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嗎?」祁念想咬著口中的糖,像往常許多次那樣詢問他的意見般,舉起手中依稀可辨其麵容的木娃娃。


    「可愛。」


    祁念想拿著刻刀繼續雕刻,似乎隻是隨口一問,並不在意傅煜修迴不迴答,他繼續道。


    「上次迴家時,月兒也給了我一顆糖,但我沒捨得吃,被我放到荷包裏了。」


    「那荷包呢?」


    「被你二徒弟鳳傾絕燒了。」


    傅煜修一愣,喉間幹澀。


    「……抱歉。」


    「你道什麽歉,是我自己沒本事,護不住自己的東西,才會被鳳傾絕燒了荷包。」祁念想頭也沒抬,一心刻著娃娃,他的音調沒有絲毫起伏,沒有任何情緒,仿佛隻是簡單的敘說事實。


    偏是這樣的口吻刺得人心髒密密麻麻的疼。


    「那不是你的錯,念想。」


    「或許吧。」祁念想無意與傅煜修談論對錯,終止了話題。


    那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比起怨恨更加令人難受的漠視。


    因為不在意了,所以無論傅煜修說什麽,他都不會放在心上。


    不會顯得傲慢卻足夠疏離,這是祁念想一貫對待外人的態度,現在卻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煜修說不清什麽感受,心口沉重地讓他喘不過氣。


    「鳳傾絕是從什麽開始對你...」


    「你是指什麽?是他從什麽時候欺辱我,還是想上我?」祁念想笑了,無端地令人心疼。


    「不是.....」


    「如果是前者的話一直都存在,後者的話....」刻刀抵唇,祁念想蒼白的唇角下壓,還未好全的唇珠結著細痂。「大概是我讓你把他們逐出淩雪峰前吧。」


    「...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祁念想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他道。「傅煜修你還記得最早開始我剛跟你迴淩雪峰時候發生的事嗎?那時我便曾不止一次跟你說過我被人欺負看輕的事情,但是在你眼中,你不是覺得這是不重要且不必在意的事情嗎?」


    傅煜修站得太高了,他生來便是天驕,眾星捧月,萬人擁戴,對他來說,沒有什麽能稱得上「困難」二字,萬事萬物遮不住他的眼,他所處的地位,註定了他不會理解凡夫俗子的痛苦和掙紮。


    所以在祁念想第一次向傅煜修抱怨,周圍人對他的看輕和嘲諷時,傅煜修給的迴答是。


    旁人的看法並不重要,念想,你隻需做好自己便足以。


    這話乍聽起來沒問題,但實際上呢,能夠說出這樣話的人,往往是最不用在意旁人眼光,最有底氣反駁一切的人。


    而念想他有什麽呢?天生魔體修道一無是處的天資,空有名頭的淩霄仙尊的道侶之名,即便他在凡界家世再好,但在一眾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修士麵前,又算的了什麽。


    在一眾仙二代,高位仙尊,天之驕子中間,他的存在就是個異類。


    「真好啊,這種不用顧及所有的自信,曾幾何時,我也是那樣,在天災饑荒前問過阿兄一樣可笑又可悲的問題,為什麽那些流民餓成那樣而不吃肉呢?」


    「同理,你對我的迴答,是一樣的可笑又諷刺,難道是我不想嗎?」


    祁念想不是沒有努力過,他為了能夠站到傅煜修身邊,成為能夠配得上傅煜修的合格的道侶,他逼迫著自己從溫室中走出,讓自己成長。


    傅煜修說他,凡間習性太重不利於修煉,他逼自己戒掉貪吃,貪睡,貪玩的毛病。淩雪峰苦寒,沒有僕從照料,他咬咬牙也忍了下來,學會洗衣清掃打理自己。


    他資質差,修煉晚,根基薄弱,所以他日不出時開始練劍,日作息時挑燈學法,睡覺由打坐代替,沒日沒夜,他很痛苦,也很掙紮,卻又不斷的告訴自己該是如此。


    為了自己喜歡的人,甘之如飴。


    但現在看來,他的努力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的笑話。


    「我跟你來太歸宗前阿兄曾告誡過我,說,你我之間相隔天塹,我若隨你離開勢必會過得很苦,所以阿兄不願我和你離開,但我不以為意,那時我天真的以為,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接受一切。」


    祁念想拿著砂紙磨娃娃臉邊的稜角,窸窸窣窣的粉末從他指尖墜落。


    「路是我選的,我在知道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後,我便不再跟你訴苦。」


    「你之前從未跟我說過這些。」傅煜修聲音壓在喉中,越漸苦澀。


    祁念想吹掉指縫的粉末,道。


    「所以說,愛上你的人真的很不幸。」


    「你究竟把我當做什麽來看呢?一不順心就會哇哇哭喊的孩子,還是嬌縱跋扈不懂事的小弟子,總之不會是當做另一半。」


    「我也是有尊嚴的,傅煜修,別看我這樣,我也是我祁家,言傳身教出來的祁家子,一件事可以麻煩你,難道兩件三件四件五件,都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隻要你說出來,念想……」


    祁念想靜默,又笑。


    「可你可以,我不可以,傅煜修。」


    「我是你的道侶,不是你的附庸。」


    傅煜修愣住了,他眉頭緊鎖,鴉羽般的眼睫微顫,似無情神明染上塵埃,訴說他的迷惘。


    「我不懂……」


    祁念想換上刻刀繼續雕刻娃娃的鬢角,從頭到尾都冷靜淡漠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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