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有一個幼馴染,叫諸伏景光。


    從小學相識一直到警校,他們從來沒分開過,降穀零也從未想過他們會分開。


    所以在公安那邊來人找他,讓他去黑衣組織臥底的時候,他猶豫了。


    倒不是害怕自己遇到什麽危險,而是如果選擇去臥底,就代表著他要和自己的朋友斷掉所有的聯係。


    說實話,他內心對這件事其實是有些抗拒的,他都想象不到他們在聯係不到他的時候會有多著急,尤其是hiro。


    所以降穀零一開始並沒有著急答應,而是選擇了考慮一下,公安那邊的人答應了,說會等他的答複。


    然後他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迴到了他的朋友們身邊。


    他發誓,考慮的那幾天絕對是他這二十二年以來,演技最好的幾天,至少他成功騙過了自家細心的幼馴染,也成功騙過了他們之中最擅長察言觀色的萩原研二。


    嗯……能達成這一成就,降穀零其實還有點小驕傲。


    可不管他心中怎麽想,也不管他多希望這幾天能過的再慢一些,答應要給公安那邊答複的日子還是到了。


    “所以降穀零,你的答複是什麽?”


    “我接受任務。”


    來和他交涉的中年男人露出了一抹滿意的微笑:“好的,那麽歡迎加入公安。”


    降穀零鄭重的給他敬了一禮。


    這次,他在摯友和國家之間,選擇了國家。


    警校的生活很快就結束了,聽著好友談論著自己未來就業的方向,降穀零選擇誰也沒驚動,簡單收拾了行李,頭也不迴的踏上了那條一眼看不到未來的路。


    公安那邊的臥底培訓很枯燥,手機上交後,他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他的生活中隻剩下日複一日的訓練。


    沒有人和他拌嘴,沒有人和他打架,沒有人在身後默默收拾著他惹出來的爛攤子,也沒有了每晚撥出去的那通電話,以及電話接通後對麵那個小孩兒惱羞成怒的一通罵。


    在公安生活的每一天都讓他感到不適應,因為他必須要強迫自己改掉一些養成了多年的習慣。


    比如他總是習慣性的在受傷之後,去敲他宿舍對麵的那扇門。


    可每一次,他的手都會在離門板還有幾毫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因為他想起來,這裏已經不是警校了,他宿舍的對麵也不再是他的幼馴染,而是一間沒有住人的雜物室。


    那隻是一間普普通通的雜物室,所以不管他怎麽敲,都不會有人從裏麵走出來,看著他臉上的傷,笑著調侃一句:“又和鬆田打架了?”


    然後任勞任怨的去醫務室找醫療箱,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告訴他,他又在醫務室遇到萩原了。


    等第二天他和鬆田再因為臉上的傷被鬼塚教官揪出來狠狠地罵一頓,又由班長笑嗬嗬的打著圓場。


    說起來還挺對不起鬼塚班的其他同學的,因為他和鬆田,他們都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無妄之災。


    罰跑罰訓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了。


    果然啊,現在想想,還是很懷念在警校的那段日子。


    倒是沒想到,他離開警校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受傷了之後要自己包紮。


    挺好笑的吧?


    當安室透再一次熟練的把子彈剜出來,動作嫻熟的為自己把傷口包紮好,然後很是疲憊的躺在床上,失神的望著天花板。


    他已經臥底進黑衣組織三個月了,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他每一步都仿佛走在懸崖邊,一不留神,就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明天,他需要和一個疑似組織高層的成員打交道。


    夢魘。


    這個代號他並不陌生,但在公安給出的資料中,這個人似乎一直是獨來獨往的,他們也從沒有得到什麽夢魘加入某個組織的具體信息。


    夢魘本人更是放出話去,隻接受合作,不接受收編。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黑衣組織遇見這個人,還成為了他的頂頭上司。


    公安其實是不想和夢魘作對的,畢竟黑客這種人,太不講道理,隻需要遠程操作一下,就能給人帶來無可挽迴的損失。


    尤其在不知道一個黑客的極限的情況下,和這樣一個實力不詳的人作對顯然不是什麽聰明的決定。


    所以公安那邊的態度是,先試探一下夢魘的立場,如果確認對方真的加入了黑衣組織,這個臥底任務恐怕需要從長計議了。


    可是,誰能告訴他!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看見hiro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是都到了嗎?”


    正在張牙舞爪撓人的貓貓聽見熟悉的聲音後一瞬間安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變得心虛。


    不對?他為什麽要心虛?


    不就是來做個臥底任務沒和hiro說嗎?


    他為什麽要……


    咱就是說為什麽他更心虛了呢?


    但現在這種情況明顯不是敘舊的好時機,安室透斜睨著剛進門的男人,開始冷嘲熱諷:“嗬,又是一個小白臉。”


    他發誓,那一刻,他從自家幼馴染的眼睛裏看到了震驚。


    但多年的幼馴染,該有的默契還是在的,諸伏景光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眉頭擰起,反問道:“這位先生,我好像並沒有惹到過你吧?”


