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幾人臉色皆是俱變。


    靳無妄接過信封,眉宇間已有重重不悅,“我以為你已成婚必然安分,絕不會逾越本分,覬覦本不屬於你的東西。”


    如風被護院押著跪下,他心緒萬千起伏,埋在心底的怒火肆意熊熊。


    他舍命效忠的主子占了他心愛的女子。


    他對靳無妄失望透頂,亦滿心怨懟。


    可他卻無法反駁這句話,他無法對他欺瞞,他沒有錯!


    他愛梨初坦蕩而赤誠。


    如風雙膝垂地,一言不發。


    梨初見狀連忙跪倒在靳無妄腳邊,“二爺,這不是情書,而是奴婢寫的家書,望二爺明鑒。”


    靳無妄冷嗤了一聲,揚信丟入梨花滿園的三麵環湖之中。


    梨初震驚昂頭,對上高高在上、握著生殺大權的靳無妄那雙嗜殺的黑眸,瞧見他眼中的譏諷,倏然起身,跳入了湖水之中。


    身後傳來幾聲倒抽氣的聲音,還伴著如風驚唿,“梨初——”


    梨初跳入湖中,立即拿到了信,可人也隨之沉了下去,證據被毀有嘴說不清。


    身後又是一聲噗通落水聲。


    梨初被冰涼湖水裹挾的身體頃刻間被一雙大手攬腰橫抱而起,被湖水所嗆咳了好幾聲,狼狽不堪地看著抱著她的靳無妄。


    那雙冷沉的黑眸亦是直直望向了她。


    對於梨初自損其命,靳無妄頗顯惱怒。


    梨初拆開半濕的信封,將裏麵的信攤開來,而後一個字一個字念著,“二爺……”


    靳無妄聽著梨初娓娓道來,將梨初抱入梨花滿園,錢嬤嬤與丫鬟們驚慌失措地準備起熱水衣衫待梨初沐浴換衣。


    靳無妄將梨初放在長榻之上,梨初抓住靳無妄的衣襟不肯鬆手,顫動的長睫難掩她的慌張與害怕,對上靳無妄寒冰似的雙眸,“二爺,二奶奶定然是誤會奴婢了,二奶奶命趙夫人敲打於奴婢,奴婢怕趙夫人傷害胞弟,這才請如風為奴婢送家書。”


    靳無妄本就清楚她迴到將軍府乃是趙夫人得脅迫,事已至此,索性挑明了。


    梨初思來想去,趙熙悅如此動怒一定與傍晚她所說的事有關。


    是有孕隱瞞之事?


    還是靳無妄早已識破她假裝趙熙悅之事?


    梨初睜大雙眼。


    是二爺識破她身份之事,惹她動怒。


    趙熙悅一定是認定了,二爺識破她身份,卻還是與她共赴巫山雲雨。


    為此才如此震驚!


    梨初一臉駭然,望著眼前冷峻容顏卻自有一股清勁氣質的靳無妄,可他到底是如何識破她的。


    梨初驀然想起那夜耳鬢廝磨間,靳無妄帶著薄繭的大手落在她後背之上,上麵覆上來灼人的燙意。


    梨初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覺得氣息莫名紊亂加重,而後更是歇斯底裏掠奪,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她後背傷痕累累!


    他那時就知是她,還是要了她。


    靳無妄這是……食髓知味了?


    梨初心緒起伏不平,這個發現令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終究是要以色侍人了。


    靳無妄望著梨初慘白的小臉,她鼻尖發紅,冷得發抖,心裏莫名地煩躁,皺起眉頭,譏諷之聲更濃,“二奶奶誤會你什麽?”


