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龐統獻策取西川
三國誌通俗演義白話文版 作者：曹子桓不會說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進言的人是西閬中巴人，姓黃，名權，字公衡，在劉璋手下擔任主簿。劉璋問：“我和劉玄德結交成為一家人，你為什麽說這樣的話呢？”黃權勸諫說：“我居住在西蜀，一向了解劉備很久了。這個人以寬厚對待他人，柔能克剛，是英雄無敵的。連曹操尚且對他心懷畏懼，其他人就更不值得說了。這個人在遠處能得到士人的心，在近處能得到民眾的期望；又有諸葛亮的智謀，關羽、張飛的英勇，趙雲、黃忠、魏延作為得力助手。如果把他召到蜀中，用對待部下的方式對待他，那麽劉備怎麽可能甘心處於卑微的地位呢？如果用對待客人的方式對待他，那麽一個國家容不下兩個君主。如果聽我的話，那麽西蜀就有像泰山一樣的安穩；如果不聽我的話，那麽主公就有像累疊的蛋一樣的危險了。張鬆昨天從荊州經過，一定和劉備一起謀劃了。可以先斬殺張鬆，然後斷絕和劉備的聯係，那麽西蜀就非常幸運了。”劉璋說：“如果這樣，張魯到來，用什麽來抵抗他呢？”黃權說：“不如關閉邊境，阻塞通道，深挖壕溝，高築壁壘，等待局勢明朗。”劉璋說：“賊兵侵犯邊境，有火燒眉毛一樣的緊急情況；如果等待局勢明朗，這是緩慢的計策啊。”劉璋不采納，於是派遣法正上路。又有一個人阻攔並勸諫說：“不可以！不可以！”劉璋看他，是帳前從事官王累。王累磕頭說：“主公現在聽了張鬆的話，是自己招來災禍啊。”劉璋說：“不是這樣。我和劉玄德結交，實際上是想抵抗張魯啊。”王累說：“張魯侵犯邊境，隻是像疥瘡一樣的小毛病；劉備進入四川，是心腹的大患啊。何況劉備是世間的梟雄，先前侍奉曹操，就想著謀害；後來跟隨吳侯，就奪取了荊州。心思手段這樣，怎麽能共處呢？現在召他來，西蜀就完了！”劉璋嗬斥說：“不要再亂說！玄德是我的同族兄長，他怎麽會有奪取我的基業的心思呢？”就命令把這兩個人扶出去。於是命令法正上路。後麵有詩說：
四海鯨吞百戰秋，堪嗟季玉少機謀。當時若聽黃、王諫，安得西川屬那劉！
法正離開益州，直接前往荊州，來拜見劉備。參拜完畢後，呈上書信。劉備拆開看它。信上說：
同族弟弟劉璋恭敬地寫信給宗兄將軍您：長久以來仰慕您的威名，蜀地道路崎嶇，沒能來得及送上貢品，非常深切地感到惶恐羞愧。劉璋聽說“吉祥和兇險時要互相救援，患難時要互相扶持”，朋友尚且如此，何況是宗族呢？現在張魯在北方，早晚起兵，侵犯我的轄境，我非常不安。專門派人恭敬地送上這封信，向上請求您聆聽。倘若您肯顧念宗族的親情，用手足的情義來援助，當天就起兵，剿滅這個狂妄的敵寇，永遠成為唇齒相依的關係，自然會有重重的酬謝。信中不能完全表達心意，專門等候您的車馬到來。建安十六年冬季十二月，宗弟劉璋再次恭敬地寫信。
