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有聽到這句話還好,聽到了這句話,桑時清便不可能就這麽離開。


    這座私房菜館很大,附近不遠處便有一個服務員端著東西走過。


    桑時清招手把他叫了過來。


    “女士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這家私房菜館的生意好是有原因的,從桑時清進門到現在,遇到的每一個服務員都是恭敬且禮貌的,這就讓人心情十分舒暢。


    雖然不是說每一個人花了錢都想當大爺,但也不想花了錢還被人漠視。


    桑時清指了指那間還有想動的屋子,對麵前的服務員道:“你去敲敲門,給裏麵的女孩子解解圍。”


    服務員十七八歲,但人並不笨,聽到這句話,他下意識的朝那間屋子看了一眼。然後對桑時清點點頭。


    “好的,女士。”他的手裏端著的是兩壺熱茶,他沒把東西放在旁邊,而是端著長那間屋子走去。


    這個包廂座位比較多,最少都得坐十個人,上一桌人剛走沒多久,下一桌預定的客戶還沒到。


    於是他也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入眼的便是一老爺們兒欺負小姑娘的場景。


    這令服務員十分不恥,在他看來一大老爺們欺負小姑娘算是怎麽迴事兒?


    那名男子在威脅完女孩子後本來想占一點手頭便宜的。好事被打攪,他心情十分不悅,朝著那名服務員便吼過去。


    “給我滾!!要不然一會兒投訴你!!”


    麵對這個威脅,服務員是一點都不怕的,他有後台!他爹是這個私房館的主人。


    要不是他這段時間太跳也不會被抓來當這個苦力。


    還得再說一句他爹是金城那邊的人,當年來到黑水插隊以後便沒有再迴去。改革開放後成了這邊第一代富起來的人。


    別的事情也就算了,被投訴他隻會挨揍,但是救一個無辜的小姑娘出虎口他隻會得到他爹的讚賞。


    “不好意思,先生,預定這個包廂的客人馬上就到了,這邊需要對這個包廂進行二次打掃。” 男服務員的聲音不卑不亢,甚至內心還有點期待,畢竟他爹這個人賞罰分明,他做錯事會挨棍杠,但他又做好事了,他爹也不立場想想,他看中了一個新款遊戲機。不多,就要500塊。


    他希望他爹高興高興,然後給他一大筆零花錢。


    穿西裝的男人沒想到這個服務員是個硬茬子,他的手指著服務員抖的跟帕金森似的。


    “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你們經理。”


    他這麽一說,服務員就更加期待了,巧了,不是?這個私房菜館的經理是他媽媽!


    他媽就得他這麽一個兒子平時老寵愛了。所以這個礙眼的茶壺男就算去告狀,也搞不到什麽好的地方去。


    “好的。”他的這一句話又把茶和楠氣了個半死,他都顧不上那個被他欺負的正在落淚的女生了,他一把推開服務員大步朝外走去。


    服務員廠裏看了一眼,見到小姑娘還在那兒哭,頓了頓:“女士,要不您先走?”


    還在哭泣的女孩如夢清醒,從椅子上站起來,奪門而出。


    桑時清就站在門口,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路過,而後頭也不抬地從自己身邊跑走。


    桑時清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屏幕上,在黑老虎三個字上停留許久。


    作為一個經曆過掃黑除惡的現代人,黑老虎代表著什麽意義,她比誰都清楚。


    畢竟網絡那麽發達,她還參與過網絡上對黑老虎的審判呢。


    沒想到在這個年代會有一個關於黑老虎的案子,不過仔細想想並不稀奇,比起網絡發達的後世,現在的年代才是黑老虎滋生的最佳時期。


    正在這時剛剛怒氣衝衝去找經理的茶壺男領著一個40上下的女人來了。


    遠遠的便見他的胸前別著經理的胸牌。


    桑時清想要搞清楚這個大老虎具體指的是誰,於是便沒有離開,正好走廊邊上有一個茶水自助台,他走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剛倒出來,一股清新的檸檬味便溢了出來,桑時清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喝了酒後渾身難受,一杯溫熱的檸檬水正好能解解酒勁。


