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薨逝,內務府那邊備下的東西也有十幾年了,常年換新,這會也終於派上了用場。


    曹琴默現在不想看到皇上,煩得很,但小高還沒有諡號,隻能去看看皇上。


    恆娖這些天也經常來看皇上,給皇上喂藥送補品,下人擔心補品裏麵有什麽就和曹琴默匯報了一聲,曹琴默過目一遍,無非就是什麽鹿鞭,人參之類的補氣血的好東西,隻不過皇上現在虛不受補,越補越虛罷了。


    到底是公主一片心,曹琴默命人好好煎藥,都送給皇上喝,她就當做不知道。


    她來到養心殿,屋內一股難聞的味道,光線昏暗,純貴妃守在龍榻旁邊手裏轉著佛珠在念經祈福。


    見著曹琴默,她微微點了點頭。


    皇上見著曹琴默,才勉強露出了一個笑:


    “你來啦?”


    “請皇上節哀,皇貴妃娘娘……病逝了。”


    “皇貴妃薨了?”


    “是,請皇上為她擬諡號,好讓臣妾去操辦喪儀。”


    “皇貴妃以前也算是嬌俏可人,生了孩子後竟也變得沉穩,會彈琵琶……那便是慧賢二字吧。”


    “臣妾謝過皇上。”


    曹琴默謝完恩,起身就走了,完全不顧皇上有沒有喊她起來。


    皇上也沒反應過來,但隻當是曹琴默因為皇貴妃逝世心情不好。


    畢竟這宮裏誰不知道,曹琴默和皇貴妃感情好。


    從前就是在一個宮裏生活了很久,即便是後來兩人住得遠,也會隔三差五見一麵。


    後來皇貴妃身體不好,就數曹琴默最上心,後麵掌權,更是細細照料,事事上心。


    如今皇貴妃走了,更難過的自然是曹琴默。


    反正皇上躺床上半死不活的管不到,不如就按照皇貴妃最高規格的喪儀來舉辦(簡而言之就是敦肅皇貴妃的喪儀)。


    曹琴默吩咐下去,本來就打算按照這個儀程辦,東西也是一早準備好的,自然快速。


    永璐和璟璃都先接到了自己宮裏叫人照顧著點,自己盯著慧賢皇貴妃的靈堂進度。


    這期間皇上連曹琴默的影子都沒見到,噩夢盜汗的情況更加嚴重了。


    接連噩夢導致他有些分不清幻覺和現實,總覺得有人要害他,經常費力地喊進忠進來守在他身邊,搞得進忠足足有半個月沒有睡好覺。


    兆慧和傅恆班師迴朝,軍機處和養心殿就是前後門的關係,連皇上麵都沒見到。


    皇上也叫人過來給了封賞,就讓他們迴去了。


    兆慧也是真累了,擺擺手說自己年齡大了,朝著養心殿行禮跪拜,讓進忠把自己的請安折子交給皇上後就迴了自己的府邸。


    傅恆一直沒走,他想祭拜孝賢皇後,但後宮外男不能擅自入內,所以要等皇上迴複。


    過了一會,進忠過來告訴他,皇上給了他一個時辰的時間待在長春宮,時間到了就要走。


    時間也足夠了,他本來是想著有軍功就有底氣幫著孝賢皇後,可沒想到他才出去多久,孝賢皇後就走了,還是被人害死的。


    這讓他如何能忍受。


    進忠領著他來到長春宮,長春宮表麵上看不見其他人,等傅恆走進去,看到孝賢皇後畫像前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舉著香。


    是愉貴妃。


    傅恆稍微迴頭瞥了一眼外麵,聽腳步聲進忠並沒有走,而是守在了門外。


    麵前的曹琴默笑了笑,說:


    “傅恆大人,我們很久沒見了。”


    “給愉貴妃娘娘請安。”


    “請起吧。”


    “愉貴妃娘娘怎麽在此處?”


    “自然是來祭拜孝賢皇後,傅恆大人難道不是嗎?”


    “是。”


    傅恆看著她,這個人比以前還要捉摸不透。


    “皇上病了這麽些日子,疑心病也重了,除了本宮,其他人他是一個也不見。”


    曹琴默把香插在香爐裏,自顧自地坐在凳子上,看著傅恆,


    “傅恆大人能進這兒,還多虧了本宮呢。”


    “微臣多謝愉貴妃娘娘,也祝願愉貴妃娘娘……得償所願。”


    傅恆知道她做的事,兩人現在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他隻想要如懿,其他的,隻要不傷國本,他都可以無所謂。


    他可以忠君愛國,前提也是君主值得信賴,如果常常為了一己之私隨意安排,那這樣的君主,即便是有才幹,也會傷了底下人的心。


    曹琴默跟他說話也費勁,她甚至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直接叫人傳信就是了。


    “傅恆大人,此次見麵,本宮就是想問問你,繼位的聖旨擺在何處?”