劉備看完信後非常高興，設宴款待法正。劉備在筵席上讓身邊的人退下，對法正說：“久仰孝直的英名，張別駕多次談論您的盛德。如今能得以聆聽教誨，非常慰藉我這一生。”法正答謝說：“我隻是蜀中的小官吏，哪裏值得稱道！聽說‘馬遇到伯樂會嘶鳴，人遇到知己可以為之去死’。張別駕昔日說的話，將軍還有不同的看法嗎？”劉備說：“我一生寄人籬下，未嚐不傷感而歎息。常常想到‘鷦鷯尚且還有一根樹枝，狡猾的兔子尚且還有三個洞穴’，何況我們人呢？而且蜀中是富饒的地方，不是不想得到它，隻是劉璋和我是同一宗室。”法正說：“益州是天府之國，但劉璋不是能治亂的君主，不能長久占據。如今劉璋不能任用賢能成就事業，性格剛硬卻沒有勇氣，性格柔和卻過於軟弱，這份家業不久必定會屬於其他人了。如今交給將軍，這個機會不可錯過。難道沒聽說過‘追逐兔子要先抓住’的話嗎？將軍如果想要，我一定會拚死效力。”劉備拱手答謝說：“倘若上天相助，實在是出自您的恩賜。暫且請稍作休息，還需要再商議。”當天筵席結束，諸葛亮送法正迴到館舍。
劉備還在獨自沉思的時候。龐統沒有退下，笑著說：“事情有不能決定，心中充滿疑惑的，是愚蠢的人。主公您仁愛智慧、高明非凡，為何這般遲疑呢？”劉備問道：“按照您的話，應當又如何呢？”龐統說：“荊州荒蕪殘破，人才幾乎耗盡，東邊有孫權，北邊有曹操，很難在那裏實現誌向。如今益州有上百萬戶口，土地廣闊財富充足，可以用它來資助大業，而且確實足以成就王霸之業。幸好有張鬆、法正作為內部的助力，這是上天賜予的，何必疑惑呢？我因此而笑啊。”劉備說：“如今與我像水與火一樣相互敵對的，是曹操。曹操用急切，我就用寬厚；曹操用殘暴，我就用仁愛；曹操用詭詐，我就用忠誠；每每與曹操相反，事情才能成功。如今因為小的利益而在天下人麵前失去信用和道義，我因為這個不忍心啊。”後來史官看到這裏，作詩稱讚說：
累勸收川意已深，誰知玄德尚沉吟。不因小利忘仁義，便是當年堯、舜心。
龐統迴答說：“主公您的話雖然符合天理，但在這離亂的時代，用兵爭強，本來就不是隻有一種方法。如果拘泥執著於禮教，就會寸步難行啊，應當順從時勢變化來運用。而且‘兼並弱小攻伐愚昧’，是五霸的常規做法；‘逆取順守’，是古人所推崇的。如果事情平定之後，用道義來迴報，封他為大國，哪裏有違背信用呢？今天不奪取，終究會被別人奪取。曆代以來，大多是靠權變取得天下，用仁義來守護天下。主公仔細思考吧。”劉備拱手致謝說：“像金石一樣的話，應當銘記在肺腑之中。”於是就邀請諸葛亮一同商議起兵向西進發。諸葛亮說：“荊州是重要之地，必須分兵守衛。”劉備說：“我與龐統、黃忠、魏延前去，軍師可以和關羽、張飛、趙雲守衛這裏。”諸葛亮答應了。第二天，諸葛亮總管守衛荊州；關羽據守襄陽的要道，在青泥隘口；張飛統領四郡巡視長江；趙雲屯駐江陵，鎮守公安。劉備讓黃忠擔任前部，魏延作為後軍。劉備自己與劉封、關平在中軍，五萬步兵和騎兵啟程。臨行前，廖化率領一軍前來投降。劉備讓廖化輔佐關羽來抵禦曹操。
