。”
蕭複大大咧咧道：“富婆發話了，坐下吃，別客氣。”
霍封居一笑，灑然就座。
蕭複問道：“你來是有要緊事嗎？”
霍封居一愣，看著蕭複大快朵頤的樣子道：“本想來看看你的傷，驛館的人說你們來此地吃飯，我就順道過來了。如今看到你這副樣子，看來已無大礙了。”
蕭複拍著胸脯道：“那是，咱這身體素質！”
蕭複想起一事，放下筷子，拱了拱手道：“還為感謝冠軍侯當日言語相助，在下飲此一杯，聊表感激之情。”說著便拿起酒盅飲了一杯。
霍封居也飲了一杯，道：“不必客氣，此番前來除了看看你的傷，還有一事。”
蕭複奇道：“盡管直言。”
霍封居道：“你曾說，你與師父去過漠北軍營？”
蕭複想起此事，冠軍侯當日還特地問過他，如今又是提起，便問道：“我上次就說過了啊，確實去過。”
霍封居明顯有些著急，問道：“你師父是何打扮？”
蕭複不知他打聽自己師父作甚，迴憶道：“到漠北那會兒，我們盤纏都用光了，他穿的像個乞丐似的，紮了個烏糟的發髻，髒的緊。”
霍封居又問道：“可有一匹白馬？”
旁邊趙凝一驚。
蕭複比著手勢答道：“有，大概這麽高，那時候它還沒長太大。”
霍封居深吐了一口氣，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可聽過一個名字，喚作霍風南。”
蕭複思考了一陣，突然起身，驚的說不出話。
.......
十年前。
師徒二人牽著馬遊曆到漠北，適逢戎軍打草。所謂打草，是當地的一種叫法，其實便是軍營放縱士兵，前去唐國邊境村落燒殺搶掠。
那是蕭複第一次看到血真的可以流成一條河。
還好小白馬跑的快，師徒倆才免遭此劫。當然如今蕭複已經知道，師父乃是至少天罡境的高手，就算戎軍追上，師父隻會屠之如豬狗。
跑遠了，蕭複問師父，為何不救救他們，彼時蕭複還不知師父是修行中人，隻是看到村民毫無反抗便被殺死，心中不忍。
師父那時隻是低聲歎道：“生死皆是命數，戰爭本就是天道輪迴，管不了的，你若是想管，等你有能力再說吧。”
後來二人等到天黑，又迴到了那個村子，果然見到屍橫遍野，無一生還。
突然一陣細微的稻草聲。
師父耳朵很尖，趕緊帶著蕭複去翻查稻草堆，果然看到裏麵躺了一個生死不知的小孩子。
小孩子看著十歲左右，已是奄奄一息，左肩有一道可怖的刀痕，還在流著血，麵色極其蒼白。
師父罵道：“愣著幹嘛，趕緊背著，這種能救的當然要救了！”
蕭複立馬馱著與自己一般大的孩童，一起上了白馬，趕往鎮上醫治。
所幸撿迴了一條命。
那孩童名叫霍風南，是軍營裏的孩子，此次是偷跑出來，到村子裏找小夥伴玩來了，誰知碰到戎軍打草，險些喪命。
蕭複便照顧了他幾天，等到傷口結了痂，這才跟師父一道將他送迴了軍營。
......
蕭複此刻聽到這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已是驚訝的說不出話，於是問道：“霍兄，當年那孩童與你是何關係？”
霍封居聽到孩童二字，已是明白，他從頭至尾都未曾說過霍風南的年紀。於是有些悵然的笑了起來，將衣服解開，露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他緩慢的道：“那年之後，爹便沒有讓我出過營，還因此給我算過命，看相的老頭說我名字不好，風南風南，逢此劫難，所以才遭此大劫。於是爹便讓我改了名字，取封狼居胥之意，名叫霍封居。”
蕭複久久無言，他看了眼窗外，陽光正暖，人群熙攘，好一片人間繁華。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活著真好。”
霍封居道：“我文試第一次見你便覺眼熟，隻是你交卷太快，來不及辨認，迴去後冥思苦相，覺得你與當年救我的那個孩童長的有些像，所以才在武比那天問了你一句，順便教了你一招破解林澤九環刀的辦法，也算償還些當年的恩情。”
蕭複開心道：“原來咱倆真是生死之交。”
霍封居大手一揮：“以後遇到難處，盡管來找我。”
蕭複嘿嘿直笑：“那我這後台可就大的有些唬人了。”
二人久別重逢，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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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轉眼已至，霍封居雖早知道結果，但並未告知，畢竟天子腳下，還是要守些宮裏的規矩。
四人來至放榜處，隻見四張皇榜寫著眾學子的姓名以及文武兩試的名次。
趙凝趕緊擠過去查看，豈料看了兩張榜了，都不曾看到蕭複的名字，當即有些著急。
“趙凝！”蕭複喚了一聲。
趙凝轉過頭，隻見蕭複笑嘻嘻的看著她，手正指著最後一榜的上方。
趙凝移過目光，隻見榜上最上方，金紙黑字，清晰飄逸的寫著兩行字：
“霍封居，當朝冠軍侯，撫遠軍舉薦，文榜第三，武榜殿元。”
“蕭複，定國侯首徒，鎮北軍舉薦，文榜殿元，武榜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