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這已經是葉開第無數次在心中問自己了。


    又一次撤離途中,葉開看著舉槍擋在他身前護著他的江新羽,有些恍然。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曾經隻會怯生生躲在他身後的小孩兒,已經變成像現在這樣能將他護在身後的樣子了呢?


    從前那個跟在他身後奶聲奶氣叫“哥哥”的小團子,變成了現在能獨當一麵的青年。


    而他的稱唿也從一開始的“小掛件”“阿羽”,逐漸變成現在的“老大”“boss”。


    明明也沒過多久,葉開卻覺得江新羽卻變了好多好多。


    他甚至都忍不住懷疑,曾經那個又軟又糯的小團子是真實存在過嗎?


    真的不是他的幻想嗎?


    要不然怎麽會有人前後的性格變化這麽大?


    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現在的囂張跋扈,也不過十幾年的時間而已。


    葉開忍不住輕輕喊了一聲:“阿羽。”


    江新羽腳步未停,卻疑惑的迴頭看了一眼葉開:“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膩歪什麽?還不趕緊跑?”


    哦,對了,他們現在還在逃亡的路上。


    原因是江新羽剛去挑釁了敵對組織的boss,闖進人家總基地,拿著大喇叭反複播放對方是個廢物。


    讓對方在一眾屬下和徒弟麵前丟盡了顏麵。


    現在對方boss派出了七八十個人,手榴彈也用上了,火箭筒也扛上了,就是為了堵他們倆。


    葉開突然短促的笑了一聲。


    好吧,雖然和小時候差的有點多,但至少這些年是沒怎麽變的。


    “你為什麽就不肯放過對方呢?”葉開拉開副駕駛的門迅速坐了進去,“人家都八十多了,本來也沒幾年好活了,現在又被你氣出了心髒病。”


    江新羽坐在駕駛座,直接最高檔起步,一腳油門,車子直接衝了出去:“你少汙蔑我,他的心髒病明明是因為他年紀大不中用才得的,和我可沒關係。”


    “你可拉倒吧,他五年前得的心髒病,而你和人家做了五年的對。和你沒關係,說出去誰信?”


    葉開扯過安全帶給自己扣上:“以及,您悠著點兒成嗎?出一次任務報廢一輛車,組織再有錢也不能這麽造啊!”


    江新羽滿不在乎的說道:“你也說了組織有錢,報廢了就再買一輛唄。”


    “你說的輕鬆,可技術部的人跟不上啊!”要不是江新羽現在在開車,葉開真的很想“咣咣”給他兩拳。


    “你開的所有車輛,買迴來之後都是要送往技術部檢驗維修以及改裝的,這引擎,這玻璃全都得換!要不然什麽鋼鐵車啊,能支持你這狂野的開車風格?”


    最高檔起步,油門直接踩到底,不改裝的話這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車都是一次性物品。


    雖然現在也差不多。


    “有時候改造車子的錢都夠重新買一輛車了!”葉開揉著太陽穴,氣的咬牙切齒,“財務部都給我上報過好幾次這個問題了,江新羽,你能不能上點心?”


    江新羽不高興了:“我花我自己賺來的錢,還用得著給他們打報告?究竟他是boss還是我是boss?還敢和你告狀,真是反了天了!”


    “再說了,車子報廢能是我的問題嗎?”江新羽振振有詞的說道,“如果他們不追我,我是不是就不用跑?我不用跑,車子是不是就不用報廢?”


    “那些人明明知道自己追不上我,偏要不自量力的湊上來找虐,這能是我的錯嗎?這明明就是他們的問題!”


    葉開:“……”


    祖宗!他們來追你的原因究竟是什麽你心裏沒點數嗎?


    如果你不去挑釁他們的話,他們會來追你嗎?


    想想源頭究竟在誰那裏好不好啊!


    算了,和這個小混蛋根本說不通。


    迴到基地的江新羽先把車子開去了技術部,丟下一句“檢查維修”後,就氣勢洶洶的跑去了財務部找麻煩去了。


    看著守著二十多輛還未檢查維修的車子默默流淚的技術部部長,葉開也隻能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技術部部長眼淚汪汪的握住葉開的手:“幽靈大人,您勸勸boss,讓他老悠著點行嗎?”