    “自然是正大光明匾……”


    “不,本宮說的,是另一份……”


    曹琴默打斷他的話,笑眯眯地問,


    “皇上身邊那份,傅恆大人應該是知道的吧?”


    傅恆抬頭看著曹琴默,曹琴默轉頭看向了孝賢皇後的畫像。


    “愉貴妃娘娘,您真的覺得五阿哥可以繼位?”


    “這不是傅恆大人該過問的,還是說傅恆大人根本就不知道?”


    “……在那塊懸匾之後,娘娘恐怕很早就知道了,特意問微臣是為了試探對嗎?”


    “傅恆大人說什麽,本宮聽不懂。”


    曹琴默從懸匾後掏出一塵不染的匣子,笑眯眯地遞給傅恆,


    “傅恆大人,本宮才疏學淺,請傅恆大人過目,告知本宮答案吧。”


    如此大不敬的行為,看得傅恆心裏都一震,他伸出手打開匣子,露出了裏麵聖旨。


    聖旨裏麵清清楚楚寫了,五阿哥永琪即位。


    即便是傅恆知道曹琴默和皇上的字很像,可也能看出來細微差別,可如今,這字,就連傅恆也看不出來差別。


    連他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皇上寫的,還是她曹琴默寫的。


    可他不敢賭,他知道猜曹琴默一早知道了位置,但這聖旨的防偽標記一般來說隻有一些心腹忠臣才知道,他掃了一眼,幾乎沒有任何錯漏。


    他定了定心神,才說:


    “愉貴妃娘娘神機妙算,微臣自愧不如。”


    “是皇上格外恩寵永琪呢,生病期間皆由永琪代理朝政,傅恆大人若是心有疑慮,不妨多接觸接觸。”


    曹琴默也不怕傅恆懷疑,就是她寫的怎麽了。


    這繼位的自然是立賢立長,她的孩子又聰明又博學,如何當不起一個皇上。


    皇上沒偷著樂就不錯了,她沒隨便想扶持一個人上位滅了大清已經是她希望大清太平盛世能持續一段時間的善良。


    ————————


    皇上越來越疑神疑鬼了,漸漸連進忠都不可信,他總覺得進忠臉上的笑是不懷好意的笑,而那些侍疾的嬪妃也一個個不懷好意,一個個都盼著自己駕崩呢。


    “愉貴妃呢,叫愉貴妃過來!”


    大半夜吵吵嚷嚷的,簡直不讓人睡覺。


    曹琴默剛把永璐和璟璃哄睡著,就聽到進忠這樣說。


    她說:


    “皇上這幾日,是不是病越發重了。”


    “是呢,就連奴才都不能近身,一身冷汗都擦不了,這幾日好像又染上感冒了。”


    進忠嘴上說著無奈,臉上卻是幸災樂禍的笑。


    “……去看一眼吧,叫杜太醫來一碗安眠藥來,也不用多精細,量大就行。”


    “嗻。”


    曹琴默來到養心殿,皇上睜著眼睛,滿頭大汗,直到看到曹琴默才稍微心安,他急切地拉著曹琴默的手,說:


    “海蘭,你看看朕,朕是不是真的老了?那些人趁著朕生病竟然想謀朝篡位,實在是其心可誅!海蘭你替朕砍了他們!把他們都砍了!”


    “皇上,他們怎麽敢呢?皇上威嚴猶在,他們怎麽敢動那個心思,而且前朝還有五阿哥幫您看著,後宮還有臣妾呢。”


    曹琴默拿著手帕給皇上擦汗,好聲好氣安慰著,皇上攥得曹琴默手都痛了,他還是有些神神叨叨,總感覺有人害他。


    曹琴默才懶得哄,直接一碗安眠藥灌下去,讓皇上安然睡眠。


    曹琴默抽迴手甩了甩,老了力氣還這麽大,疼死了。


    “進忠,好好看著皇上,每天都要喝藥。”


    “是。”


    後宮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那些孩子,妃子一個個都鬧挺。


    第二天她去了永壽宮裏阿箬抱著孩子看到曹琴默,笑了出來,說:


    “給愉貴妃姐姐請安。”


    “最近怎麽樣了?”