    切,這個私房菜館十分貼心,檸檬水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溫度。


    他小口小口的喝著,剛剛那名服務員也端著他的茶壺到了。


    “周經理,這就是我說的那個服務員,你們餐館就是這麽對客戶的?”見到罪魁禍首茶壺蠻迫不及待的開始告狀。


    周經理麵色嚴肅的看了過去,臉上的表情卻是緩和了一些。


    “王科長實在是有些對不住。這服務員是新來的,沒有受過多少係統培訓。不過你放心,我私下一定會對他做出處罰。保證他下次不會再犯。”


    周經理的語氣是那樣的鄭重。王科長的憤怒因為她的承諾而消下去了一些。


    但像他這樣的人最會無事攪三分,得理不饒人:“周經理你要知道我們單位一直在你們這個餐館聚會,是因為你們的服務態度在整個黑省都算得上出名。你們現在這種工作態度讓我對你們餐館跟失望!”


    麵對這樣的指責,周經理不卑不亢:“不好意思,王科長,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們的工作失職,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周經理說完也實在不想聽這個王科長在逼逼什麽,她看向桑時清身邊的服務員,厲聲嗬斥:“行了,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這句話一出,桑時清邊的服務員沒忍住樂了,隨後他飛快的低下頭,沒讓王科長看見。


    見周經理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便吵了那個服務員的油條,這讓王科長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家餐館的味道不錯,私密性也很強,他們領導都喜歡來這裏聚會。


    總不好太過得寸進尺,於是他道:“倒也不必這麽幾把好好教育一下就行了,要不然傳出去還以為是我逼著你們開除人的呢!”


    在體製內工作的人,對語言的藝術進修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哪怕他的意思是非要這個服務員付出代價,也不會輕易給人落下話柄。


    周經理和這些人打交道了十幾年,怎會不知道他們的意思?


    “王科長這話說的,是這名工作人員違反了餐廳的規定才被開除,和您有什麽關係?”周經理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一下,說出來的話依舊那麽真誠。


    王科長這下是徹底滿意了,他拍了拍衣擺上不存在的灰:“那既然是他違反了餐廳的規定,那我就不好再插手,說什麽了。對了,周經理,我們那個包廂再上一瓶茅子,口味還是之前那一個。”


    “行了,王科長,一會兒我就親自給您送進去。”


    王科長得意的看了一眼,服務員,目光落在桑時清的身上時亮了又亮,隨後抹了一把自己油光瓦亮的頭發,邁著二八步走了。


    王科長走了以後,周經理歉意的桑時清輕笑了笑,大步走過來,抓著服務員的耳朵就走了。


    服務員疼的吱哇亂叫:“媽!媽!媽!你輕點兒,疼疼疼!!”


    周經理絲毫沒有不會談和服務員的關係,當著桑時清的麵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


    “好小子,就一會兒不見,你就給我捅了這麽大一簍子。你最好給我個交代,要不然今天晚上你爹揍你我可不攔著。”


    服務員也不瞞著,三兩句話便把事情說清楚了。


    周經理的眉頭皺起,鬆開了服務員的耳朵。


    “行了,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你換身衣服,一會兒下班。”


    服務員臉上的喜色溢於言表:“好的,經理。”


    他伸手揉了揉,發了紅的耳朵,飛快的朝著後麵的員工休息室跑去。


    周經理朝桑時清又笑了笑:“讓您見笑了。實在是家裏的孩子有點不爭氣。”


    王科長那一夥人私底下在做什麽勾當,周經理一清二楚。但開門做生意的嘛,有些事情就得睜著一隻眼,閉上一隻眼。


    但每次王科長這群人來這裏做了什麽事情被他看到了,她都是有記錄在案的。


    她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著有朝一日王科長這群人東窗事發。她能為那些人多提供一些證據。


    所以在王科長找到了他對餐廳員工進行投訴時,她壓根就沒當一迴事兒,要是她投訴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子,她甚至都不會把那個人開除,最多也就是言語上的一些嗬斥罷了。