    葉開指著剛開迴來的車無奈道:“我勸了,他不聽,我也沒辦法啊。”


    技術部部長心態徹底崩了。


    自從江新羽學會了開車飆車,他這裏幾百號人就沒有一天是閑下來的。


    就這,還跟不上車輛報廢的速度。


    葉開真誠的建議道:“這樣吧,我讓考核部再給你們技術部招點人手行嗎?”


    技術部部長癱在地上鹹魚望天,徹底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


    而這邊技術部的問題還沒解決,財務部的部長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過來了:“二把手!二把手啊!您快勸勸boss吧!他要支出二十個億全用來買車啊!”


    “多少?”技術部部長一骨碌爬了起來,目眥欲裂的抓著財務部部長的胳膊就是一頓搖,“二十個億?還全用來買車?你批了?老頭你怎麽敢的?!!”


    財務部部長是個五十多歲已經準備退休的小老頭,這麽被技術部部長沒輕沒重的一頓亂晃,隻感覺自己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我就算不批也沒辦法啊,我隻是個財務,真正的資金流在boss手裏捏著呢。”


    “完了,全完了!”技術部部長撲過去抱住葉開的大腿就是一陣鬼哭狼嚎,“二把手啊!您勸勸boss吧!這二十個億不能花啊!他就算再有錢,也不能這麽造啊!”


    財務部部長也撲上去開始打感情牌:“開啊,老頭子我也算是看著你倆長大的,你就去勸勸吧!你去的話,boss一定會聽的。”


    葉開:“……”


    這還真不一定。


    不過最後葉開還是去了,好說歹說才打消了江新羽要拿二十個億買車的念頭,然而一轉頭,江新羽又拿著這錢去買了一艘遊輪,還多支出了七點三個億。


    葉開:“……”


    所以說,這錢咱是非花不可是嗎?


    迴到家後,江新羽把裝著狙擊槍的吉他包隨意扔在沙發上,冷哼道:“我沒買艘大型遊輪就已經很給他們麵子了!”


    葉開艱難詢問:“你名下的遊輪已經有十七艘了,這還不夠嗎?”


    “我有錢,我為什麽不能買?”說完,江新羽就頭也不迴的進了臥室,並重重的把門關上了。


    葉開:“……”


    得,又發脾氣了。


    可能當初被師父帶迴組織時,江新羽的年紀還小,再加上之後一直被師父用錢慣養著長大,江新羽對錢是真的沒什麽概念。


    雖然這二十個億對他們組織來說也確實不算什麽。


    葉開深深的歎息一聲。


    不過這樣看來,小時候在孤兒院時,那段難熬的日子並沒有在江新羽的記憶中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就挺好的。


    那段時光,葉開是真的不願再迴憶,也不想讓江新羽迴憶起來。


    “葉開!”房間裏的江新羽突然喊了一聲。


    葉開對此習以為常,推開門應道:“我在,又怎麽了?”


    臥室內,江新羽正在和自己的頭發作鬥爭,他拿著一把梳子用力扯著自己的發梢,見葉開進來,就皺眉說道:“你過來幫我一下。”


    “又打結了?”葉開看著被江新羽梳的亂七八糟的頭發,認命的接過梳子,“你不要總是這麽暴躁好嗎?慢慢順著它梳啊。”


    “我也沒逆著梳啊!”江新羽拽著自己的一縷頭發不滿道,“可它就是不聽我的。”


    葉開把他手裏的頭發輕輕拿過來,一點一點給他梳開那些打上的結:“也是時候修一下發梢了,這樣之後也不容易打結了。”


    江新羽很自然的說道:“那明天你給我修一下好了。”


    葉開輕笑:“懶死你算了。”


    葉開已經忘記江新羽是什麽時候開始留長頭發的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喜歡上留長頭發。


    明明他很不耐煩打理這頭長發,可當師父建議要把它剪掉時,卻遭到了江新羽的強烈反對。


    甚至在師父趁他睡著,偷偷給他剪掉一截被他發現後,還氣哭了。


    把師父嚇得從那之後再也沒敢提要給江新羽剪頭發的事情。


    可是頭發這麽一直不剪不打理,對發質也不好。


    但江新羽擔心外麵的理發師會一言不合就把他的頭發全部剪掉,死活不肯找別人幫忙,可讓他自己來他又不耐煩。


    沒辦法,葉開隻好開始自學理發的手藝,買了幾百頂假發練手,這才勉強達到江新羽的要求。


    “你說你,留這麽長的頭發做什麽?不重嗎?”