這一年冬季十一月，率領軍隊朝著西川進發。走了沒幾裏路，孟達前來迎接，拜見劉備，說：“劉益州命令我率領四千士兵，從遠處來迎接。”劉備派人進入益州，先向劉璋稟報。劉璋就發出文書，告知沿途的州郡供應錢財糧食，動不動就數以萬計。劉璋從涪城，親自迎接劉備，隨即下令準備車輛、帳篷、帷幔，旗幟、鎧甲等，全都煥然一新。主簿黃權急忙進諫說：“主公這次前去，一定會被劉備加害啊。我享受俸祿多年，不忍心主公中了別人的奸計。希望主公再三思考啊！”張鬆說：“黃權離間宗族之間的情義，滋長盜賊的威風，實在對主公沒有益處。”劉璋大聲嗬斥黃權說：“我的主意已決，你為何要違抗！”黃權叩頭磕破，滿臉流血，上前用嘴咬住劉璋的衣服進諫。劉璋大怒，扯起衣服起身。黃權不放開，頓時掉落兩顆門牙。劉璋喝令左右把黃權推出去。黃權大哭著迴去了。
劉璋準備出發時，有人喊道：“黃公衡，直言進諫您不采納，您這是要走向死地啊！”趴在台階前進諫。劉璋看過去，原來是建寧俞元人，姓李，名恢，叩頭進諫說：“我聽說‘天子有直言敢諫的臣子七人，即使無道也不會失去天下；諸侯有直言敢諫的臣子五人，即使無道也不會失去他的國家；大夫有直言敢諫的臣子三人，即使無道也不會失去他的家。士人有直言敢諫的朋友，那麽自身就不會失去好名聲；父親有直言敢諫的兒子，那麽自身就不會陷入不義之中’。黃公衡忠義的話，為何不采納呢？如果讓劉備進入西川，這就如同把老虎放歸山林，就像把鹽放入茶中一樣，怎麽還能控製他呢？”劉璋說：“玄德是我的同族兄長，怎麽會背棄親人而偏向疏遠的人呢？再敢說的就斬首！”喝令左右把李恢推出去。張鬆說：“現在蜀中的文官各自顧念妻子兒女，不再和主公一起守衛關隘；眾將領依仗功勞驕傲自大，有向外的心思。得不到劉皇叔，那麽敵人從外麵進攻，百姓在內部生變，這是必然失敗的途徑啊。”劉璋說：“像你所說的，對我非常有好處。”第二天，上馬出了榆橋門。前麵有人報告：“廣陵王累，自己用繩索倒吊在城門之上，一隻手拿著文書，一隻手拿著劍，聲稱如果進諫不被聽從，就自己割斷繩索，撞死在這裏。”劉璋讓人拿來他所拿的進諫文書來看。那文書上寫著：
益州從事官臣廣陵王累，哭著流血懇切稟告說：從前古代的時候，堯設立了接受進諫的鼓，舜放置了供人書寫批評意見的木牌，吃苦澀口味的東西，接納逆耳的言論。楚懷王在武關會盟，不聽從屈原的話，結果被囚禁在秦國；吳王夫差在黃池會盟，不采納伍子胥的勸諫，被越國所誘騙。現在主公輕易離開大的郡城，和劉備在涪城相見，恐怕有去的路卻沒有迴來的路了。倘若能悔改心意，在街市上斬殺張鬆，斷絕和劉備的盟約，那麽蜀地的老少就非常幸運了！主公的基業就非常幸運了！希望您能明察啊。
劉璋看完之後，大怒說道：“我和仁德的人相會，如同親近美好的香草，你為何屢次侮辱我呀！”王累大喊一聲“可惜啊”，自己割斷繩索，撞死在地上。後來有詩說：
自古忠臣多喪亡，堪嗟王累諫劉璋。城門倒吊披肝膽，身死猶存姓字香。
劉璋率領三萬兵馬，前往涪城而來。後麵的車輛裝載著物資糧草錢財布帛一千多輛，來迎接劉備。
