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長擺擺手,抬頭看了眼天色,往棺材旁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分內之事,不必多說,快迴去吧,吾得留下來超度這具亡魂再走了。”


    他歎了口氣,眼中帶了點悲憫。


    幾人看向老道長,見他手中幻化出了一道佛光慢慢將棺材籠罩,閉上雙眼,口中念起了佛咒。


    他們便沒再打擾,無聲告了辭,便在伍家主的連連道謝中走出了府宅。


    何翠花一直跟在身後,直到在府門口看著一行人的背影在無盡的黑夜中遠去。


    良久,她又露出自信一笑,臉上厚厚的粉脂起了些塊狀,扭頭對伍家主道:


    “你兒子若是醒了就讓他找別人去吧,我何翠花不囿於府宅、困於婆媳之爭,我要去外麵看看了。”


    說罷,不等伍家主迴答,她便轉身離去。


    伍家主在身後連連歎氣:“我們一直覺得你還算機靈,才想讓你做我們兒媳,你卻遲遲不同意。現在還……你說說你一個薄弱的姑娘家,打算在外麵怎麽自己活?修為不到元嬰,沒有一日三餐就算在靈力豐厚的市井也活不下去的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當然有一技之長。”


    “什麽?”


    何翠花迴頭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字:“美妝。”


    “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伍家主看著她那毫無技術和美感可言的浮誇妝容,差點以為是自己年齡大聽錯了。


    “人哪能隻看表象?我的潛力不挖掘一下怎麽知道它怎麽樣。”


    何翠花依舊是一臉自信,說完便轉身毅然離去。


    伍家主一言難盡地遠遠看著她的背影。


    隻是現在感覺那道身影比以往挺直堅定了不少,好像確實有些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


    翌日清晨。


    墨鬆希從淮南鎮的客棧房中走出,準備好去叫上其他人一同出發迴京陵城。


    經過一夜的休息,她感覺自己的精力又頂滿了,又是能大幹一百架的一天。


    墨鬆希伸了個懶腰,聽到腳步聲,扭頭望向才剛下樓的塵無煬,發現他們倆今天又都穿了相同色係的深藍色的勁裝。


    還挺巧,昨天是故意穿同黑的,今天確實是碰巧的。


    塵無煬像是還沒睡醒,腳步懶懶的,那頭微卷的高馬尾束得有些歪,頭頂上還有幾束呆毛。


    他看向站在樓下望著他的墨鬆希,半磕著略帶迷糊的一雙眼,緩緩揚起唇角笑了下。


    “怎麽了?昨天你失眠了?”


    墨鬆希見他這副看起來傻傻的樣子,不由走上前來,仔仔細細端詳了下他的臉色。


    “沒有。”


    塵無煬搖了搖頭,由於剛醒,嗓音還帶著些啞意:“睡太久了,等會兒就好了。”


    墨鬆希被他這樣子逗笑了。


    他那雙薄薄的單眼皮本來就帶著些冷感,可這會兒半磕著,配上眼角下垂的弧度和微彎的臥蠶,看起來就像在傻傻地看著人笑一樣。


    這還是在外頭的客棧呢,她都要以為他是待在自己家裏了,這滿滿的鬆弛感,看他那樣子似乎還想繼續睡。


    “他們人呢?”塵無煬緩緩掃了眼四周,“哇……我居然不是起得最晚的。”


    才剛說完,姚千雪就從樓上走了下來。


    見到兩人又是一身適配度極高的同色勁裝,看起來如同一對出挑的眷侶一樣,她頓了下,才抬步繼續走下去:“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等樓上的顧宇修帶著林婉兒也走下來之後,幾人便一路禦劍往京陵城而去。


    盾魄盤所指的地方是京陵城的城西一處,他們便徑直往城西的城門之處飛去。


    遠遠到了在城門前上空時,吸取過嚴重教訓的墨鬆希將腳下的劍稍稍停留了一瞬,凝目往城門前巡視而去,果然在高偉的城牆外看見了穿著刀幫軍裝的人,這次還不止一個,數不清的刀幫軍衛分區而站,堅守著自己的崗位。


    “今天刀幫人全都傾巢而出了啊。”


    墨鬆希現在無比地慶幸和感謝自己因為吸取過教訓而拾取到的警惕之心,沒有禦劍貿然靠近。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塵無煬在一旁道:“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天燈節,年年都有許多外地人來京陵城過節。”


    墨鬆希了然點頭,難怪刀幫要派這麽多人來維持秩序呢。


    一行人遠遠落地,再慢慢踱步到城門口,門口已經排滿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個等待著檢牌進入。


    墨鬆希大致掃了一眼,隨意走去排在了一隊末尾,塵無煬跟在她身後。


    姚千雪自己排在了別的一對,顧宇修被林婉兒拉得離她遠遠的,像是巴不得他們相隔兩岸似的。


    此時正值清晨,剔透的晨光高高映在城牆,吹來的風也很清爽,並不燥熱。


    墨鬆希看著手中的盾魄盤,見定珠此時定在一個方向不動,便將其收了起來。


    “希望剝皮怪不會真的在今天鬧事兒。”


    塵無煬在他身後開玩笑道:“他要是來鬧事了,那咱們今天就一起當個降世英雄?就像話本裏那樣。”


    聽到他提起這個,墨鬆希微微一愣,緩緩垂下了眼,莫名想起了那個話本。


    可話本裏的塵無煬最後的結局並不好,到最後,世人都對他舉劍伐槍,認為他是無惡不作的魔頭。


    想到這,墨鬆希迴頭,看著晨光之下,微風之中,笑容幹淨清朗的青年。


    她暗暗捏緊了手指。不管怎麽樣,她一定不能讓裏麵的故事重蹈覆轍。


    “好啊。”墨鬆希點頭一笑。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波動,塵無煬看了她片刻,偏了偏頭,正準備說話。


    這時,前方的一個守衛高高的聲音響徹城門:“今日城裏限流了,外地人都暫居別處,城內名額已滿,隻檢本地人的牌。”


    有人不服問道:“這才大清早呢人怎麽就滿了?”


    那名守衛繼續道:“昨天城裏就已經迎來了差不多快要滿額的外地人,今天隻餘下的少數名額也用完了。”


    一些修士聞言,頓時發出一陣噓聲,搖搖頭轉身離去。


    “這些人怎麽連這個都卷呐,居然昨天就跑來了,真精。”


    “嘖,害我白白起這麽早。”


    “唉……明年再來嘍。”


    排在前方的許多修士離去後,空出了一大個位。


    墨鬆希走上前,同時在儲物袋裏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慢慢捏在手中。


    “嗯?”


    塵無煬在她身後微微附身,偏過頭看著她的身份牌,帶著微微笑意道:“你居然和我同歲?不過比我大了三個月呢……這麽說來,我是不是得叫你姐姐?”


    墨鬆希一頓,迴頭看向他。


    塵無煬彎眼一笑,聲音輕輕的,“怎麽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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