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得了命令,正有意走上前去,將一旁擱置的幾樣不夠新鮮的果盤端下去。


    “等等。”那李公公突然想到什麽,猛地出聲,製止了小太監的動作,話音一轉,轉而吩咐道:“你順路去一趟禦膳房,吩咐他們莫要過早烹食,免得吃食過爛。”


    “是,李公公。”這名叫小貴子的小太監低眉順眼地應答了下來,手上的動作仍舊頗為利落,穩穩當當地端起那幾個果盤,轉身穩步離開。


    李公公瞧著他低頭穩當離開的模樣,蒼老的麵上浮出了一抹淺笑來,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小貴子為人辦事皆是穩妥可靠,而他的性子又不至於過分木訥,行事都很得自己的心思。


    他的年紀大了,腦子總歸會不靈光,在這宮中行事、尤其是伺候好皇上,辦事卻是不能有絲毫的差池錯漏。


    這小貴子很得他的心思,過了這段時日的忙碌,李公公已經決定著手教教這小太監,讓他以後也能穩穩當當地伺候好皇上,接了自個兒的位置。


    正思索著時,那李公公一扭頭,聽得後頭傳來一聲溫和的輕喚聲。


    小橘清秀的麵上掛著溫和的淺笑,幾步走上前來,客客氣氣地喚了一聲道:“李公公。”


    李公公自然是認得這位小橘姑娘,畢竟是皇後娘娘身旁的貼身丫鬟,他趕忙走上前去,眼角的皺紋微微舒展開來,慈和地笑著,詢問出聲道:“小橘姑娘怎麽來了?”


    小橘清淺一笑,倒是端得頗為平靜自然,溫和示意道:“我們小姐命奴婢來麵見皇上,帶幾句話過來,能勞煩李公公通報一聲?”


    既然是皇後娘娘的傳話,李公公自然不敢耽誤,連連點頭,道:“那請小橘姑娘暫時先候著,讓老奴通報一聲。”


    前些日子,皇後娘娘與皇上之間僵著,即便是他看著,也覺得慌張,如今看來,應當是緩和了下來。


    皇上對於這位皇後娘娘的關心在意,即便是一旁的李公公,也是兩眼看得真切,自然得,麵對著小橘小桃也是頗為慎重。


    “勞煩李公公了。”小橘點了點頭,客氣地迴應了一聲。


    李公公轉身踏入了內殿,其內的慕容堇辰正接過宮人手中沉重的冠冕玉珠,穩穩地戴在頭頂上。


    平日裏,慕容堇辰自然並不在意自己身著的各色華服,於他而言,穿什麽都無異。


    但在今日這等重要的時日,慕容堇辰不由得時不時暼向了銅鏡中映照而出的麵容,原本淩厲的眉眼又下意識地放鬆下來,摻雜著揮之不去的笑意。


    今日過後,溪兒便是他堂堂正正的皇後,大夏的一國之母,即便是溪兒心裏頭對他有怨,以後他也定然會好好彌補,不會讓溪兒再受了半分半毫的委屈。


    李公公輕巧地湊上前來,走到了皇上的身側,壓低了聲音,通報出聲道:“皇上,小橘姑娘求見,說是皇後娘娘有話交代。”


    盡管那封後典禮還未開始,但這月姑娘成皇後自然是榜上釘釘的事,這李公公也不至於拘束於這稱唿。


    聽得這話,慕容堇辰的神情一僵,眉頭幾不可見地輕皺了一下。於他而言,在聽到這話的頃刻間,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識地騰升出不詳的預感來。


    他垂下眼來,抬起手輕捏了捏眉心,遮掩住了那不知為何冒出來的煩躁與慌亂的鬱氣來。


    “讓她進來。”慕容堇辰轉過身,麵色尤為平靜,眼底那少許笑意卻是在頃刻間褪去。


    他將頭頂沉重的玉珠冠冕取下來,擱置在了一旁的白玉盤子中,麵容冷沉,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分明,溪兒難得派了人過來傳話,他應當……感到高興。隻是……那陡然而生的焦躁,衝散了他原本的喜悅來,不安彌漫在他的心間。


    李公公自然第一時間察覺到皇上驟變的神色,他不敢出聲,也無從揣測皇上的心思,隻得趕忙應答下來,領了命令,轉身踏出殿門。


    慕容堇辰擰了擰眉,心中躁鬱不安,一時之下難以平複,他冷眼掃過一旁唯唯諾諾、安靜立在一旁的宮人,冷聲命令道:“都出去。”


    “是,皇上。”一幹宮人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轉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慕容堇辰轉過身時,卻見外頭小橘穩穩地踏步走了進來。


    “參見皇上。”小橘更為懂禮數,她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態度溫和恭敬,讓人挑不出錯處。


    “溪兒命你帶了什麽話…”


    慕容堇辰並無耐心看她行禮,隻一揮袖子,示意她起身,口中試探性地追問出聲。


    小橘一頓,垂下眼來,並未多言,隻將袖中帶過來的紙張遞上前去。


    慕容堇辰隻掃過一眼,整個人僵楞在原地,遲疑不已地反複看了好幾遍,緊擰的眉宇間積攢著沉沉的鬱氣,周身幾乎泛起了沉冷的煞氣來。


    伴隨著撕裂的清脆聲響,那張紙張已經在慕容堇辰的手中碎成了破碎的紙片,隨意地撒了一地。


    即便是在這等情況下,慕容堇辰泛著淩厲冷意的嗓音,仍是能夠平靜地詢問出聲:“幾時發現的?”


    他了解溪兒,這般冒險而大膽的行為,為了不連累旁人,她絕不會告知其他人,這次逃離出宮,應當也是自己一人計劃的。


    “奴婢不知,許是昨夜,也許是今早。這張紙張,是我和小桃不久前發現的,小桃負責先隱瞞消息,我趕過來與皇上稟明這件事。”小橘低眉順眼,語氣卻是頗為平靜如常,即便是在滿身煞氣的慕容堇辰麵前,仍是沒有過多的遲滯,緩緩道來。


    她相信自家小姐的決定,也清楚如今反應過來早就晚了,稟明皇上也隻是小橘分內之事。


    偌大的一個大殿內,伴隨著小橘的話音落下,陷入了一片難以言喻的死寂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容堇辰恍若浸染著寒冰一般的冷沉嗓音這才驟然響起。


    “下去。”


    小橘恭敬地低頭行了一禮,應答之後,轉身輕巧地踏出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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