卻說劉備的前軍已經到達墊江。所到之處，一方麵是西川給予的供應十分豐厚；另一方麵是劉備號令嚴明，如有擅自獲取百姓一件東西的就斬首。因此所到之處，絲毫不侵犯百姓。百姓們扶老攜幼，滿路觀看，焚香禮拜。劉備都加以撫慰。忽然張鬆派遣心腹之人去見法正。法正得到書信，知曉他的意思，前來見龐統。法正說：“近來張永年派人送來密信到這裏，說現在在涪城相會，趕快可以謀取此事，大事就能確定了。機會千萬不可錯過。”龐統說：“這個意思暫且不能說。等劉備和劉璋相見了，才進言此事。如果預先泄露，中途會有變故。”法正於是就秘密而不說話了。涪城距離成都三百六十裏。劉璋已經到達，派人迎接劉備。兩軍都屯駐在涪江之上。劉備進入城中，與劉璋相見，各自述說兄弟之情。行禮完畢，劉備揮淚訴說漢朝宗室的情況。宴席結束，各自迴到寨中休息。
劉璋對眾官員說：“可笑黃權、王累這些人，不了解宗兄的心意，胡亂猜疑。我今日見到他，真是仁義之人啊。我得到他作為外部的助力，又何必擔心曹操、張魯呢？若不是張鬆就失去了這樣的有力支持。”當晚，脫下所穿的綠袍，並拿出五百兩黃金，派人前往成都賜給張鬆。劉璋對眾官員高興地說：“我與玄德交好，晚上睡覺就安穩了。”當時手下的將領劉璝、泠苞。這是川中的名將。這個姓非常稀少。《春秋左傳》裏有“周大夫泠州鳩”。張任、鄧賢這一幫蜀中的文官武將說：“主公暫且不要高興。劉備的心意難以揣測，看似柔和實際剛強，很難揣度應對。倘若一時有變故，後果難以估量啊。”劉璋笑著說：“你們都是有心計的人啊。我的兄長怎麽會有二心呢！”於是迴到帳中去休息了。
卻說劉備迴到寨中。龐統進諫說：“主公今日在席上觀察到劉季玉的動靜了嗎？”劉備說：“劉季玉真誠，真是我的好兄弟。”龐統說：“劉季玉雖然善良，但他的臣子劉璝、張任等人都心懷不滿，對主公側目而視，其中的吉兇難以預料。依我之計，不如明日設宴，請劉季玉赴宴；在壁衣中埋伏一百名刀斧手，主公以擲杯為號，就在筵席上殺了他；然後一擁而入成都，不用拔刀，不用射箭，就可以輕鬆平定了。”劉備說：“劉季玉是我的同宗兄弟，我不忍心殺他。”龐統說：“這並非我的主意，而是法孝直得到張鬆的密信，說事情不宜拖延，隻在早晚可以圖謀。”法正進來見劉備說：“我們這樣做並非為了自己，而是順應天命。”劉備說：“劉季玉與我同宗，我不忍心奪取他的地盤。”法正說：“主公您錯了。如果不這樣做，張魯與蜀地有殺母之仇，他一定會來攻取。主公您遠涉山川，驅馳兵馬，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前進就會有功勞，後退就會沒有益處。如果您猶豫不決，拖延時間，就會浪費時間和錢財。不僅如此，還擔心機密泄露，被別人算計。那時主公您將何處安身呢？不如趁此天賜良機，人心所向之時，出其不意，建立基業。這確實是一個可以有所作為的時機，不可錯過啊！”此時法正再三勸說劉備奪取蜀地。不知道劉備心裏是怎麽想的，且聽下迴分解。
四海鯨吞百戰秋，堪嗟季玉少機謀。當時若聽黃、王諫，安得西川屬那劉！
法正離開益州，直接前往荊州，來拜見劉備。參拜完畢後，呈上書信。劉備拆開看它。信上說：
同族弟弟劉璋恭敬地寫信給宗兄將軍您：長久以來仰慕您的威名，蜀地道路崎嶇，沒能來得及送上貢品，非常深切地感到惶恐羞愧。劉璋聽說“吉祥和兇險時要互相救援，患難時要互相扶持”，朋友尚且如此，何況是宗族呢？現在張魯在北方，早晚起兵，侵犯我的轄境，我非常不安。專門派人恭敬地送上這封信，向上請求您聆聽。倘若您肯顧念宗族的親情，用手足的情義來援助，當天就起兵，剿滅這個狂妄的敵寇，永遠成為唇齒相依的關係，自然會有重重的酬謝。信中不能完全表達心意，專門等候您的車馬到來。建安十六年冬季十二月，宗弟劉璋再次恭敬地寫信。