    他也不怕王科長知道自己和那名服務員的關係。孩子他爹在外麵打拚了那麽久,要是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那他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直接抹脖子,死了算球。


    桑時清笑了笑,到了去沒事後端著檸檬水離開。


    看到那個王科長進了哪個包間以後,桑時清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


    周經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去了後廚要了一道餐廳的招牌菜豐富,服務員送進去並嚴明說這是他送的以後。拿著王科長要求的口味的茅台去了他們的包間。


    一推開門,煙酒味撲鼻而來,二十幾個人圍桌而坐,每一名男性的身邊都坐著一名或者兩名年輕女孩。


    這些女孩有的強顏歡笑,有的笑靨如花,成就鮮明對比。


    今天的主桌上坐著的是一個30出頭的男人,他的腳邊趴著兩名女孩,成了上下擺動的頭顱,不難看出她們在做什麽。


    厭惡惡心之感從周經理的內心滑過,但人生在世,不平事太多,她管不過來。


    “楊少,王科長,今天有些招待不周,這瓶酒就當是餐廳給你們的賠罪。”周經理用毛巾擦拭白酒瓶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而後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楊少抽著煙看了一眼周經理,笑了一聲:“老板娘這句話說的可就真是見外了。咱們都是這麽熟的朋友了,你還說這種招待不周的話屬實是令人有些傷心。”


    不等周經理迴答,他話風一轉:“我這邊有一個項目是關於進出口貿易這一方麵的,林先生是這一方麵的專家,不知道有沒有?”


    後麵的話楊少並沒有多說,但在場的人誰不是人精?周經理自然聽出了她他的言下之意,於是便笑著道:“專家這方麵不敢當,不過是恰巧做這一行的生意罷了。等會兒迴家我就跟我們家老秦說一聲,能和您合作,我們家老秦必定求之不得。”


    楊少名為楊文斌,他的父親是省城廣電局的局長。在位20年,人脈很廣,可以說在整個黑省娛樂業隻手遮天也不為過。


    楊文斌是他的獨孫。三年前,這位楊少成立了一家娛樂公司。專門從附近的學校裏麵誘騙年紀小又想當明星出頭的年輕女性。


    那些女大學生懷揣著自己的明星夢加入了他的公司,然後過得生不如死。


    這個飯局上的女人,很多都是懷揣著大學夢的大學生。


    而剛剛跑掉的那一個,同樣也是。


    隻不過她比這些女的要聰明一些,知道跑掉,而不是在她兒子幫她解圍以後,又傻乎乎的跑迴來。


    周經理笑容大方得體,仿佛看不到飯桌上的烏煙瘴氣。


    “楊少王科長,你們慢慢吃,慢慢喝著,我這邊有事兒,先出去忙了。有什麽事情你們盡管叫人就行,服務員就在門口等著。”周經理把酒打開簽字給楊文斌倒了一杯。


    周經理的男人是京城秦家的人,楊文斌就算再橫也隻是在黑省在一畝三分地上橫。在京城那邊他是半點說不上話的。


    因此哪怕有些惱怒店裏服務員的多管閑事,他也不能多說什麽。


    他甚至還端起周經理倒的酒一飲而盡。


    周經理笑容得體的退了出去。等走到前台時隻覺得頭痛難忍。


    楊文斌不是個好東西,但他身後的楊局長更不是。


    楊文斌開的這個公司,沒有楊局長的授意,他是開不起來的。


    而那些姑娘被送到了什麽地方,周經理也知道個大概。


    但她管不了,就連她的公爹也沒有辦法插手。


    不是一個係統的,想摸進去,太難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無力感,正好廚房把她給桑時清她們點的菜送了出來,她叫住服務員,親自端著上去。


    還沒敲門,她就聽到了裏麵傳來的說話聲。


    是魏雲麗在誇讚桑時清所發出的那個報道的。


    門外,周經理的眼睛越來越亮。


    她的爺爺是老紅軍,她是和她爺爺一起長大的,所以從小,她就嫉惡如仇。


    但有些事情她知道她做不了,她也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去做,那麽,她何不把這些消息,交給更專業的人呢?


    不管能不能報到,她也總算是出了一份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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