    “嫻貴人倒了,還有了孩子,這天下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了,我很滿足。”


    阿箬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有孩子,還是個小阿哥。


    不管怎麽說,都是開心的。


    沒有什麽自己比敵人過得好這件事更讓人開心。


    就是嫻貴人還活著有些礙眼。


    “給愉貴妃請安,給慎妃請安。”


    惢心牽著自己的孩子念苪走了過來,她聽聞愉貴妃來了連忙給她們請安。


    自從江與彬暴斃了之後,惢心幹脆就留在了宮裏在阿箬身邊幫襯著,就跟以前一樣伺候著阿箬,阿箬也不是什麽苛刻的主兒,也算輕鬆有空帶著孩子。


    李玉照顧惢心也很上心,經常幫忙帶孩子會送孩子小玩意,念斌見著李玉也會開心地喊聲李玉叔叔。


    這般勞心勞力,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李玉對惢心的情意。


    “惢心,起來吧。”


    曹琴默說,她看著這個小女孩,笑了笑,問惢心:


    “這是念苪吧?都這麽大了。”


    “多謝貴妃娘娘掛念。”


    阿箬身邊跟著李玉,李玉看著惢心的眼神也不一般,根本就藏不住。


    在場的人誰看不出來,惢心也不太擅長應付這樣的感情,隻能拿出多多的謝禮,但是她也知道這不足以償還李玉的心意。


    李玉一直沒有說過,他就怕自己的情意打擾到了惢心,惢心視而不見,卻一直很難心安理得。


    “阿箬,你以後做了太妃,想過去哪裏養老嗎?”


    曹琴默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她,阿箬思考了一會,然後才說:


    “自然是去行宮了,安安靜靜的沒有人打擾才好。”


    “惢心呢,惢心也要跟著去嗎?”


    曹琴默轉頭看向惢心,惢心愣了愣,江與彬的府宅還在京城,她自然舍不得,這麽多年過去……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對江與彬的感情是如何,可江與彬待她那樣的好。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有些猶豫:


    “還是想留在京城的。”


    “家中沒有男人,遲早會有人盯上你的。惢心,為了孩子,你也得考慮一下。”


    阿箬關心地說,然後意味鮮明地看了一眼李玉。


    李玉身子一僵,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惢心也意識到了,立馬慌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不是歧視李玉,這麽多年照顧下來,有時候她都忘記了李玉是個太監。


    可是她覺得這樣對不起李玉,她不能把李玉當成替代品,當成工具,即便他是個太監。


    兩人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


    曹琴默看他們還有好一會磨嘰,拍了拍阿箬的手讓她好好上上心把兩個人安排起來,自己又去忙了。


    過了幾天,是舒妃前去照顧,進忠又來報,說:


    “皇上驚厥抽搐,太醫院換了好些藥,針灸也不見好。貴妃娘娘快去看看吧?”


    進忠難過地都要笑出來了。


    怎麽這麽大的人還能驚厥抽搐,真是沒救了。


    不會是他們光顧著灌安眠藥忘記喂治病的藥了吧?


    哦……她好像是忘記吩咐了。


    算了,不重要。


    等她去看皇上的時候,舒妃無聊地玩著護甲,看到曹琴默臉上才帶著點笑:


    “愉貴妃娘娘。”


    “你做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說他的詩寫的不如我家大爺,而且沒有審美罷了。”


    舒妃沒了在皇上麵前柔弱的樣子,她看了一眼在床上全身隻有眼睛能動的皇上,朝他翻了個白眼。


    皇上也被氣得直翻白眼,他指望曹琴默能給他出氣狠狠責罰舒妃,沒想到曹琴默卻說:


    “妹妹可別氣壞了身子,還有兩個孩子等著妹妹養呢。這也就是這邊都是咱們的人,要是被人知道了被捕風捉影,弑君的帽子扣下來該怎麽辦?”


    “姐姐心思縝密,我是萬萬比不上了,隻想著解氣了,不過還好還給他留了一口氣。”


    “妹妹也累了就先迴去吧,這兒有我呢。”


    “那妹妹就先告退了,姐姐慢慢玩。”


    舒妃擺擺手,她原來是想一把火燒了她和皇上的,可是自己現在有孩子,況且他們兩個殉情(?)感覺都有點便宜了皇上。


    所以就改成了嘴上氣死皇上。


    皇上的眼睛瞪的溜圓,紅血絲布滿眼球,曹琴默端起藥,坐在皇上身邊,笑著說:


    “皇上,這些年的膳食,可還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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