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年秋,唐國玄奘大法師為究唯識佛理,始道途西行。十九年後,皇天不負,終於曆經艱苦迴到大唐,帶迴梵文佛經657部,大小佛像不計其數。後人感其恩德,於每年秋季舉辦佛教講經會,是為西渡節。此節日發展至今天,已是百家爭鳴。所謂修行,既是修人,也是修心。聖上特批三教九流各門各派皆可派遣精英之人,來長安辯經,闡述各派修為理念。


    如今唐國佛教道教沒落,儒家扛鼎,所以這幾年的辯經結果皆是以儒門為首,領袖群芳。


    ......


    清晨,文淵閣驛館。


    左元將學子盡數召集,朗聲道:“今日乃是西渡節,各教派精英受大唐之邀,前來長安辯經,旨在相互交流,探討學術,此大會持續十天,盛況斐然。太傅有命,眾學子雖還未正式踏入文淵閣,但同為唐國子民,更是年輕翹楚,故特許爾等觀摩,若有興趣者也可上台為我唐國爭光揚名。諸位可聽清楚了?”


    “是!”眾人齊聲喝道。


    左元一下收攏手中折扇,大聲道:“那便出發。”


    隻見熙熙攘攘的學子皆是跟著左元朝會場而去,人數眾多,好不壯觀。


    蕭複在隊伍末尾,他跟著眾人慢悠悠的走著,他自己心裏確實也很想去看看。前幾天與趙凝閑聊時,便聽說了這個西渡節辯經大禮。趙凝將其捧的極高,說此大會人人平等,就是一個幫派小弟子也可與高位者爭論,聽說去年就連太保太傅都下過場,所謂理越辯越明,端的是氛圍極好。


    蕭複看向旁邊那個害羞的少年,問道:“鍾老弟,你說待會兒文淵閣學子會有人上台嗎?”


    這個少年名叫鍾小數,乃是當今戶部尚書之子,生的白淨瘦小,平時也不怎麽說話,性格內向的很。蕭複就喜歡跟內向的人打交道,不為別的,不煩,隻有他找別人沒有別人找他。驛館內設食堂,兩人飯點幾乎都是最後一個到,蕭複是不喜學子間打招唿的麻煩勁兒,那麽多人一一問好真的很累,所以故意晚去。鍾小數則是性格使然,害怕人多的場麵,不敢早來。一來二去倆人倒是熟絡了些,也會聊幾句客氣話。鍾小數並未見到當日魏雨樓與蕭複的口角之爭,本以為蕭複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內向之人。誰承想熟絡之後蕭複順杆上爬,話多嘴密,不勝其煩。


    鍾小數心想這廝又來了,我都走隊伍最後頭了居然還有人跟我說話,著實可惡。


    不過麵上的客氣還是要有的:“蕭兄,你別問我啊,我哪知道啊。”


    蕭複看著他強撐禮貌的樣子就覺得很好笑,決定繼續逗他,神秘兮兮道:“我倒是想到一人。”


    鍾小數果然涉世未深,乖乖問道:“誰啊。”


    蕭複麵容崇敬肅穆:“此人家財萬貫,卻低調內斂。自幼飽讀詩書,卻從來不侃侃而談。修為高深,卻從未與人打過架,實乃此屆殿前試探囊取物之人。鍾老弟,你說如此人物難道不應該上台舌戰群儒嗎?”


    鍾小數翻來覆去把文淵閣所有學子想了一遍都沒想到蕭複說的是誰,但見蕭複言之鑿鑿,恐怕還真有如此天驕,心下也是有些仰慕,朝著蕭複說道:“如此人物確實人中龍鳳,不過敢問蕭兄這是何人?我著實沒有想起來。”


    蕭複突兀大喊一聲,引的前方學子紛紛迴頭:“如此天驕,我說的正是鍾小數你啊!”


    鍾小數本就內向,蕭複突然大聲嚇了一跳,聽到自己的名字更是覺得尷尬,再看前方學子投來的目光,已是頭暈目眩,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鍾小數臉色發紅,小聲對蕭複說道:“你耍我作甚!”


    蕭複哈哈一笑,道:“我說的都是實情啊。”


    鍾小數怒道:“何來實情?”


    蕭複認真的掰著手指:“其一家財萬貫低調內斂,你爹是戶部尚書,我倆飯堂遇見,你至今沒請我吃過一頓飯吧。”


    “你.......”