劉備看完信後非常高興，設宴款待法正。劉備在筵席上讓身邊的人退下，對法正說：“久仰孝直的英名，張別駕多次談論您的盛德。如今能得以聆聽教誨，非常慰藉我這一生。”法正答謝說：“我隻是蜀中的小官吏，哪裏值得稱道！聽說‘馬遇到伯樂會嘶鳴，人遇到知己可以為之去死’。張別駕昔日說的話，將軍還有不同的看法嗎？”劉備說：“我一生寄人籬下，未嚐不傷感而歎息。常常想到‘鷦鷯尚且還有一根樹枝，狡猾的兔子尚且還有三個洞穴’，何況我們人呢？而且蜀中是富饒的地方，不是不想得到它，隻是劉璋和我是同一宗室。”法正說：“益州是天府之國，但劉璋不是能治亂的君主，不能長久占據。如今劉璋不能任用賢能成就事業，性格剛硬卻沒有勇氣，性格柔和卻過於軟弱，這份家業不久必定會屬於其他人了。如今交給將軍，這個機會不可錯過。難道沒聽說過‘追逐兔子要先抓住’的話嗎？將軍如果想要，我一定會拚死效力。”劉備拱手答謝說：“倘若上天相助，實在是出自您的恩賜。暫且請稍作休息，還需要再商議。”當天筵席結束，諸葛亮送法正迴到館舍。
劉備還在獨自沉思的時候。龐統沒有退下，笑著說：“事情有不能決定，心中充滿疑惑的，是愚蠢的人。主公您仁愛智慧、高明非凡，為何這般遲疑呢？”劉備問道：“按照您的話，應當又如何呢？”龐統說：“荊州荒蕪殘破，人才幾乎耗盡，東邊有孫權，北邊有曹操，很難在那裏實現誌向。如今益州有上百萬戶口，土地廣闊財富充足，可以用它來資助大業，而且確實足以成就王霸之業。幸好有張鬆、法正作為內部的助力，這是上天賜予的，何必疑惑呢？我因此而笑啊。”劉備說：“如今與我像水與火一樣相互敵對的，是曹操。曹操用急切，我就用寬厚；曹操用殘暴，我就用仁愛；曹操用詭詐，我就用忠誠；每每與曹操相反，事情才能成功。如今因為小的利益而在天下人麵前失去信用和道義，我因為這個不忍心啊。”後來史官看到這裏，作詩稱讚說：
累勸收川意已深，誰知玄德尚沉吟。不因小利忘仁義，便是當年堯、舜心。
龐統迴答說：“主公您的話雖然符合天理，但在這離亂的時代，用兵爭強，本來就不是隻有一種方法。如果拘泥執著於禮教，就會寸步難行啊，應當順從時勢變化來運用。而且‘兼並弱小攻伐愚昧’，是五霸的常規做法；‘逆取順守’，是古人所推崇的。如果事情平定之後，用道義來迴報，封他為大國，哪裏有違背信用呢？今天不奪取，終究會被別人奪取。曆代以來，大多是靠權變取得天下，用仁義來守護天下。主公仔細思考吧。”劉備拱手致謝說：“像金石一樣的話，應當銘記在肺腑之中。”於是就邀請諸葛亮一同商議起兵向西進發。諸葛亮說：“荊州是重要之地，必須分兵守衛。”劉備說：“我與龐統、黃忠、魏延前去，軍師可以和關羽、張飛、趙雲守衛這裏。”諸葛亮答應了。第二天，諸葛亮總管守衛荊州；關羽據守襄陽的要道，在青泥隘口；張飛統領四郡巡視長江；趙雲屯駐江陵，鎮守公安。劉備讓黃忠擔任前部，魏延作為後軍。劉備自己與劉封、關平在中軍，五萬步兵和騎兵啟程。臨行前，廖化率領一軍前來投降。劉備讓廖化輔佐關羽來抵禦曹操。