    葉開一邊給江新羽梳頭發,一邊問出了困擾自己十幾年的問題:“都到腰了,就算是女孩子也沒幾個留你這麽長的頭發的。”


    “還行,不重啊。”江新羽很奇怪的看了葉開一眼,“再說了,這不是你想要我留的嗎?”


    “我?”葉開愣了一下,迴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自己要求江新羽留長發的記憶,“我什麽時候要求的?”


    “很小的時候了,我也記不太清了。”江新羽說道,“你當時說,我留長發肯定很好看,問我可不可以留長頭發,我答應了。”


    葉開手上的動作一頓,這才從記憶中找出這段已經落滿灰塵的記憶。


    那個時候,他剛認識江新羽,小孩兒小小的一團軟乎乎的,他輕輕鬆鬆就能把人圈在懷裏。


    雖然年紀還小,但江新羽的五官已經非常漂亮,像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


    雖然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小孩兒臉色不太好,但也不難看出等他長開後,這會是一張多麽精致的容貌。


    葉開當時覺得這個新認識的瓷娃娃長的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孩子都好看,腦子一時抽抽,就對江新羽說道:“你長的這麽好看,不留長頭發可惜了。”


    江新羽當時隻是眨著黑曜石一般,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疑惑的注視著他,似乎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葉開仗著對方年紀小,開始忽悠小孩兒:“小掛件,留個長頭發怎麽樣?你看你本來就長的這麽可愛,留了長頭發一定更可愛。”


    然後江新羽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葉開很高興,拉著江新羽的手說道:“那就說好了,你以後一定要留長發哦,不可以忘了。”


    江新羽終於應了一聲:“好。”


    迴想起一切的葉開喉間微滯,聲音有些澀:“那……都是多長時間的事了?”


    “我五歲的時候啊。”江新羽托著下巴,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孤兒院呢。”


    葉開聲音很輕:“你很少提那個時候的事,我以為你早就已經忘了。”


    “因為那個時候的事沒什麽好提的。”江新羽垂眸,“如果不是因為是在那兒認識的你,我可能真的就忘記了。”


    葉開幫江新羽梳開最後一個結,放下梳子說道:“我當年是忽悠你的,我以為你沒聽懂。”


    可他沒想到,江新羽不僅聽懂了,還記住了,不僅如此,他居然真的為此留了長頭發。


    “我知道啊,而且我當時已經五歲了,就算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那樣說,可我也是能聽懂的。”


    江新羽忽然就笑了:“後來我就明白你是忽悠我的了,可是誰讓我答應你了呢?”


    葉開:“你不提,我自己都忘記了……”


    “我記得就行了。”江新羽滿不在乎的說道,“早看出來你忘記了,要不然當初我要留長發的時候你也不可能那麽震驚。”


    葉開無奈:“很明顯嗎?”


    “超級明顯!”江新羽誇張的說道,“你當時的表情,簡直就像要把我腦子裏進的水都晃出來一樣!”


    葉開:“結果沒想到,腦子進水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你也知道這個要求像是腦子進了水啊?”江新羽嫌棄道,“真懷疑現在太平洋還在不在,是不是跑到你腦子裏定居了。”


    葉開笑了:“它是長了腳嗎?”


    江新羽翻了個白眼:“所以呢?這位腦子進了水的先生,要不要我剪掉長發,恢複利落的短發?”


    葉開:“不,我覺得你還是長頭發好看。”


    “神經病!”江新羽推搡著他出了臥室,“我看我還是保守了,明明是四大洋都跑進你腦子裏了才對!”


    葉開看著麵前被狠狠甩上的門,溫柔的笑著:“阿羽,謝謝。”


    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那個又軟又糯的小團子真的存在,因為不止我一個人還記得當年的時光。


    江新羽沒有變,也不會變。


    門後傳來江新羽不耐煩的聲音:“真想謝就別忘了明天給我把發梢修一修!這頭發真的麻煩死了!”


    “好。”


    哪怕是隔著一扇厚厚的門,江新羽也能想象的到此時葉開臉上的表情究竟該有多得意。


    他終於還是沒忍住輕輕笑了,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或許那段記憶不是很美好,那時的日子也很難熬。


    但是,我是在那裏遇見的你。


    所以即便當初很多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但有關於你的那一部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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