    “奴婢猜想二奶奶定然以為二爺對奴婢上心,故此……”梨初見靳無妄怔了一瞬,眉梢微挑起,有了一分喜色。


    縱使靳無妄享受她的溫柔鄉,心底也是深愛趙熙悅的。如今聽到趙熙悅因他吃味,如何能不歡喜。


    “二爺,奴婢是……是趙侯爺的私生女。”梨初緊緊抓住靳無妄的衣襟,拉迴他的思緒。


    二人氣息拂動或輕或重糾纏,梨初望著靳無妄掠過一抹驚訝的眉眼,想必也看出來了。


    這個揣測在梨初心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府邸那麽多婢子小廝,趙侯爺獨獨對他們姐弟頗為照拂。


    隨著梨初與趙熙悅越來越相像的眉眼,梨初暗暗懷疑自己的身世。


    她記得二奶奶議親那日,那媒婆將她錯認成了趙熙悅。為此,趙夫人將她滿櫃子趙熙悅所賞賜的衣衫扔個幹淨,命她隻能身穿粗衣麻布,更不能與趙熙悅撞了顏色。


    靳無妄眼底閃過一抹疑慮,梨初與趙熙悅的眸子幾乎如出一轍,隻是趙熙悅的目光清冷傲氣,而梨初則是怯弱謹慎。


    梨初真的是趙侯爺的私生女?


    靳無妄迴想起梨初手中的書信,隱了一層威脅之意,看來確實是讓如風送“家書”。


    可為何是如風!


    靳無妄伸手落在梨初發間,拂去一絲浮萍,聲音放緩了許多,“既不是再續前緣的情人,那爺因他漏夜私闖後宅罰他,你應當沒有意見吧?”


    他那是問她意見。


    梨初垂在長榻下的手掌暗暗收緊,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來人,杖責如風三十大板,教他記住這個教訓,莫要逾越本分。”靳無妄麵對著梨初淡淡說著。


    那門外的清風閃身頷首。


    梨初緊緊地抓住靳無妄的手,眨了眨杏眼,露出自認為最嫵媚的姿態,甜軟的嗓音似渾然天成,“奴婢求求二爺,初十若是出事,奴婢……也不想活了……”


    靳無妄寒眸瞬間碾壓在梨初身上,“威脅爺?”


    梨初顫抖著搖頭,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憐,這嬌弱的模樣在靳無妄心間激起一片漣漪。


    梨初結結巴巴起來,似被靳無妄嚇得不輕,“不…不…不,奴婢…不是…二爺,侯爺從未與我們姐弟相認,我們姐弟在趙府寄人籬下,弟弟初十更是趙夫人手上隨時威脅奴婢的人質。奴婢…”


    梨初捂住自己的小腹,“奴婢不願初十深陷危機,更不願意有朝一日會給腹中骨肉帶去麻煩。”


    靳無妄盯著梨初許久,才開了尊口,“去趙府將人帶來。”


    清風領命,“二爺,可是要一個明目?”


    靳無妄大手捏著梨初的下巴,將她的小臉抬起,仔細端詳著她這雙與趙熙悅近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姨娘想親弟弟,姐夫請小舅子過門做客。”


    梨初與清風俱是驚訝,清風頷首離去。


    梨初輕啟雙唇,“謝謝二爺。”


    靳無妄竟要以舅弟的身份接初十入府款待,這等殊榮連趙潯都未曾有過。


    梨初心噗噗亂跳,不知道等著他們姐弟的會是什麽。


    這將軍府又能比趙府好多少,怕是逃出虎口入狼窩,唯一慶幸的是他們姐弟終於能在一塊。


    此時,錢嬤嬤備好了熱水,領著梨初去沐浴更衣。


    梨初泡在浴桶中,聽著門外一聲緊著一聲板子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一顆心也隨之起起伏伏。


    方才她但凡替如風求情,如風可不是一頓板子可以了事。


    梨初沐浴更衣之後,外麵的落板聲也停了,隻是迴到寢房卻見靳無妄坐在床沿,手裏拿著一本兵書,隻穿著裏衣,麵龐四周的發絲還留有水跡,烏黑長發披肩,似剛剛沐浴出來。


    梨初踏步而入,還未走到靳無妄麵前便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二爺。”而後是如風的喊聲。


    梨初驀然頓住腳步,不敢迴頭。


    “候在外麵。”靳無妄放下書本,朝梨初伸手過來。


    伴著身後如風一句,是,與關門聲,梨初揚起一抹笑來,朝靳無妄走近。


    靳無妄攬腰將梨初帶入懷中,翻身將她壓在床上,冰涼的大手似初春的涼夜,驚得梨初打顫,那冰涼的觸覺一絲絲在胸前蔓延。


    靳無妄突然握住梨初胸前一團春色,惹得梨初抖得更加厲害,梨初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裙擺倏然被另一隻大手撩開,梨初慌亂去按他的手,對上他烏黑的雙眸,見眸中一抹戲謔,“二爺,府醫叮囑三月之內胎象不穩,不可行房事。”