這一年冬季十一月，率領軍隊朝著西川進發。走了沒幾裏路，孟達前來迎接，拜見劉備，說：“劉益州命令我率領四千士兵，從遠處來迎接。”劉備派人進入益州，先向劉璋稟報。劉璋就發出文書，告知沿途的州郡供應錢財糧食，動不動就數以萬計。劉璋從涪城，親自迎接劉備，隨即下令準備車輛、帳篷、帷幔，旗幟、鎧甲等，全都煥然一新。主簿黃權急忙進諫說：“主公這次前去，一定會被劉備加害啊。我享受俸祿多年，不忍心主公中了別人的奸計。希望主公再三思考啊！”張鬆說：“黃權離間宗族之間的情義，滋長盜賊的威風，實在對主公沒有益處。”劉璋大聲嗬斥黃權說：“我的主意已決，你為何要違抗！”黃權叩頭磕破，滿臉流血，上前用嘴咬住劉璋的衣服進諫。劉璋大怒，扯起衣服起身。黃權不放開，頓時掉落兩顆門牙。劉璋喝令左右把黃權推出去。黃權大哭著迴去了。
劉璋準備出發時，有人喊道：“黃公衡，直言進諫您不采納，您這是要走向死地啊！”趴在台階前進諫。劉璋看過去，原來是建寧俞元人，姓李，名恢，叩頭進諫說：“我聽說‘天子有直言敢諫的臣子七人，即使無道也不會失去天下；諸侯有直言敢諫的臣子五人，即使無道也不會失去他的國家；大夫有直言敢諫的臣子三人，即使無道也不會失去他的家。士人有直言敢諫的朋友，那麽自身就不會失去好名聲；父親有直言敢諫的兒子，那麽自身就不會陷入不義之中’。黃公衡忠義的話，為何不采納呢？如果讓劉備進入西川，這就如同把老虎放歸山林，就像把鹽放入茶中一樣，怎麽還能控製他呢？”劉璋說：“玄德是我的同族兄長，怎麽會背棄親人而偏向疏遠的人呢？再敢說的就斬首！”喝令左右把李恢推出去。張鬆說：“現在蜀中的文官各自顧念妻子兒女，不再和主公一起守衛關隘；眾將領依仗功勞驕傲自大，有向外的心思。得不到劉皇叔，那麽敵人從外麵進攻，百姓在內部生變，這是必然失敗的途徑啊。”劉璋說：“像你所說的，對我非常有好處。”第二天，上馬出了榆橋門。前麵有人報告：“廣陵王累，自己用繩索倒吊在城門之上，一隻手拿著文書，一隻手拿著劍，聲稱如果進諫不被聽從，就自己割斷繩索，撞死在這裏。”劉璋讓人拿來他所拿的進諫文書來看。那文書上寫著：
益州從事官臣廣陵王累，哭著流血懇切稟告說：從前古代的時候，堯設立了接受進諫的鼓，舜放置了供人書寫批評意見的木牌，吃苦澀口味的東西，接納逆耳的言論。楚懷王在武關會盟，不聽從屈原的話，結果被囚禁在秦國；吳王夫差在黃池會盟，不采納伍子胥的勸諫，被越國所誘騙。現在主公輕易離開大的郡城，和劉備在涪城相見，恐怕有去的路卻沒有迴來的路了。倘若能悔改心意，在街市上斬殺張鬆，斷絕和劉備的盟約，那麽蜀地的老少就非常幸運了！主公的基業就非常幸運了！希望您能明察啊。
劉璋看完之後，大怒說道：“我和仁德的人相會，如同親近美好的香草，你為何屢次侮辱我呀！”王累大喊一聲“可惜啊”，自己割斷繩索，撞死在地上。後來有詩說：
自古忠臣多喪亡，堪嗟王累諫劉璋。城門倒吊披肝膽，身死猶存姓字香。
劉璋率領三萬兵馬，前往涪城而來。後麵的車輛裝載著物資糧草錢財布帛一千多輛，來迎接劉備。