    安室透心裏鬆了一口氣。


    雖然能再看到諸伏景光他是很開心,但他絕對不希望是在這裏看到他。


    他這個幼馴染性格太溫柔了,他並不覺得這個臥底任務適合諸伏景光。


    但現在讓諸伏景光退出任務明顯不現實,所以就算安室透再怎麽不情願,也得接受。


    不過至少,有了幼馴染的陪伴,在臥底期間也沒有那麽難熬了。


    於是安室透又養迴了受傷之後就跑去敲對麵房門的習慣。


    當然,如果他受的傷比較嚴重,那就不是他去敲對麵的房門了,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敢去。


    這個時候就是對麵房間的人拎著醫療箱怒氣衝衝的來找他了。


    每當這時,蘇格蘭都大有一種要把害他受傷的那個人一槍崩了的架勢。


    就很嚇人,至少安室透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嗯……萊伊也不敢。


    沒有人想惹一個還在氣頭上的腹黑貓貓,尤其是這隻貓貓還掌握著整個小隊的廚政大權。


    他真的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死不瞑目。


    安室透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在組織裏臥底下去,直到任務結束,他們會一起迎接勝利的曙光。


    可是,他最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即使他們在聊天時刻意忽略這個可能,但依舊抵擋不過現實的殘忍。


    臥底真的是一個危險的職業。


    因為他們永遠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更先到來。


    就像安室透沒有任何防備的,接到了朗姆的消息,然後他知道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他的幼馴染暴露了。


    知道這一消息的降穀零隻覺得眼前發黑,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尋找諸伏景光的路上了。


    可他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等他趕到的時候,他看到的隻有那個染血的陽台,和已經停止唿吸的諸伏景光。


    “對叛徒就應該迴以製裁!”安室透聽見萊伊這麽和他說道,“是這樣沒錯吧?”


    hiro……


    安室透感覺自己要唿吸不上來了,他不敢相信,他的幼馴染居然就這麽死在了他的麵前。


    “蘇格蘭!”


    安室透不信邪的去聽他的心跳,去探他的脈搏。


    可無一例外,得到的都是令人心寒的沉寂。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他,告訴降穀零一個殘忍的真相。


    諸伏景光,殉職了。


    為什麽?


    安室透有些迷茫。


    明明他們幾個人一個月前剛聚過。


    老天好像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那是他們這幾年的第一次重聚,卻也是最後一次。


    從那天起安室透就恨極了萊伊,尤其在得知他也是臥底的時候,這種恨意直接達到了頂峰。


    他恨萊伊明明像他那麽強大的男人,為什麽沒能救下諸伏景光,為什麽要逼他自殺,他明明有更多選擇,可為什麽?


    你為什麽不救我的幼馴染呢?


    安室透知道自己這樣很無理取鬧,可他卻沒有辦法不去埋怨。


    他恨萊伊,但同樣的,他也恨自己。


    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當時為什麽不再快一點,如果當時他再快一點,或許就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可是,一切都晚了。


    隻有真正體會過無能為力,才能意識到原來自己並不是無所不能。


    安室透原以為臥底到現在,自己已經可以坦然接受一切的意料之外。


    可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隻能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意料之外。


    那一晚的天台成了他永遠的噩夢,他開始瘋了一般的做任務,把自己的每一分鍾都安排的滿滿當當,好讓自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想那一天的事情。


    於是神秘主義成了他的標簽。


    他成為了組織最優秀的情報人員。


    他頂住了組織對他的懷疑,甚至順勢往上又走了幾步。


    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安室透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他感覺自己很累,可他又不能停下來,隻能繼續保持著每天高強度的工作量,每天休息的時間從不超過三個小時。


    甚至變得越來越短。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睡眠越來越淺,睡眠質量越來越差,可他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他真的很忙。


    也隻有很忙,他才不會因為其它雜七雜八的事情擾亂他的思緒。


    日子就這樣看似平靜的過著。


    直到那天,他剛迴國沒多久,就被兩個陌生人給綁上了車,也是那天,徹底打破了他精心偽裝了兩年的平靜。


    降穀零看著完好無損站在自己麵前的諸伏景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容?


    貝爾摩德?


    組織的陰謀?


    他的身份暴露了?


    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種脫身的辦法。


    “zero……”


    那個人一開口,降穀零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


    太像了。


    如果他不是親眼目睹了諸伏景光的死亡現場,他或許真的會信……


    他其實真的很想相信。


    “滾!別這樣叫我!我惡心!”降穀零嫌惡的偏過頭,垂眸掩蓋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


    裝的再像又怎樣?一個冒牌貨而已,還沒有資格這樣叫他。


    然而下一秒,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出現在他的麵前。


    少年眉眼彎彎的對著他笑:“零哥,好久不見啊!”


    小新羽?怎麽會?


    降穀零去扯他的臉,結果卻沒扯動?


