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萍兒看著幾個馬夫趕迴去的背影,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垂首看著手中的那袋靈石。


    裝滿靈石的布袋縫縫補補布滿了補丁,可裏頭卻積了厚實的靈石,是剛剛她在馬上從其中一個馬夫身上偷下來的。


    “對不起……我就做最後一次。”


    洛萍兒拿著手裏的東西站在原地待了會兒,用粗布衣套住自己,隻露出一雙眼睛,撿了根棍子,儼然像個乞丐般,一瘸一拐地往遠處走去。


    幻境旁的幾人看到這裏頓時更加沉默,墨鬆希還是頭一次以這種視角去看一個人。


    那個錢袋滿滿的,看起來應該是那名馬夫一個月養家的酬勞,馬夫生活在底層,顛沛流離,靠雙手和汗水自己養著老婆孩子縮衣節食,今天好心行了個善,卻遭到了這種事,不知這會不會成為壓斷他的最後一棵稻草。


    洛萍兒口中說著對不起,動作卻不見遲緩,也不知是真的感到歉意,還是因為心虛想要給自己減輕點罪念好讓自己心裏舒坦些。


    可君子論跡不論心,小人亦是。


    這時,畫麵又是一轉。


    洛萍兒還是全身裹著粗布衣,半遮著臉,推著一小架花車在街上賣花。


    街坊很多小孩都不喜歡她身上那股陰沉沉的氣息,時不時在一旁嘲笑她朝她丟東西,她似乎已經習慣,也習慣隱藏著自己的容貌,並沒有理會。


    一日,清晨暖陽正好,洛萍兒正坐在車前剪花,視線裏忽然出現一雙靴子,她抬眸往上,男子五官素雅俊秀,皮膚很白,幹淨清新的長衫籠住略顯纖瘦的身形,嘴角抿著溫潤的笑。


    “姑娘,這花怎麽賣?”


    這麽多天了,終於等到了客人選擇來買她的花,洛小萍愣了下,立即道:“一塊靈石兩束。”


    “那可否將所有花都賣予在下?”


    “呃……公子你確定嗎?”


    男子抿唇一笑,臉上透著些羞澀:“在下叫秋平,覺得俗蓉豔花不過是襯托美主的身外之物,遠不及女孩子的一顰一笑來得美。”


    洛萍兒拿花的動作頓住,抬眼呆滯地看著俊秀的男子,良久都沒說話。


    清風吹過滿車的鮮花,漫來沁人心脾的香味。於是在這個最平常不過的早晨,在曆經肮髒塵煙後,洛小萍沒想到自己竟還會為男子臉紅。


    她呆住,知道自己大概是一見鍾情了。


    秋平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她才迴神,立馬笑起來就要迴應,然而男子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姑娘可否再多種一些月季?在下保證時刻來買。”秋平說到這,眼裏溢滿了溫柔,自言低語道,“冉冉最喜歡月季了。”


    “……”


    洛萍兒的動作也僵住,反應過來後,維持著臉上的笑,動作盡量自然地拉下遮住自己下半張臉的粗布,露出了全貌,將一縷發絲別在了耳後,笑得越發燦爛,“稍等,我馬上都包給你。”


    她一邊將各色的花朵全部一束束用紙團包住,一邊用餘光悄然地瞄秋平的表情,見他依然隻是盯著一車的花,她深深吸了口氣。


    “公子住在哪?你有儲物袋嗎?這麽多花可能不好一個人拿。”


    “儲物袋……”秋平語氣有些窘迫,“我打算下個月再買一個,沒事,我能拿的,藥坊村離這裏近。”


    “藥坊村?原來你是同鄉啊!”洛萍兒雙眼一亮,“剛巧我也住那兒,你都把我花全部買了,我也得收攤迴家了,我順便幫你推迴去吧。”


    秋平聞言有些意外,“真的嗎?那方便多了,但還是讓我來推吧,怎麽能讓一個女子為我推這麽重的車。”


    洛萍兒沒有拒絕,笑著走在他身邊幫著他一起推,兩人推著一車的花走出了小鎮,她問道:“公子身上有股書生氣呢,是來鎮裏教書嗎?”