卻說劉備的前軍已經到達墊江。所到之處，一方麵是西川給予的供應十分豐厚；另一方麵是劉備號令嚴明，如有擅自獲取百姓一件東西的就斬首。因此所到之處，絲毫不侵犯百姓。百姓們扶老攜幼，滿路觀看，焚香禮拜。劉備都加以撫慰。忽然張鬆派遣心腹之人去見法正。法正得到書信，知曉他的意思，前來見龐統。法正說：“近來張永年派人送來密信到這裏，說現在在涪城相會，趕快可以謀取此事，大事就能確定了。機會千萬不可錯過。”龐統說：“這個意思暫且不能說。等劉備和劉璋相見了，才進言此事。如果預先泄露，中途會有變故。”法正於是就秘密而不說話了。涪城距離成都三百六十裏。劉璋已經到達，派人迎接劉備。兩軍都屯駐在涪江之上。劉備進入城中，與劉璋相見，各自述說兄弟之情。行禮完畢，劉備揮淚訴說漢朝宗室的情況。宴席結束，各自迴到寨中休息。
劉璋對眾官員說：“可笑黃權、王累這些人，不了解宗兄的心意，胡亂猜疑。我今日見到他，真是仁義之人啊。我得到他作為外部的助力，又何必擔心曹操、張魯呢？若不是張鬆就失去了這樣的有力支持。”當晚，脫下所穿的綠袍，並拿出五百兩黃金，派人前往成都賜給張鬆。劉璋對眾官員高興地說：“我與玄德交好，晚上睡覺就安穩了。”當時手下的將領劉璝、泠苞。這是川中的名將。這個姓非常稀少。《春秋左傳》裏有“周大夫泠州鳩”。張任、鄧賢這一幫蜀中的文官武將說：“主公暫且不要高興。劉備的心意難以揣測，看似柔和實際剛強，很難揣度應對。倘若一時有變故，後果難以估量啊。”劉璋笑著說：“你們都是有心計的人啊。我的兄長怎麽會有二心呢！”於是迴到帳中去休息了。
卻說劉備迴到寨中。龐統進諫說：“主公今日在席上觀察到劉季玉的動靜了嗎？”劉備說：“劉季玉真誠，真是我的好兄弟。”龐統說：“劉季玉雖然善良，但他的臣子劉璝、張任等人都心懷不滿，對主公側目而視，其中的吉兇難以預料。依我之計，不如明日設宴，請劉季玉赴宴；在壁衣中埋伏一百名刀斧手，主公以擲杯為號，就在筵席上殺了他；然後一擁而入成都，不用拔刀，不用射箭，就可以輕鬆平定了。”劉備說：“劉季玉是我的同宗兄弟，我不忍心殺他。”龐統說：“這並非我的主意，而是法孝直得到張鬆的密信，說事情不宜拖延，隻在早晚可以圖謀。”法正進來見劉備說：“我們這樣做並非為了自己，而是順應天命。”劉備說：“劉季玉與我同宗，我不忍心奪取他的地盤。”法正說：“主公您錯了。如果不這樣做，張魯與蜀地有殺母之仇，他一定會來攻取。主公您遠涉山川，驅馳兵馬，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前進就會有功勞，後退就會沒有益處。如果您猶豫不決，拖延時間，就會浪費時間和錢財。不僅如此，還擔心機密泄露，被別人算計。那時主公您將何處安身呢？不如趁此天賜良機，人心所向之時，出其不意，建立基業。這確實是一個可以有所作為的時機，不可錯過啊！”此時法正再三勸說劉備奪取蜀地。不知道劉備心裏是怎麽想的，且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