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季寧辰停筆說:「好了。」


    他抬眼,恰好撞上男人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燈火通明的休息室跟光線昏暗的鬼屋不同,麵具的遮擋下,季寧辰雖看不清男人的臉,卻能看到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似乎有些哀傷,更多的卻像是慶幸。那情緒太深太沉,滿到他看不懂,卻無來由的覺得心底沉悶。


    季寧辰勉強扯了下嘴唇說:「怎麽了,我臉上弄到血漿了?」說完還抬手胡亂擦了擦。


    「沒有。」男人斂下眼眸,拿起桌上的調查問券,目光在最上端的名字和手機號碼上一掃而過,他說:「謝謝。」


    縈繞在男人身上的悲傷像是消失了,季寧辰鬆了口氣,彎起眼睛說:「客氣了。」


    說話間,外麵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劉旻他們出來了。


    「我朋友出來了。」季寧辰起身說,「那我先走了,今天玩的很愉快。」


    男人拉住他,遞了一個蘋果過來。


    季寧辰下意識拒絕:「不用……」


    男人說:「今天是平安夜。」


    季寧辰微怔,自五年前的那件事後,最開始的兩年他是排斥上街的,排斥看到包裝的喜慶的橘子和蘋果。


    也是這兩年他才緩過來,開始給師父師母送水果,隻是他自己從來不吃。他嘴上跟朋友、同事說平安夜快樂,其實他從不過平安夜。


    跟那些在街道、商城、酒吧狂歡的年輕人不同,這天季寧辰總是會把自己關在家中,不開燈,手機關機,就這樣窩在房間裏,直到第二天天明去上班或是上學。


    眼前僅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並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季寧辰心中未覺得冒犯,還是把蘋果接了過來。


    蘋果帶著微微的涼意,沉甸甸地重量,壓的季寧辰幾乎拿不住。


    「祝你平安夜快樂,一生平平安安。」


    男人的聲音悶在麵具後,帶著奇異的沙啞,季寧辰恍惚覺得是江野在祝他節日快樂。


    這五年,若說唯一讓季寧辰覺得遺憾的事,就是他在平安夜出事,消失。


    那是他跟江野的第一個平安夜,卻也是最後一個,他甚至沒能好好祝福對方平安夜快樂康健。


    意識到自己有些走神,季寧辰有些抱歉道:「謝謝,也祝你平安夜快樂,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季寧辰出來後,看到了臉色發白的劉旻,莎莎拿了礦泉水給他,劉旻喝下去緩了片刻,才終於恢復了一點精神。


    莎莎見了季寧辰,就笑說:「你真厲害,我們在裏麵無頭蒼蠅似的亂轉,你一個人倒是通關了。」


    莎莎的好友笑道:「他跟咱們好像玩的不是一個遊戲,他在鬼屋解謎尋寶,我們在玩大逃殺。」


    幾人聊著笑著,劉旻終於從恐怖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季寧辰也不準備當電燈泡,準備先行撤了。劉旻自覺丟人,沒了繼續玩下去的心思,主動提起送他們迴家。


    看著劉旻可憐巴巴的眼神,季寧辰隻好留下給他作伴。


    一行四人離開鬼屋,前往停車場。


    劉旻想到自己在鬼屋的表現,心裏尷尬,他沒臉跟莎莎說話,隨口找了個話題問季寧辰:「哪來的蘋果?」


    「鬼屋的工作人員給的。」


    季寧辰情緒不高,話也變得格外少,他知道這個時候好兄弟需要他來引領話題,活躍氣氛,可他真的沒有心力。


    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季寧辰沒有發現,在他身後,鬼屋門前,摘了麵具的高大俊美的男人目送他走出很遠很遠。


    **


    工作結束後,薑雨和小米,江野一起去吃宵夜。


    付款的時候,江野先掃了單。


    薑雨攔著他道:「s市可是我的老家,我是東道主,你是客,怎麽需要你破費。」


    江野執意付了錢,他說:「我來吧,有件小事想麻煩你們幫忙。」


    薑雨跟小米對視一眼,他們認識這麽多年,江野從未請求她們幫過什麽忙,這是頭一次,那不管是什麽,必須答應啊,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薑雨說:「咱們一家人用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多生分,隻要你開口,我們肯定幫你做到。」


    小米也跟著點頭:「對!」


    兩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江野:「所以,你想做什麽?」


    江野被她們嚴肅鄭重的模樣逗笑了,眼底浮現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他說:「你們不用這麽緊張,就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忙。」


    他聲音輕緩:「我想借你們鬼屋的名義約個人。」


    **


    劉旻開車把兩個女孩送迴了家,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劉旻還沒動。他呆呆地坐著,一臉心如死灰的模樣。


    季寧辰瞧著怪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說:「別想太多,迴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又是一個好漢。」


    劉旻哇地一聲哭出來。


    季寧辰頭都大了,好不容易把人安撫好,最後他跟劉旻換了位置,開車把劉旻送迴了家。


    送完人,季寧辰也並未在外逗留,直接迴了家。他一個人住,也沒養寵物,屋子裏很冷清。季寧辰迴家後就進了浴室,很快水聲響起。


    十幾分鍾後,季寧辰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他用幹毛巾擦著頭髮,去廚房倒水的時候,看到被他隨手放在餐桌上的蘋果。


    那蘋果紅彤彤的,上麵印著平安果三個字,看起來十分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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