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過去之前,他還在琢磨,誰給孔大儒引薦的李誡,為何自己就沒這般好命……


    禦書房,齊王和李誡坐在下首,一五一十稟報三大營的收獲。


    景順帝邊聽邊點頭,含笑道:「肅清了三大營,這下朕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你們兩個差事做得不錯,尤其是老三!朕知道李誡肯定不會出岔子,你這次倒是讓朕刮目相看。」


    齊王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不似先前那般頹廢,人也有了精神氣。


    他滿臉的驕傲自滿,卻又拚命忍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膚淺,哼哼唧唧說:「本王大小也是個親王,從小威風到大,別的不說,拿架子唬人還是很有一套的。」


    李誡笑道:「如果沒王爺親自坐鎮,單憑微臣一人,絕對壓不住那幫兵油子。陛下,您是沒見當時那情形,有個參將不服,王爺抄起馬鞭就是一頓抽,把那人打得哭爹喊娘,直接揍趴下了。」


    齊王不免謙虛幾句,「嗨,我那算什麽啊,你手起刀落,一刀砍了人腦袋才叫厲害!——皇兄,差事辦完,我能不能迴家了?」


    景順帝失笑,「能能,你媳婦兒接二連三進宮,張口閉口就問你,她再來,朕實在是找不到借口搪塞了。」


    「那……我迴去該怎麽說,要不要繼續瞞著她?」


    「不必,你立下功勞,也該讓她替你高興高興,去吧……誒,你等等。」景順帝叫住齊王,略沉吟了下,緩聲道,「三弟,父皇臨終前說的話,哥哥一直記在心上。」


    齊王低下頭,揉揉鼻子,甕聲甕氣答道:「……我也記的。」


    景順帝頗為欣慰地笑了,「走吧,放你三天假,迴來去禮部當差。」


    禦書房伺候的人同樣悄無聲息退了下去,隻留下李誡一人。


    李誡便知皇上有話單獨說,果然,景順帝問道:「齊王一下子轉了性兒,是你勸的?」


    「微臣倒是勸過幾句,但王爺好像沒聽進去,許是王妃的功勞。聽微臣媳婦兒說,齊王妃摸準了王爺的性子,他二人似乎很合得來。」


    「嗯,隻要這人心中有了掛念,就不容易走極端。」景順帝從書案下頭翻出個小匣子,往李誡這邊一推,「你的夫人也很厲害。」


    李誡不明所以,打開匣子一看,登時臉上變了顏色,翻身跪倒,叩頭道:「微臣有罪,不該隱瞞皇上。」


    景順帝把玩著那枚龍紋玉佩,毫不在意道:「起來,朕的器量沒那麽小,不至於因此怪罪你。」


    李誡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起身賠笑道:「那個……先皇賞賜的時候,說逼不得已的時候用來保命,微臣想著大概一輩子也用不著,就……嘿嘿。」


    「誰說用不著,這不就是發揮作用了?」景順帝把玉佩遞給李誡,「收著吧,老實說,朕剛看到心裏確實不大舒服,但一想,先皇給你自有給你的道理,朕,這輩子最相信的就是先皇。」


    提起老皇帝,李誡不由鼻子一酸,幾乎墜下淚來,忙低頭偷拭了。


    景順帝瞥見,目光也變得柔和幾分,因笑道:「剛才說到哪裏了,哦,你夫人,她可真能耐,居然請來了孔大儒!這位老先生巧舌如簧,不止說服了儒生翰林,還說動了世家子弟,硬是把京城的風向給扭過來了。」


    「今兒早朝,朕本打算殺上一批,也準備好做個‘暴君’,哪知道老先生一通臭罵,那些朝臣們都不敢發聲,朕的刀都舉起來了,卻落不下去。不過這樣也好,不用大開殺戒,保全了朕的名聲。」


    李誡笑嘻嘻說:「皇上仁慈,是萬民的福氣,趕明兒把土地分給百姓,家家戶戶都得給您立長生牌。」


    景順帝擺擺手,「這是後話,先把蹦躂歡的世家處置了,還有那幾個宗親,一概奪爵,貶為庶民——叫他們吃吃老百姓的苦,這些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東西!」


    隨即君臣二人商議了一個多時辰,眼見快到晌午,景順帝笑道:「你迴去擬出個章程來,報給內閣。朕還有個事想問問你……」


    他猶豫了下,好像難以啟齒一般問道:「孔大儒從不收弟子,你是怎麽拜到他門下的?」


    「這個啊,」李誡笑了,瞬間眼中波光流轉,帶著幾分得意幾分炫耀說道,「微臣是沾了媳婦兒的光!她續寫的殘譜,讓孔太太大為讚歎,一來二去,兩家關係越來越近。孔先生見微臣聰明伶俐,是個可塑之才,索性就收為弟子!」


    景順帝愕然,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你小子命可真好!先皇曾幾次請他給我們……嘖,滾吧你!」


    不知不覺,景順帝竟用了和先帝一樣的口吻。


    李誡握著玉佩的手輕輕抖了一下,重重給皇上磕了頭,轉身退下。


    完結章


    和風吹過長街,道旁盛開著一簇簇迎春花,成群成片,在陽光的照耀下灼然生光,那濃鬱的金色幾乎要流淌到街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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