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趙瑀心中惴惴,就是彈劾李誡的人都感到奇怪。豆,豆,網。


    以溫鈞竹為首,一幹臣子不止一次上書朝廷,提請盡快將其按罪處置。


    但每次都被皇上輕描淡寫的一句「錦衣衛在查」給擋了迴去。


    更讓人耐人尋味的是,李誡的官職雖然沒了,但皇上沒有褫奪趙瑀的誥命!


    如今那一品誥命夫人的頭銜,還穩穩當當在趙瑀腦袋上戴著,京城的貴婦圈子,背地裏不知道,明麵上誰也不敢對趙瑀冷嘲熱諷。


    唯一可以確定,關押李誡的地方是詔獄。


    詔獄是什麽地方?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地方!


    李誡的政敵們得知,很是鬆了口氣,建議溫鈞竹著手下一階段的布置——趁皇權虛弱,逼迫新帝退讓,徹底廢除先帝的土地策略。


    皇上態度曖昧,溫鈞竹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詔獄是可怕,但反過來想,詔獄直屬皇上管轄,是朝臣們唯一無法染指的地方。


    無法探知李誡的狀況,他覺得眼前就是一團迷霧,不敢隨隨便便踏出去。


    但他猶豫了很久,還是聽從了。


    自父親被迫致仕,溫家一夜之間大廈將傾。他為了讓溫家重新站在百官之首,不得已奉迎上意,用自家用引子,拉開了清查世家土地的帷幕。


    經此,他固然得到了提拔,在朝堂上有了一定的話語權,但這是一把雙刃劍,以往的故交舊友,無不恨他!


    他無形中竟成了世家大族的眼中釘。


    世家的支持,是溫家騰達的根本。


    因皇上寵信而帶來的權勢,最多就一朝,十幾年二十年頂天了!但世家延綿上百年,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改朝換代,也不會隨著舊朝消亡。


    況且,他的寵信與李誡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溫鈞竹果斷摒棄了先前的立場,重新與世家大族們握手言和。


    李誡是清查土地最堅定的支持者,隻要他死了,那些保持中立的人絕對會倒向世家這一邊。


    溫鈞竹便聯絡了幾家最為有權勢的世家,商議一番後,與他們在朝中為官的子弟、門生、故舊等,足有二三十人,聯名上了一份奏折,再次將問罪李誡的問題拋到明麵。


    其中有個小插曲,一向和溫家共進退的張家,並沒有聯名具奏。


    好巧不巧,那日溫鈞竹剛出現在張家門前,門子還沒往裏讓呢,內院就雞飛狗跳,亂成一鍋粥——張老爺喝醉了酒,從台階上摔下來,當場昏迷不醒。


    這字,自然簽不成了。


    這般湊巧,溫鈞竹不免心生疑慮,但看趙老爺臉色焦黃癱在床上,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也的確不好說什麽,隻得悻悻而歸。


    不過具名的人很多,也不缺他一個,溫鈞竹並沒有太注重張家的事。


    這時已是青黃不接的三月間,本該春耕伊始,但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蕪著,沒人耕種。


    一邊是沒地的農戶眼巴巴幹瞅著,一邊是有權勢的人偷偷圈地,隻等朝廷一紙賣地的政令,就由暗變明,堂而皇之據為己有。


    至於價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是荒地,都是賠錢耕種,給幾個錢意思意思得了。有多餘的錢,還不如請當地官員吃吃喝喝拿拿!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等待皇上的批複。


    許是朝臣聯名震撼了景順帝,這次他沒有等閑視之,在禦書房挨個兒與上奏的朝臣長談。


    具體談些什麽不知道,但每個人出來的時候,都是滿麵紅光,頗具意滿誌得之態。


    一時間,官場民間,都瘋了似地傳聞——李誡要被砍頭了!


    流言慢慢傳到了李府,趙瑀治家嚴謹,下人們不敢多言,周氏卻忍不住了,一天三趟往趙瑀這裏跑,「兒媳婦啊,這可怎麽好,咱們要不要擊鼓鳴冤?老婆子去告禦狀,非得撕爛了姓溫的嘴!」


    說心裏不慌亂絕對是假的,自從李誡被帶走,趙瑀從未睡過一個好覺。


    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當家的男人不在,這一個多月,她深深將惶恐埋在心底,已然學會了堅強。


    趙瑀還是從前那樣的溫柔和順,言語十分平和,「就是皇上下旨抓的,咱們告禦狀算怎麽迴事?您別信外麵的風言風語,我前幾日去齊王府,王妃說齊王一直在宮裏頭,並沒有聽說皇上要處置老爺。」


    許是她鎮定自若的樣子安撫了周氏。


    「對啊,齊王妃和你好得像一個人似的,不會見死不救,他們說沒事,那肯定沒事。」周氏拍拍胸口,似是放心了,「蔓兒那裏可有什麽消息?」


    趙瑀搖搖頭,「劉銘過完年就出京了……蔓兒幾次進宮幫忙打探消息,可後宮不是前朝,什麽也打聽不出來。」


    受前事影響,景順帝害怕再來個皇後公主謀反,登基後加緊約束後宮,別說過問政事,就是皇後嬪妃和哪個誥命夫人多見幾次麵,景順帝都要訓斥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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