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沈晏剛起身就聽到院子裏有動靜。


    “爺,奴才迴來了!”


    “參見督公!”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原來竟是汪明禮一行人迴來了。


    “進來!”沈晏道。


    汪明禮先是打好洗臉水,又指揮弘文他們整理衣服。匆匆整理一番才進外殿。


    隔著屏風,沈晏視線挨個在他們身上轉了一遍,並沒有看到一點傷痕,剛坐直的身子又塌了迴去。


    “還活著。”沈晏語氣很是平靜。


    “都怪屬下們沒有提早收網,耽誤了督公的大事。”莫雲和弘文跪在地上,大氣兒也不敢出。


    “爺,奴才不中用。沒能保護好您。”汪明禮不著痕跡將他們護在身後。角落裏的十一幾乎安靜的都讓人忘記了他的存在。


    汪明禮絮絮叨叨說了昨日被抓走的事情,大概意思就是江羨沒有為難他們,隻是將人控製了一段時間。


    “都下去吧。”沈晏擺擺手,好似並不驚訝。


    “奴才這就告退。”


    “屬下告退。”


    秋日天氣無常,空中浮雲密布,轉眼間變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沈晏看了眼院中的海棠樹,光禿禿的,像是被人剝了皮一般毫無生機。不知怎麽,他突然想到周時玉穿的那身青衣,甚是刺眼。


    雖沒見過此人,可腰間的周家木牌和身邊趙祈安的重視,他也能猜到幾分。


    沈晏越想越煩:“汪明禮!”


    一直在外麵候著的汪明禮立刻應道:“奴才在。”


    “昨日那人,就是東陵那個周時玉?”沈晏不甘問道。


    “正是此人。”


    沈晏神色冷淡:“什麽眼光,長成這樣你也敢說是鍾靈毓秀?”長得跟個成了精的玉瓶似的,哪裏有幾分靈氣。


    “督公,這,周時玉是東陵有名的...”美男子!汪明禮慌忙解釋道,話說一半忽然察覺氣氛驟然降低才改口。


    “是東陵有名的才子。長得確實不怎麽樣。”汪明禮違心道。他想了一圈兒,才明白,督公似乎是在吃醋?


    於是又試探道:“若說鍾靈毓秀之人,普天之下除了您,也就小皇帝能稍稍夠得上邊兒。”


    這話實在是違心,別說沈晏如今與江羨才剛鬧翻。


    光看沈晏那張禍國妖民的臉,連半點兒靈氣都沾不上。倒是江羨,才真正生的是天然璞玉之美。


    江家一脈多出美人,都是個頂個的風流雅致之姿,從未有過豔麗之美。


    “行了。本督看你是皮癢了?”沈晏抄起榻邊的玉如意朝汪明禮扔過去。


    力道不輕不重,剛好接住。


    汪明禮一看見這柄通體碧綠的玉如意,雙眼放光:“奴才多謝督公賞賜。這到手的寶物您可不能再收迴了。”


    沈晏也被他氣笑了:“拿走拿走!”


    “跟在本督身邊這麽多年,什麽好東西少了你的。”


    “督公最是慷慨大方,善待奴才們。隻是我們這些下人,不比主子們風光...”汪明禮將玉如意摟在懷裏,越說越上癮。


    “行了,別說玉春殿。整個宮裏除了本督,誰敢使喚你!”沈晏嘴角含笑,看著他繼續演。


    汪明禮瞧見他心情舒緩,及時打住方才的做派。


    “走,咱們去承光殿。”都說海棠無香,可偏偏西府海棠最是爭氣。


    削權而已,還能真的軟禁他?


    “得嘞。”汪明禮壓下心中疑問。


    沈晏剛踏出房門,又轉身迴去:“去拿套衣服來。”


    末了又道:“不準見一點兒綠色。”


    汪明禮連連點心,隻想督公可真是病的不輕。竟然吃醋吃到這份上。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空氣裏混著潮濕的泥土氣。


    “你醒了?”程詩顏聽到身邊人的動靜,撐著頭起身。


    江羨微微點頭:“有水嗎?”


    “有。”


    桌子上一直備著溫水,就怕她突然醒了要喝。


    “今日,辛苦你了。”江羨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有水珠從指尖滑落。


    程詩顏撇了下嘴,拉過她的指尖將水珠擦幹:“我就不應該擔心你,讓你為別人尋死覓活的連性命都不要。”


    先前她還惱江羨騙自己,今天一天因著“顏妃”的身份,無形中替江羨擋迴去不少探望。


    程詩顏這才理解,當天子難,當個身不由己的天子更難。


    “我本不想將你拉進這場風波,待事後我會...”江羨解釋道。


    程詩顏知道她想說什麽:“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與旁人沒有關係,一開始就是她自己想進宮。


    這時,外殿忽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摔碎了。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程詩顏把紗帳放下,匆匆披上衣服往外去。


    “怎麽迴事兒?”清脆的女聲在殿內響起。


    沈晏聽到預料中的聲音,臉色更加難看。


    隻見來人生的嬌俏,寬大的披風將人裹得嚴嚴實實。額前碎發柔軟淩亂,顯然年紀尚小。未戴一點珠釵,似乎剛剛起身。


    “呦,顏妃娘娘也在啊!”汪明禮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語氣意味不明。


    程詩顏越過汪明禮的目光,警戒地盯著沈晏:“九千歲來這裏,是還想行刺陛下嗎?”略顯稚嫩的話,此時卻異常誅心。


    “放肆,膽敢對督公不敬。”汪明禮本就生氣,此時尖聲一喝。嚇的程詩顏一驚。


    但一想到屋裏躺著的人,她還是壯著膽子道:“本宮,勸你們還是迴去吧,陛下他剛睡下。”


    “嗬!”良久,沈晏才出聲。


    他掃了一眼程詩顏,眼中盡是不屑。


    流雲似的衣擺很快就消失在雨中,徒留一地打碎的藥瓶。


    直到看不見人影,程詩顏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天知道她剛才麵對沈晏鋒利的眼神是多麽害怕。


    “哎,督公,您別生氣,您身子要緊。”


    “那個顏妃她懂什麽呀,一看就是一小丫頭。陛下不可能看上她的。”汪明禮寬慰道。


    “本督要的書,你找到了嗎?”沈晏目光晦暗不明。


    “那個,奴才,這就是拿。”


    良久,幾本畫工精致的書赫然擺放在書桌上。


    汪明禮垂頭側目,盡量不去看那色彩過於豔麗的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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