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認真真看著我, 委屈又生氣地等我說。生氣自然不是對我。


    「我沒什麽一直討厭的東西和人, 至於蔣鷺, 我也沒有討厭過他。那些事情看起來危險,不可理喻,但確實是我自己決定去做的。」


    走到廚房,台上的白麵條被煮翻,冒出輕柔的熱氣,我蓋上蓋子一邊說。手也被水汽輕微沾濕了。


    來找我的alpha朋友的目的……也算明確了,是擔心我吧?我瞥見談灼擰起來的黑眉毛,眼睛裏有一種微酸的緊張。聽了我的話,片刻後,裏麵的神色被割開了繃緊的弦。


    垂下去時,密的睫毛遮出一片黯淡。


    我心中不解,我也算成年……女alpha……吧?也沒有到這麽讓人擔心的程度吧?


    談灼確實是很黏我的,跟在腿後就很難甩開,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其他方麵,他都格外……看重「藺江藍」。


    某些事情隻需要被認知就可以了,誠惶誠恐、不知所措,或者有所期待……都不適合我,最多隻好禮貌處理。在還不知道所謂alpha、beta的時候,我僅僅知道自己被歸為和談灼、蔣鷺這些人一類之中,現在知道了,也發現判斷依據是與我原本世界對比顯得「荒謬」的生理類別。


    但為了alpha朋友寬心,我還是多補了幾句。


    「你不用擔心,蔣鷺什麽也不會做,他大概……隻是想跟我再說幾句話,作為朋友。」


    「以前他也沒做過什麽傷害我的事。」


    我說這話時,一邊梳理記憶,一邊自然確認那個時候自己和蔣鷺的事情從來都是出自自我意願。沒有被裹挾、引誘的任何成分。非要說是發瘋的舉動,比起做任何事都很冷靜理智的alpha,撥動神經去執行的……是我才對。所以沒什麽好責怪的。別人眼中的誤解沒有在意的必要,昭告天下地去一一解釋,更是一件麻煩又浪費時間的事。


    所以多餘的解釋省略掉,大意隻有:「是朋友,以前真的做過朋友,想問他一些事,也想告訴他一些事的信任程度……現在,也一樣。」


    「不會有什麽事的,談灼。」


    說實話,我現在的心情還是有一點新奇的。


    很像拿著一個無法解開、刷了一層紅漆的魔方在天台坐了很久,記憶中模糊的灰塵被吹拂幹淨之後,手裏的魔方也被清洗出原本的樣子。本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就轉出過錯亂的解法,隻是現在,如果要用原有的規則去還原,迴到正位,融入這些的一切,反而流淌出一絲撲朔迷離的遲疑……但也沒什麽太大的苦惱。


    ……


    我其實知道。


    談灼總是相信藺江藍的。所以眼前alpha萬分不解的情緒沒有維持太久。


    就算沒有得到詳盡的解釋,他也囫圇吞棗式地,把這些話當做定論塞進腦子裏。


    隻是理智腦處在前額葉部分,不會質疑;情緒也被深深抑製進晦暗的深處。


    他近乎愁眉苦臉,半點也不明白清晰脈絡,但還是盲目、遲疑地點了頭:「好,那……我不擔心你。」很快,談灼就高興起來。


    來訪時這alpha肯定是特意避開了好友的omega在家的時間,完全不提及。


    談灼蹭飯也緊挨在我的身邊,小臂離我很近,但吃飯安安靜靜的、有種格外反差的認真,也沒有不知分寸地擠著我,隻是會興致勃勃地問我一些相當日常的問題,咬了一口碗裏的煎蛋就突然問:「為什麽這個邊是焦的,裏麵卻很嫩?……怎麽麵條會有一種水果的氣味?」


    跟上學時,大部分課程裏做同桌時一樣,我告訴他一些簡單的做飯原理。


    早已經作為熟手處理了兩年公司事務的alpha驚嘆之餘,又顯出點笨拙的接受。這點笨拙也不明顯,隻是談灼偶爾看著我有些事情就反應不過來,我擺出無語的神情,略微提醒一下,他才迴過神來。


    應該也與智力因素無關吧……


    飯後,沒法把來訪好友一個人撇在客廳裏,就幹脆把工作都推後了一天。


    「我以前,還想過你會不會有躁鬱症呢。」我端起桌上茶杯,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


    談灼接了一杯茶,皺著眉喝,看起來不常喝這種苦燙的飲品。身上西裝挺括得不適合喝這種茶,看起來更像那種在茶裏撣菸灰的人。


    一聽我「指控」就大驚失色,低頭想了想,實在想不通才抬頭,帶著點氣悶說:「啊?!從哪裏聽說的?我的alpha報告上,除了偶爾生理性失眠……身心狀況,都很良好啊……」極力反駁之間,他把手裏我遞給他的茶杯放好,確認一眼,才聯通肢體動作憤慨地表示自己被汙衊了。


    情緒高漲、思維奔逸、心煩意亂之類的症狀,簡直是過去和我相處過的alpha時常會出現的樣子。


    a、b、o……我突然心裏慢慢讀了一遍,這三個字母組合的曖昧模糊的龐大背景。


    alpha、beta、omega仿佛分類的病症集結群體。不完整的、擁有缺陷的一切。


    ……


    其實也沒什麽好深思的。


    我迴過神,才感覺剛才那句話有點冒犯人的意味,可被越過邊界感的談灼反而真的高興起來,肉眼可見地明朗說起話了。也許是克製住自己的「插手」,直到他離開,也沒再談起蔣鷺相關的任何事情了。


    臨走時,談灼別扭地說,自己下次還路過。可以嗎?我好笑地嗯了一聲。他才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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