    梨初話音剛落,便聽靳無妄命令道,“放開。”


    梨初腦海忍不住想著如風此刻就在門外,忍住羞恥感放開手。


    梨初緊緊抓著床褥。


    靳無妄指尖揉了揉,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氣,卻仍然倔強地不肯發出一絲聲音。


    她眯眼看著身上為所欲為的靳無妄,掌心的床褥被揉得不成模樣,屈辱感在心底一點點蔓延,恨意亦然。


    不知過了多久,梨初咬破的雙唇覆上來一片柔軟,梨初睜大雙眼,便見靳無妄沉溺於索取不可自拔。


    他涼薄的呢喃聲落入她耳畔,與那夜強取豪奪一模一樣便是“悅兒…悅兒…”


    今夜他未飲酒,口齒清晰。


    靳無妄的臉壓入梨初心口,梨初終是忍不住嬌\/喘了一聲,抬起手來按在他肩頭,長甲狠狠地陷進去。


    窗外,銀月高懸,梨初從床上坐起,攏起衣衫,視線從閉眼睡著的靳無妄落到床褥之上的白色一片,目光暗了下去。


    梨初摸著自己的小腹,看來靳無妄還是在意她腹中子嗣,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並沒有……


    梨初穿戴整齊之後,走出屋子順帶關了門,門口立著佝僂著背脊的如風,三十大板讓他頗顯狼狽,此刻臉色十分陰鬱,垂眸不看梨初。


    錢嬤嬤倒是一臉喜色,“姨娘累了吧,奴婢準備了熱水給姨娘沐浴。”


    “清風迴來了嗎?”梨初一邊往樓下走邊問。


    “清風派人稟報過了。”錢嬤嬤迴稟,見攙扶著梨初的手猛地被抓緊,會意道,“迎來的小公子在前院安排住下了,小公子精氣神很好,也是急著想見您,可夜太深了。”


    梨初露出一臉感激之情,淡淡應下。


    “姨娘真是好福氣,娘家小舅入住將軍府做客可是頭一遭呢。可謂母憑子貴,姨娘一定要好好將養。”錢嬤嬤點撥道。


    梨初了然應下,可是不知明日與趙熙悅如何交代。


    初十可不能再被送迴去了。


    梨初與錢嬤嬤的話也落入如風耳中,如風眼中恨意更勝,那原本該是他的妻,他的子。


    翌日,靳無妄尚算神清氣爽,梨初為其穿衣挽發,離開時帶走了站了一夜的如風,如風一瘸一拐,外衫臀部位置血跡斑駁,看得梨初心驚肉跳。


    梨初收拾打扮想前往前院見初十,卻被錢嬤嬤攔下,而門前更有護院把守。


    靳無妄以胎像不穩為由令她在梨花滿園好好養胎,不得進出,更讓錢嬤嬤帶話,讓她不要見不該見之人。


    梨初暗暗攥了手,靳無妄這是罰她昨晚托如風送信之事。


    轉眼兩日之後,外麵熱鬧無邊,聽翠果所說是表小姐徐靈婉入府了。


    入夜的將軍府。


    梨初將抄好的《往生咒》碼在一塊兒,靜靜聽著窗外的鑼鼓喧天,為了歡迎徐靈婉,竟還安排了戲班入府,麵兒可真足。


    “姨娘,二奶奶請您去聽戲。”翠果自樓下上來,低聲說道,“桃夭在樓下等著。”


    梨初抬眸看去,因今日細心打扮,此刻也有幾分豔麗之美,淡淡說著,“我馬上下去。”


    她料定,趙熙悅難抵徐靈婉,終究要拿她這顆棋子膈應徐靈婉的。


    幾日不見的桃夭對她沒了親近,反而怨懟不已,領著梨初前往前院的戲園子,這是專門置辦出來給府中貴人們看戲之所。


    梨初心中存了事,也無暇顧及桃夭的情緒,趕到園子,剛剛進門便有十幾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首位的靳無妄見到梨初皺起眉來,目光瞥向身旁的趙熙悅,顯然並不知梨初會來。


