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就是年,人們忙著掃房子、貼門神,剁肉切菜,滿大街都是咣咣當當的剁案板聲。


    周氏前些日子迴了京,整日和王氏在一起,樂嗬嗬地逗孩子玩。


    如此趙瑀有了許多空閑時間,她便想去清遠寺探望張妲。


    一來是聽說張妲得了風寒,她心裏掛念;另一個原因,她覺得宮裏出事了。


    皇後、武陽公主,足有兩個月沒有露麵,期間也沒有召見過外命婦。


    有人遞牌子想進宮請見,卻全被駁了迴來。


    趙瑀有了個大膽的猜想——皇後和公主被軟禁宮中。


    但沒有人問罪,沒有人抄家,禁宮內外,就像結了冰的水麵一樣平靜。


    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趙瑀生怕張妲再出點什麽事,便在臘月初十這天,帶著一隊侍衛,去了清遠寺。


    兩個多月的山上生活,張妲沒有清減,反而紅潤許多。


    趙瑀細細打量了她半晌,因笑道:「還當你病懨懨的,看來離開那個是非窩,你順心不少呐!」


    這時的張妲有了幾分從前的颯爽模樣,大笑道:「不用提防有人陷害,不用擔心有人利用,這心裏敞亮,自然百病全消。」


    「殷側妃沒給你添堵?」


    「她啊,」張妲眼神閃閃,噗嗤一聲笑出來,「沒了公主給她撐腰,見了我就低眉順眼的,讓往東不敢往西,老實極了,就像從前她跟在我屁股後頭的樣子!」


    「我正要問你這事,公主迴京後有沒有找過你們?」


    「沒有。」


    「皇後呢?」


    張妲慢慢斂了笑,「沒有,我有一個月沒見過母後了,這不是要過年了麽,前日我進宮問安,可竟被擋了迴來。」


    趙瑀低聲問:「那你見過皇上沒有?」


    「也沒有,隻讓我在大殿外頭磕頭了事,沒召見我。不過我見了秦王妃,她看上去沒什麽異常。瑀兒,不會要出事吧?」


    趙瑀苦笑,「我就是拿不準,才過來和你商議,我總覺得要出事……妲姐姐,這裏前後沒個照應,不安全,還是迴府住吧。」


    張妲猶豫了下,還是搖頭。


    「為什麽?眼看要過年,你不能在山上待著啊!」


    張妲盯著窗外,喃喃道:「等大朝會的時候,我肯定迴去,不會讓人挑出毛病。」


    趙瑀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冬季的山光禿禿的,除了積雪就是枯草幹木,什麽都沒有。


    「好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一個不受寵的女人,誰會拿我當迴事?」張妲略帶自嘲地調侃一句,「路滑不好走,你趕緊迴去,省得你兒子找不到你又鬧騰。」


    但趙瑀走不了了,下山必經之路,不知怎的被碎石斷木堵住了。


    等李府的人終於清理好,已是掌燈時分。


    但趙瑀死活想不到,她還沒走到山腳下,就被武陽公主的侍衛逼了迴來。


    冬日晝短,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西北風唿唿地吼,成片成團的雪花漫天亂飛,朦朧了山,吞沒了樹,夜色蒼茫,整個天地都變得渾渾噩噩。


    清遠寺所有閑雜人等都被關了起來,寺內很靜,靜得能聽到沙沙的落雪聲,還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煌煌燭光下,屋內四人,趙瑀和張妲坐在一處,殷芸潔站在角落,而武陽公主端坐上首,笑意盎然,「李夫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能主動退讓,我果真沒看錯你。」


    趙瑀麵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更沒有一絲慌張,她笑了下說道:「您的私兵近千人,我的護衛,加上齊王妃的護衛,也不過三五十人,懸殊太大,硬抗也不過是以卵擊石,白白讓人喪命。隻是我想不明白,您挾持我們做什麽?」


    張妲隨之頻頻點頭,急切道:「就是,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你帶這許多兵,也不怕父皇責罵?母後呢,現在我進宮都見不著她,她怎麽樣了?」


    「母後……」武陽眼神一暗,隨即掩飾般笑道,「三嫂,你有空擔心母後,不如勸勸你的手帕交,請她幫我寫封信。」


    張妲不明所以,「寫什麽信?」


    武陽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放在趙瑀麵前,「照著寫。」


    趙瑀看了看,自失一笑,捏著那張紙道:「讓李誡勤王?公主,京城太太平平的,他不可能憑我一封信就出兵。」


    「勤王」二字入耳,張妲立時頭皮一炸,失聲叫道:「武陽,你別胡來,不要給王爺惹禍!」


    「王妃稍安勿躁,說到底您也是王爺的妻子,怎的胳膊肘總往外拐?」殷芸潔不冷不熱說道,「公主和王爺一母同胞,是天下最親近的人,無論公主做什麽,都是給王爺爭取利益。王妃,您若不幫忙,至少也別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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