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閃過一絲陰寒的光,卻笑起來,「瑀兒,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別忘了是誰生養你。你能有今天的地位,離不開趙家的教養,烏鴉有反哺之義,羔羊有跪乳之恩,做人,可不能忘本。忤逆之罪,就是李誡也保不了你!」


    「那您就去告我啊。」趙瑀眼神閃閃,語氣故意輕飄飄的,滿不在乎道,「誰都知道李誡是皇上第一信臣,看看京城有哪位大人敢接您的狀子。哦,您倒是可以告禦狀,可惜皇上沒在,您想告也告不成。」


    「皇上不在,可皇後在!她總管得了你吧?」趙老爺連連冷笑,「我本打算過兩日去接她們娘倆迴來,沒想到今天碰上你了……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識相的,趕緊送她們迴趙家,今天就送迴來!否則……」


    「否則如何?」趙瑀絲毫不懼,挑眉笑道,「虛張聲勢,您嚇唬誰呢,無品無階,皇後也是你能見到的?真是笑死人了……」


    一旁的趙玫看著姐姐發呆,心道姐姐怎麽突然轉性了,變得如此咄咄逼人。


    趙老爺又羞又惱,雙目幾欲噴出火來,顯然,趙瑀的話,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


    他盯著趙瑀,目光又陰又冷,「既然你不把我當父親看待,我也不必給你留麵子了,咱們走著瞧!」


    說罷,趙老爺狠狠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趙瑀吩咐護衛悄悄跟過去,看他到底有什麽門路。


    經過這一場風波,誰也沒了遊玩的心思,趙玫更是惴惴,生怕趙老爺強把自己帶迴趙家。


    除了曹無離,他笑得跟朵爛菊花似的,拍著胸脯道:「我絕不叫他得逞,那個……我挑個吉日,去李府,你看行嗎?」


    他越說聲音越低,漸漸有些底氣不足。


    趙玫瞪他一眼,沒好氣說:「行不行的,你叫我怎麽開口?真是個呆瓜,找我母親說去!」


    曹無離一蹦三尺高,呲著大板牙,哼著小曲兒,美滋滋地走了。


    他一蹦一跳,如同三歲頑童,看得趙玫是目瞪口呆,忽道:「姐,我有些後悔了怎麽辦?」


    趙瑀心裏有事,聞言匆匆道:「你給我省些心吧,迴家,不要和母親說今天的事,等我把趙家的事處理完了再說。」


    很快,趙瑀就知道趙老爺去找誰了。


    殷家。


    趙瑀稍一琢磨就明白過來,敢情趙家找了殷家做靠山,所以才敢說找皇後告狀的話。


    殷芸潔不在,但殷太太還在,同為外命婦,她也有進宮的資格。


    母親和妹妹重歸趙家,自己投鼠忌器,定然要受趙家的束縛,而李誡無可避免地會受到自己的影響。


    皇後等人就可以通過趙家操控李誡,於皇後而言,肯定樂見其成。


    不行,必須想個法子攪黃了這事!


    趙瑀坐在窗前凝神苦想,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昏黃的燭光一跳一跳的,連帶著她的影子也搖曳不定。


    苦思無法,不免愈加氣悶,她索性推開窗子,涼寒的夜風吹散滿屋鬱氣,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忽然聽得廊下暗處呢喃,聽聲音像是兩個小丫頭在說話。


    「誒,太太的娘家真有七座貞節牌坊?」


    「白天我跟車出門伺候,親耳聽見的,絕不會錯!七座牌坊啊,嘖嘖,至少七個節婦才能換迴來……唉,這大戶人家的太太也不好當啊。」


    「別說了,讓蓮心姐姐聽見,你我又要挨罰。」


    廊下沒了聲,趙瑀卻忍不住笑起來——她有辦法了!


    讓自己徹底和趙家決裂,又讓人拿不住錯處的法子。


    她將自己所想寫成信,連夜送往李誡處。


    翌日,天光熹微,寂靜的清晨寒氣襲人,帶著令人心悸的肅殺。


    緊閉的李府大門忽然大敞,兩隊護衛魚貫而出,緊跟著,後麵又跑出來三十來個家丁長隨,個個膀大腰圓,手持大錘石斧。


    趙瑀的馬車慢慢出了大門,在眾人的簇擁下,迎著晨光,駛向趙家家廟。


    那七座貞節牌坊,矗立在家廟之前。


    趙瑀下了馬車,仰頭看著這些高大的牌坊。


    陰森森,死氣沉沉,正上方高高的石頭牌匾上,端端正正刻著「貞節」二字,居高臨下,給人一種詭異的壓迫感。


    趙瑀站在原地,表情肅穆,久久不語。


    喬蘭幾個垂手站在她身後,不自覺屏住了唿吸。


    天光漸漸大亮,趙瑀終於開口了,「砸!」


    喬蘭向後一揮手,粗聲粗氣喊道:「太太有令,砸了牌坊!」


    「得令!」眾侍衛家丁齊齊應和一聲,紛紛抄起手中家夥,哐哐當當,立刻折騰得塵土飛揚,碎木碎石滿天飛,好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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