    “當然不是,就是平時煉一煉丹,拿到集市裏來賣,勉強糊口一下罷了。”


    “原來村裏那個大名鼎鼎的丹師就是你啊!難怪呢,聽說連城裏的人都來找過你尋丹看病,公子真是錦繡前程啊!”


    洛萍兒眼睛頓時更亮,頓了下,她作勢無意的問道,\"那公子你成家了嗎?\"


    “還沒有,也是打算……”說到這,秋平的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聲音也無意識輕柔了起來,他繼續道,“下個月就成婚。”


    “這樣啊……”


    洛萍兒暗暗捏了捏手指,扯唇笑道:“那對方一定很漂亮吧。”


    “是啊,她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


    洛萍兒沒再說話,兩人一路走到了村裏,秋平將花車停在了一處草屋院子前,扭頭對她道:“今日多虧了你是老鄉,才會這麽方便,在下就到這了,多謝姑娘一路奔波。”


    “不用,應該的。”洛萍兒連忙擺了擺手,轉眼便瞧見院子裏頭匆匆跑來一個穿著蘇繡羅裙的女子。


    女子五官平平,樣貌並不驚豔,屬於耐看型,身形還有些微胖,兩邊臉頰長著些雀斑,皮膚卻很白。


    看起來平時保養得很好。


    李冉冉見到一大車的花,微微睜大了眼睛,驚喜地看向溫柔注視著她的秋平,雖然第一反應是心疼錢,但她還是作勢開心地抱著雙手道:“好漂亮!送給我的嗎?!”


    “嗯,近日你勞累了,全部都是你的。”秋平笑彎了一雙眼睛,眼裏的溫柔仿佛快要溢出。


    “今天的驚喜真是大啊。”李冉冉臉紅紅地走到花車邊,將一些花全都抱在懷裏,笑著對洛萍兒道,“辛苦姑娘了。”


    秋平也對她說了句辛苦,將一把靈石遞給了她,還多給了幾塊,“接下來就麻煩姑娘自己把車推迴去了。”


    洛萍兒迴過神,緩緩將視線從李冉冉身上收迴,動作僵硬地接過,低聲道:“謝謝。”


    隨後,她直直站在院門前,看著兩人抱著滿懷的花,一邊聊一邊笑著走進了草屋裏,一片溫馨。


    她看著秋平垂首與身邊的姑娘說著話,他的聲音都溫柔地快化成了水,眼裏也全是純粹的情感。


    她再看向李冉冉的背影,眼中不由透出些疑惑,和一些別樣的情緒。


    似乎是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不搭的兩人會在一起,也有其他疑惑一直梗在了她心裏,她不明白,隻覺得讓她難受至極。自那天之後,洛萍兒經常會推著花車特意路過那間草屋。


    秋平總是在外奔波,每次迴來都會給李冉冉帶來一些小驚喜,每次都換著帶,總是把李冉冉哄得眼睛亮亮的。


    有時洛萍兒會看見李冉冉在大清早就抱著一盆衣物往河邊而去,一路上周圍的村民都會笑著與她問好。


    她也會在傍晚迴去時看見李冉冉將抓了一天的魚分了幾條給路上的流浪貓,會在夜晚去河邊打水時看見她坐在草屋窗邊繡著刺繡,第二天那身帶著花果動物的刺繡衣物就出現在了村裏的乞丐兒童身上。


    當然,刻意路過這間小草屋這麽多迴,她最想看到的不是李冉冉,可秋平經常在外奔波,隻有極少數她會在很晚的時候看見他風塵仆仆地迴家,迴到那間始終亮著明黃燈火等他的小草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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