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六兒還傻愣愣地杵在原地,月冉溪一揚眉,想起這賣身契,也隨口了一聲道:“六兒,你的賣身契應該也在內務府,可以一同拿走。你想不想出宮?”


    既然舞兒都出了宮的話,比起姐弟兩人隔著宮牆偶爾相見,不如放任姐弟兩人自由身,讓他們一同出宮去謀生。


    當然,這都隻是月冉溪自己的想法,她更為在意的是六兒自己的想法,六兒要是想要出宮,她自然絕不會攔著。


    不過是,麟兒身邊好不容易有了個辦事穩妥的親信,她又得替麟兒重新挑選一位了。


    可惜的是,麟兒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否則可以提前挑選一位年長的太子妃進宮來,興許能將太子宮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得妥當。


    聽得皇後娘娘的一聲詢問,六兒怔愣了少許,而後尤為實在地連連搖了搖頭,麵上掛著實在真誠的笑,懇切道:“多謝皇後娘娘,我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非常好,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很好的人……遇到皇後娘娘,真的是我的幸運。”


    若非皇後娘娘,他與姐姐在蘇淺梨身旁伺候著,也不知道何時何日便丟了性命,哪有如今衣食無憂又輕鬆自在的日子。


    他的那半隻瞎眼,如果不是遇上了皇後娘娘妙手迴春的話,六兒很清楚,自己這一輩子都是半個瞎子。


    尤其是,數年前,蘇淺梨強行將他抓入宮中淨身,若非……若非皇後娘娘前來相救,他的性命可能已經丟在了那一間柴木屋中。


    這些年裏頭,他每每與舞兒相見,姐姐總是口中念念不忘皇後娘娘的恩情,他們姐弟二人在皇宮之中浮浮沉沉,也多虧了皇後娘娘的暗中相助。


    如此種種,如何能夠讓六兒姐妹兩人不動容。


    六兒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來,一片真誠的眼中泛著隱隱閃動的淚光,低垂下頭來,並未再多說什麽。


    見六兒的態度很是決絕,月冉溪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仍是提醒了一聲道:“這樣的話,你和舞兒可能並不能夠經常見麵。”


    盡管有了自己的口諭,舞兒以後能夠隨意進出宮中,但這皇宮高牆深深,舞兒出了宮嫁了人,也便沒有那麽隨意地與進宮與弟弟相見了。


    若是六兒現在一語應允下來,月冉溪自是答應將姐妹二人一同送出宮去,也能夠幫助他們在宮外找個穩定下來的去處。


    話是這般說,六兒卻有著自己的考量,他默默地搖了搖頭,心中隻暗暗地想著,姐姐走了,他總得留在宮中好好地報答皇後娘娘的恩情,怎麽能夠直接抽身離開。


    在六兒尚且年幼之時,這大仁大義的大俠觀便已然是根深蒂固,因而才會一眼將皇後娘娘立為自己的英雄偶像來。


    “我現在一個月能夠出宮四日,已然是不錯,況且我姐也能夠隨時進宮來,和現在差別也不大。”六兒倏然抬起眼來,目光決絕而堅定地皇後娘娘對視著,悶悶地出聲道。


    見他如此堅持,月冉溪稍一思索,也能明白六兒的想法來,也並未橫加阻攔,道:“好,這是你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幹涉。你想要出宮和舞兒一起,也隨時和我說。”


    再等上幾年,若是六兒的心思變了,她也隨時願意將六兒放出宮去。要不然,到時候也到了六兒成親的年紀,她說不定也能順便替六兒這孩子物色一位姑娘來。


    話音一落,六兒默默地垂下眼來,道了一聲謝,卻也深知皇後娘娘的性子,並未和先前一樣下跪磕頭。


    他正與起身告退時,又轉而想起了什麽來,側過身來,神情上洋溢著溫和的笑意,說道:“皇後娘娘,您還記得劉家莊的石頭他們嗎?”


    這是劉家莊中與他一同長大的一批孩子,如今年紀稍大的石頭幾人也都已經悉數長大成人。


    “記得。”月冉溪的神情一愣,稍稍一頓,微微地一點頭,這才迴話道:“我記得,是你和舞兒照顧著的一群小乞丐。”


    當年無家可歸的一群小乞丐相依為命,擁護著六兒為領頭,在劉家莊勉勉強強過活著,靠著舞兒寄過來的碎銀兩。


    直到月冉溪路過那兒,留下了不少銀兩,這才緩解了這一群小乞丐缺衣少食的窮困。


    似乎是迴憶起什麽一般,六兒的眼中閃爍著含糊淚光,道:“他們都長大了,也很想念皇後娘娘。”


    想起那一群憨實而真誠的孩子,月冉溪心中自是一動,正欲詢問一番時,便聽得六兒接著往下說。


    “昨日,石頭給我來信了,他們在縣城裏打工攢下了一點銀子,在劉家莊辦了個善堂,專門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我就將這些年攢下的例銀寄了一半過去。”


    餘下的那一半例銀,便留著給他姐姐舞兒置辦嫁妝。


    石頭他們一群孩子,是在舞兒姐弟兩人以及月冉溪的好心之下,勉強存活長大,因而也希望能夠憑借著自己的一份力,去救助其他的孩子。


    漂泊無依的苦難,他們自小已經體會過了,自是希望能夠給別的孩子續上一點兒家的溫情來。


    皇後娘娘當年對他們這一群孩子的幫助,自是不必言說。


    “劉家莊……”月冉溪垂下眼來,默默地低聲呢喃了一句來,而後抬起眼來,吩咐道:“六兒,你替我每半年寄上千兩銀子到劉家莊去。”


    當年那樣的情況下,她也願意伸出援手,更何況如今每半年寄個千兩銀子於她而言並不是難事。


    六兒趕忙微微弓身,畢恭畢敬地道謝道:“多謝皇後娘娘!”


    他從懷中摸索了一番,取出了一封信來,遞上前去,示意道:“這是石頭寄過來的信,信中也提到了皇後娘娘。”


    當年的月姐姐一手醫術出神入化,銀針飛動間,便將惡霸嚇得癱軟了腳,無疑在當年那群孩子們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月冉溪接過了那一封信,展開了來,垂下眼來,細細地瞧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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