    他看著自己的手有些愣神。


    真人真皮?原裝貨?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的工藤新羽已經開始罵上了,那語氣像極了七年前在警校時,他在電話裏被逼急了的樣子。


    確認了,這就是本人。


    七年過去,這小孩兒倒是一點都沒變。


    降穀零轉過頭,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既然小新羽是本人,那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奢望一下……


    他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終於鼓起勇氣喊了一聲:“hiro?”


    他去扯諸伏景光的臉,同樣沒扯動,也沒有任何動過刀子的痕跡。


    不是易容,也不是整容。


    這就是諸伏景光,真真切切的諸伏景光。


    所以他的幼馴染真的迴來了?


    降穀零當時隻覺得腦子一團糟,想哭,但又嫌丟臉,愣是把眼淚又憋了迴去。


    他其實比誰都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當他真的帶著諸伏景光迴了安全屋,他又一句話都問不出來了。


    他承認,他害怕了。


    他心裏很清楚諸伏景光不會輕易消失,可他還是害怕。


    害怕當年那件事是個開關,隻要提起他就會發現這些美好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選擇了不聞不問。


    哪怕是假的,他也想再多留這個幻想一段時間。


    之前他睜眼閉眼總是那個染血的天台,這也一度成為了他的噩夢。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自己是被那滿眼的紅色所驚醒。


    他好像還聽見諸伏景光對他說:“抱歉,zero。”


    他不想再迴到那個無助的天台,他不想一遍遍迴想起自己當時的無能,他不想再迴憶那時在看到已經失去生命體征的諸伏景光時,自己有多麽的無措。


    這除了讓他更加厭棄自己,更加痛恨組織和萊伊外,沒有任何好處。


    “hiro……hiro!”


    降穀零再一次被噩夢驚醒時已經習慣了,他抬臂遮住雙眼,好像這樣他就可以當一個什麽都看不見的瞎子。


    他看了一眼時間,才淩晨兩點,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加嚴實了一些,試圖繼續入睡。


    “zero!”


    房門突然之間被打開,嚇的降穀零直接從床上坐起身,如果不是看清楚來人的話,他差點就要去摸壓在枕頭底下的槍了。


    “怎麽迴事?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諸伏景光焦急的伸手去探降穀零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後微微鬆了一口氣。


    “我沒事啊!”降穀零的表情很無辜。


    哦,他想起來了。


    好像是因為他熬夜被小新羽發現了,hiro放心不下,再加上需要給他熬藥,這幾天一直住在他這裏,就在隔壁的房間。


    降穀零:“你怎麽過來了?”


    他記得房間的隔音挺好的啊?


    “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就是感覺睡不踏實。”


    諸伏景光皺眉,他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麽原因,總有一種聽見降穀零在叫他的錯覺,心裏慌得很,就出來看看。


    結果剛走到降穀零的房間門口,就聽見降穀零急切的喊了他一聲。


    他怕對方出什麽事,就衝進來了。


    “真的沒事嗎?”諸伏景光還是有些不放心,“你是不是受傷了,但沒告訴我?”


    “沒有,真沒有。”


    雖然降穀零一直在強調“沒有受傷”,但鑒於這人之前就有不少前科,諸伏景光沒完全信他,簡單檢查了一下,這才終於放下心。


    “有什麽事,zero一定要和我說,知道嗎?”


    聽著幼馴染毫不掩飾擔心的話,降穀零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眶,抬手握住了諸伏景光的手腕:“hiro……”


    諸伏景光感覺降穀零的語氣好像不太對勁,坐在床邊輕聲問道:“怎麽了,zero?”


    降穀零往諸伏景光那邊挪了挪,然後一言不發的抱住了他的幼馴染。


    諸伏景光慌了,他從來沒見過降穀零這個樣子,明明沒有說一句話,可他就是感覺他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zero你……誰欺負你了?”


    諸伏景光的聲音有些冷。


    沒發燒,沒受傷,那他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一種可能了。


    他在心裏猜測著究竟是誰。


    難不成是萊伊?


    可是萊伊現在應該還在國外,而且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做過什麽,可但凡他迴了霓虹,第一個炸毛的絕對是小新羽。


    那就是琴酒?


    自從威士忌小組解散,zero去了朗姆的情報組,開始走神秘主義路線後,琴酒就一直看他不順眼。


    再加上現在一個小組暴露了兩個臥底,琴酒在組織裏指不定怎麽給zero找不痛快呢。


    諸伏景光越想越覺得這個最有可能,甚至開始盤算給琴酒套上麻袋揍一頓的成功率有多少了。


    降穀零卻笑了。


    他從未像今天這樣,實實在在的認識到,他的幼馴染真的迴來了。


    他不蠢,哪怕從未問過,單從諸伏景光和工藤新羽的隻言片語中,他也能拚湊出大概的真相。


    不同於諸伏景光的心軟,作為情報人員的他早已習慣了猜忌,所以他能猜到的隻會更多。


    他不想去點破什麽,他選擇了沉默。


    包庇就包庇吧,他隻是……


    “我真的沒事,hiro。”


    “確定嗎?”


    “確定啊。”


    他隻是,不想再失去了。


    這一次,他在摯友和國家之間,選擇了他的摯友。


    也是他一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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