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她這樣離開的話,那他就不是紀川了。


    無論在外人麵前如何一副冷硬堅毅的樣子,在她周傾的麵前,他永遠要狠不下心來,那一年,她的出現,就好像是已經在自己心髒最柔軟的地方,插上了屬於她的勝利的旗幟。


    微風蕩蕩,旗幟飄揚。


    仿佛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懷中一樣,紀川知道,他這樣的舉動,在有心人的眼中,無疑是將她推到和自己一樣危險的境地。


    他可以對自己身上那遍布的深深淺淺的疤痕視為不見,他可以在深夜的時候因為蝕骨的疼痛而輾轉反側,可是,他無法忍受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她受到一點的傷害,哪怕是一丁點。


    師傅曾經說過,在他選擇踏入這個行業的時候,就最好,誰都不要愛。


    他曾經目睹過師傅失去愛人的痛苦,在那連下的暴雨中,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師傅絕望的模樣。


    因為在一個星期後,師傅拿著那把陪伴了自己將近二十年的手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現在,腦海中瘋狂的想法卻告訴他,他不能再失去她,絕對不可以。


    周傾的渾身都在顫抖著,淚水從她的眼眶中砸了下來,在他消失的這七年的時間裏麵,她在無數個失眠的夜裏,都是靠著想著再見到他的時候,應該如何痛罵他來度過的,然後幻想著在痛罵之後,他們又可以像以前那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眼前,她的嘴唇已經無法說出半個字,他那讓人窒息的懷抱,似乎已經像她表明了他的心意,就在周傾顫抖著,想要用手環抱住他的時候,一道愣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她說,“紀川...”


    周傾猛地抬起頭來,卻見不遠處,程諾諾正站在那裏,她的手上原本還提著一袋東西,此時掉在了地上,東西散落了一地,一顆紅色的蘋果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落在了她的腳邊。


    人群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陸皖豐,他走到紀川的麵前,低聲喊了他一句,“川哥。”


    如果到這個份上他還看不出什麽,那他就枉跟著紀川這麽多年了,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就隱隱猜到了,周傾和紀川的關係絕對不尋常,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紀川對周傾的感情,會這麽深。


    若不是,從來不在任何麵前失態的紀川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反應。


    隻是...陸皖豐的目光不由看向對麵的程諾諾,這些年來,程諾諾對紀川的心思,但凡是個有眼鏡的都看的出來,而紀川一直以來,既不迴應,也不拒絕。


    早些年的時候,因為獨生女兒的關係,程民申對於紀川一直都是讚賞有加,雖然後來因為紀川要自立門戶的緣故兩人鬧翻,程民申甚至給程諾諾下了禁門令,但是經過雲水幫綁架程諾諾這一迴事,程民申對紀川的態度已經稍有緩和,昨天晚上的宴會上甚至始終帶著笑容。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認為,這次紀川和程諾諾會修成正果。


    哪知半路居然殺出一個周傾來。


    陸皖豐正在想著,紀川已經放開了周傾,緩緩轉身,環視了眾人一眼,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冽淡漠。


    陸皖豐低頭的時候卻看得真切,紀川的手,一直緊緊地握著周傾的。


    陸皖豐看得見,程諾諾自然也能看見,她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如果不是死死地壓著,她可能早就衝上前,將紀川旁邊的周傾一把推在地上。


    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


    她隻知道,她在紀川身邊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而她也從來沒有在紀川的身上,看見過這樣的情緒。


    他是她的,不是嗎?


    明明昨天晚上在父親的宴會上麵,他對外界對他們郎才女貌的稱謂並沒有反駁,這難道不是一種承認嗎?


    如果說,此刻在他身邊的女人才是他喜歡的話,那麽自己這麽些年以來,究竟算什麽?


    一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


    程諾諾隻覺得渾身都開始顫抖了起來,而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紀川,終於開口說話,叫的卻不是她。


    紀川轉頭看向陸皖豐,說道,“你先送她迴去。”


    程諾諾以為他說的是自己,然而紀川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周傾的身上,他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我會去找你。”


    周傾原本緊皺的眉頭稍平,在經過程諾諾身旁的時候,卻始終沒有勇氣抬起頭來去看她一眼。


    在她缺席紀川的這七年的時間裏麵,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是她。


    而現在,她是要要將他從她的身邊,重新搶走嗎?


    周傾自己都覺得殘忍,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然而有些想法,有些感情,越是壓抑,越是瘋狂。


    陸皖豐的車子開得飛快,往日嬉笑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周傾知道,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對自己就有著深深的敵意,現在,隻怕是更加討厭自己了吧?


    周傾正在想著,陸皖豐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周醫生。”他的聲音冷硬,說道,“你應該不知道程諾諾的父親是什麽人吧?”


    周傾不意他突然說起這個,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


    而陸皖豐已經繼續說道,“他是h市世什派的第一把交椅,周醫生從小生活在光明的環境中,恐怕對我們這一行的並不算是很了解,世什派的勢力,不僅足以在h市裏麵隻手遮天,省內乃至國內的所有人都要對這派裏的所有人存有幾分忌憚。”


    如同陸皖豐所說,周傾對於這一些事情也的確不關心不了解,盡管在以前,她和紀川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跟自己說過這種事情,而如同陸皖豐說的,程諾諾的父親如果在h市裏麵真的有這樣的能耐的話...


    陸皖豐將周傾的反應看在眼裏,雖然她麵上還是不動聲色,但是那眼底裏的波動陸皖豐卻是看的一清二楚,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程諾諾作為程民申唯一的女兒,從小就是捧在手心上麵護著,如果得罪了程諾諾的話,無疑就是得罪了程民申,而這後果...周醫生,你覺得你承擔得起嗎?”


    周傾轉頭看向陸皖豐,未幾,說道,“所以你現在是想要告訴我,為了避免連累紀川,你要我就此消失,對嗎?”


    “周醫生,你要知道,這都是...”


    “不是。”周傾冷靜地打斷了他的話,“認識紀川的時間,我不敢說我比你長,但是,我一定比你早,在七年前的時候,他就已經能夠將已經全部計劃好,我相信他,相信他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經將我和他的安危全部考慮清楚,就算要我離開他,這話也應該是他來跟我說,而不是你。最後,請你停車,我自己走就好了,不勞駕。”


    如同周傾所想,陸皖豐的確不喜歡周傾,這些年以來,他跟著紀川經曆過很多很多的事情,也見過很多很多的女人,眼前的周傾,是漂亮,是聰明,是冷靜。


    但絕對不是這些女人之中最漂亮,最聰明,最冷靜的。


    為什麽偏偏是她呢?


    陸皖豐想不明白,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周傾也想不明白。


    而紀川的答案是,那個時候,喜歡,就是喜歡了。


    沒有原因,同樣,也沒有為什麽的答案。


    周傾就這樣直接打開車門走了下去,陸皖豐停的是在一個紅路燈的十字路口,路上的車流正兇,她卻視若無睹,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毅然決然地下了車。


    陸皖豐看著她的背影,卻是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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