    “別急嘛,其二,你自幼念書不假,不愛說話也是真啊。其三更是了,你確實沒跟人打過架嘛。”


    鍾小數氣的頭頂冒煙,偏偏自己嘴笨,反駁不得,隻能狠狠的看著蕭複。


    蕭複嘿嘿一笑,嚴肅了麵容:“鍾小數,我剛確實有些開玩笑,但有些話可是真的。這些天住在驛館,我看那些世家子弟成天胡吃海喝,誇誇其談,實在無聊至極。而你與他們不一樣,同樣是考生,你從不賣弄才學,也不展露修為,依我所見,你可當是本次殿前試我的頭號競爭對手。”蕭複說完這段話,停住了腳步,眼中精光爆射,直直的盯著鍾小數。


    鍾小數也是一愣,隨即也駐足安立,看向蕭複,有些猶豫,又有些感激,好一會兒才道:“原來蕭兄如此高看於我,倒是要……多謝蕭兄了。”


    蕭複大方一笑,知道他明白了自己得意思,也不繼續閑聊,拉著鍾小數就往前方大部隊趕。


    ……


    會場設在朱雀門外,早在一個月前便已布置妥當。蕭複他們到時,場間已是到了許多人,乍一看,大多是各派修行人士,身著奇裝異服,氣息駁雜。因近水樓台之故,也有一些京城達官顯貴到場,多半是平日無聊,專為湊熱鬧而來。


    顯然是太傅打好了招唿,眾學子有一片專門的區域預留,省去了不少麻煩,眾人紛紛入座。


    剛坐下來不久,蕭複便聽到好像有人喊他。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平日裏除了鍾小數他跟其餘學子根本不熟。


    直到鍾小數也拉了拉他的衣服,說道:“那邊,有人叫你。”


    蕭複朝著鍾小數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行人浩蕩而來,為首一女子頭戴銜鳳釵,身著明黃彩鳳衣,一派天貴之相。左手邊挽著另一女子,勁裝軍履,英姿颯爽,此刻正揮著手大喊著蕭複二字。不是趙凝又是何人?


    蕭複險些跌倒,趕忙站起,想迎接這位姑奶奶。剛起身便覺得不對,因為鍾小數也站了起來。隨後,熙熙攘攘,一眾學子連同江湖人士竟全都起身。


    “參見公主殿下!”


    蕭複反應極快,聽到參見二字的時候,就已經隨著眾人跪下了,稍抬頭看了看,如此排場,當然隻有當今唯一的公主殿下能用得起。自己當時隻顧著看趙凝,腦子短路,險些就失了禮。


    “平身。”公主殿下年紀倒是與眾學子相仿,儀態從容,聲音溫和有力。


    眾人謝過起身。


    “哪位是蕭複?”公主緩聲問道。


    蕭複聽到自己的名字,身上都開始熱的發癢,這趙凝有事直接私下來找自己不就行了,公主這尊佛她居然也請得動,他可不認為自己跟這位公主殿下有什麽交情。


    “草民在,草民在。”蕭複舉著手弓著身子,一路小跑,屁顛屁顛的來到公主麵前。


    許是沒見過這等架勢,公主險些笑出聲,心想不愧是父皇都覺得有趣的人。


    麵上卻神色不變,聽不出喜怒:“隨本宮來。”


    ……


    眾學子又炸開了鍋,人群中與蕭複有些間隙的魏雨樓更是臉色鐵青,直恨老天不公。前幾日才得太傅留宿,今日又得公主垂青,不就是定國侯的一個徒弟嗎?眾學子中比他身份地位高的不勝枚舉,好事卻全讓他占了,世間哪有這種道理?


    鍾小數低著頭,他不知太傅之事,此刻聽到眾人討論,口中喃喃說道:“蕭兄原來這麽有來頭嗎……看著不像啊……”


    蕭複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走進了公主大帳。


    趙凝笑嘻嘻的看著蕭複,道:“幾日不見,蕭兄真是大忙人,連我這個共患難的朋友都不理睬啦!”


    礙於公主在前,蕭複不好發作,乖乖的點頭哈腰道:“忙於學業忙於學業,見諒見諒。”


    公主感覺到了蕭複的尷尬,道:“蕭公子不必拘謹,趙凝與我兒時便認識了,私交甚篤,你放鬆些無妨。”


    蕭複努力平複了心情,問道:“不知趙姑娘找我何事啊?”


    趙凝神秘道:“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蕭複滿臉疑惑,難不成趙凝找了公主這大後台,讓文淵閣提前錄取自己了?隨即諂媚的看向公主。


    趙凝一看就知道這小子想歪了,笑道:“你肯定是沒猜到的,別瞎想了。”


    蕭複方知自己會錯了意,問道:“那是什麽好消息?”


    趙凝捋了捋額前的頭發,道:“我看了講經名冊,一般來講江湖勢力需要提前向朝廷報備,而唐國官方的人員卻是不用,誰想上都可以。”


    “那又如何?”


    “我看到了一個名字,你曾經說過的名字。”


    “啊?誰?”


    “不動。”


    蕭複大驚,立馬上前按住趙凝肩膀,急切道:“此事當真?”


    趙凝嘿嘿笑道:“名冊上還注明了此人來自南若寺,若是此寺內隻有一個叫不動的,那定是他無疑了。”


    蕭複臉上逐漸浮現出喜色,若真是如此,那確實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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