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陽倒下了,徒勞睜著雙目,映著黑魆魆的夜幕,全然是不甘心。


    齊王跌跌撞撞跑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妹妹麵前,抱著妹妹的屍首失魂落魄呆坐半晌,猛地爆出一陣似嚎似哭嘶啞的叫聲,「老天啊——這是為什麽,妹妹,母親——天呐,我為什麽要出生在皇家,為什麽啊——」


    趙瑀默默地偏過頭去。


    自作孽不可活,對武陽的死,她並不覺得有什麽唏噓的,但看到齊王這般痛苦大哭,心裏多少也有些觸動。


    李誡也是歎氣不已,把趙瑀攬在懷裏,小聲安慰著。


    旁邊的張妲紮煞著手,想上去勸導齊王,腳步微動又停住了,他正是悲痛欲絕,肯定什麽也聽不進去,還是默默守在一旁的好。


    誰也沒注意,一條人影,貓著腰,順著牆角偷偷地往外溜。


    眼看就要逃出去,卻是腳下一滑,啪嘰,摔了個大馬趴。


    張妲凝神一看,指著那人大喊:「殷芸潔!」


    殷芸潔立時被人拎了過來,她嚇壞了,渾身抖如篩糠,跪在張妲麵前不住討饒,「王妃饒命,是公主逼我幹的,真不幹我的事,我從沒害過您啊。」


    張妲冷哼一聲,「這話去大理寺說吧。」


    殷芸潔又看向趙瑀,膝行上前,苦苦哀求道:「瑀妹妹,你心腸最軟,最見不得人受苦,你可憐可憐我,放我走吧。」


    趙瑀好奇地看她一眼,「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原諒你?」


    「你……你能嫁得如意郎君,有今天的風光,也和我分不開啊。好妹妹,看在你的好姻緣份上,饒了我吧。我發誓,此後隱姓埋名,絕不踏入京城一步!」


    趙瑀幾乎要氣笑了,「如此說來我倒要謝謝你了?真是不可理喻,我真是沒看出來,你的臉皮竟堪比城牆厚。」


    殷芸潔頓時語塞,又不甘心就此喪命,迴身扯著嗓子喊道:「王爺——王爺救命啊,您不能不管芸兒,我……我懷了您的孩子,您要保下我!」


    齊王哭得昏昏慘慘,隻傷心妹妹,哪裏還顧得了別的,任憑殷芸潔喊破了嗓子,愣是沒迴頭看一眼。


    看她吃癟,張妲心中大為暢快,拍著巴掌譏笑道:「就算你肚子裏揣個金疙瘩,那也是白搭!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頂多讓你把孩子生下來,生了後你該死還得死。再說了,王爺都走多長時間了,你有孩子?笑話,這孩子不定誰的呢!」


    殷芸潔臉頰猛地抽搐幾下,目光陰毒,死死盯著張妲,喑啞著嗓音道:「張妲,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又能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了,你又將我比下去了……」


    張妲鼻子哼了一聲,「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比。」


    似乎還不解氣,張妲索性擠兌她說:「你費盡心機想壓我一頭,可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的靠山沒了,張家馬上就會抄家問斬,你會在剮刑中極其痛苦地死去。可我呢,溫家算是逃過一劫,張家也不會倒,我仍舊穩穩當當做我的親王妃。」


    殷芸潔的癱坐在地,嘴唇咬出血來,看張妲的眼神就像一條毒蛇。


    趙瑀看她的樣子過於可怖,但覺一陣不安掠過心境,提醒道:「妲姐姐,別說了。」又拉拉李誡,「把她帶下去吧。」


    張妲意猶未盡地撇撇嘴,一字一頓,滿含輕蔑說道:「殷氏,好走不送。」


    李誡微一示意,立即有親兵上前。


    就在親兵的手快要碰到殷芸潔的那一刻,她突然撲過去抱住張妲,口中嗬嗬怪笑,「王妃,送妾一程吧!」


    張妲的臉色霎時變得如雪一般慘白,身子軟軟向後倒去。


    趙瑀的驚叫聲,李誡的怒喝聲,兵勇的嗬斥聲,還有殷芸潔的狂笑聲,混亂不堪。


    這裏的動靜終於驚醒了齊王,他昏昏沉沉地抬起頭,卻發現張妲滿胸口是血躺在雪地中,和武陽一個模樣。


    他表情木然,迷茫地環視一圈,似乎沒意識到發生了何事,問道:「……這是怎麽了?」


    李誡表情異常嚴肅,板著臉吩咐手下去請郎中,他沒有迴答齊王,溫聲安慰趙瑀說:「人還有氣兒,我們都隨身帶著金創藥,你趕緊給她上藥!用在戰場上的藥最有效,你隻管放心就是。」


    一通忙活過後,張妲躺在暖炕上,麵如金紙,唿吸微弱,但好歹留了一口氣。


    齊王守在張妲身旁,恍如大夢初醒一般,頭深深地埋在胳膊中,歎息道:「這都是怎麽了,不到一晚上,我竟家破人亡了……」


    李誡擰著眉頭,看看天色,囑咐道:「三爺,天快亮了,您帶著火器營進京麵聖,盡快把吳院判請來給王妃療傷,我們用的是糙老爺們的止血法子,隻可解一時之急,王妃身子嬌貴,千萬別出事。」


    齊王點點頭,起身對趙瑀道:「煩勞李夫人照看她……這個傻子,就會逞一時之快,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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