    梨初半垂眼簾,掩著情緒,緩緩走到靳無妄身側,作揖道,“奴婢給老夫人、二爺、二奶奶請安。”


    今兒後宅的姨娘可謂來得齊齊的,各個烏眼雞似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之上。


    “怎麽不給本小姐請安。”一聲突兀的甜糯聲線質問道。


    梨初抬眸看去,便見老夫人身側坐著的徐靈婉,肌膚勝雪唇紅齒白,嬰兒肥腿去的小臉更顯緊致,長開了亦美了幾分。


    “奴……”梨初剛要開口,腰身便被靳無妄的大手攬住,人隨著力道坐在靳無妄一隻大腿之上,露出一絲嬌羞神色,雙手攀住靳無妄的肩,嬌氣地喊著,“二爺,奴婢身子重。”


    “爺喜歡,不重。”


    靳無妄與梨初間的曖昧令徐靈婉變了臉色,徐靈婉突然走上前來,揚起手便想給梨初一個耳光,這個舉動令在場眾人倒抽了一口氣,不少人發出驚唿聲。


    “你一個奴婢居然勾引主子爺……”伴隨著徐靈婉的話,她的手腕被靳無妄牢牢捉住,又狠狠甩開。


    梨初似被嚇壞了躲在靳無妄懷中,難道徐靈婉對於她的存在一無所知?


    不,是裝作一無所知。


    徐靈婉手腕被甩開,眼底閃過陰狠之色,瞪了梨初一眼,轉眸卻已經哀怨起來,“表哥,你弄疼婉婉了。”


    “婉婉,大家閨秀怎能動不動出手傷人,這是我的小妾阿梨。”靳無妄話中雖有責怪之意,聲音卻明顯放緩。


    徐靈婉露出驚訝神色,又後知後覺般拉起梨初的手,“對不住啊,我還以為哪個不長眼的奴婢敢逾越了身份,勾引自家主子爺呢。”


    這話明著罵梨初。


    “不過,試想表嫂主持將軍府諸事,必然不會讓此事發生。辱沒將軍府臉麵的。”徐靈婉狠狠攥住梨初的手,轉眸看向趙熙悅笑意頗為譏諷,“若真出了背主勾引主子的,二奶奶想必會妥善處置打出府去吧。”


    梨初的手被徐靈婉抓得生疼,暗暗抽了出來,見趙熙悅臉色陰霾,開口維護道,“表小姐沒有說錯,奴婢是二奶奶的陪嫁丫鬟,幸得二奶奶大度,二爺疼惜,留奴婢在將軍府伺候二爺。”


    隨著徐靈婉誇大的驚愕神色,梨初雙手護著小腹補充道,“如今奴婢腹中已有二爺骨肉,奴婢必會好好將養,為二爺與二奶奶誕下麟兒報答。”


    徐靈婉帶著譏笑的眉眼瞬間垮塌,一張精致的小臉透出冷意,“你也配……”三個字毫無預兆般從徐靈婉口中說出。


    可下一瞬,靳無妄冷沉的視線壓在徐靈婉身上,渾身散發著冷厲的氣場,與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徐靈婉後怕地目光四巡,見老夫人衝她擰眉搖頭,而趙熙悅則是一副看好戲的嘲笑神色,言不由衷道,“表哥,小表嫂,婉婉不是這個意思,莫要怪婉婉口無遮攔。”


    靳無妄摟緊了梨初,淡淡道,“坐下看戲吧。”


    徐靈婉表情陰鬱,轉身迴了座。


    梨初鬆了一口氣,餘後時光如坐針氈,“二爺,奴婢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


    靳無妄睇了梨初一眼,微微頷首。


    梨初朝眾人作揖之後,便帶著翠果離開了戲園。


    她記得前院招待賓客的院子就在正對麵,隻要穿過大堂便是。


    “翠果,醫藥房也在前院吧,你去瞧瞧秀杉,我自個迴梨花滿園。”梨初吩咐道。


    翠果看了梨初一眼,心知肚明她要做什麽,也不去阻攔,一臉冷漠道,“是。”將手中燈籠遞給梨初


    待翠果離去,梨初手持燈籠,急步穿過大堂,來到對麵的院子低聲喚著,“初十……初十……”


    並未發現身後尾隨了兩人,跟著她進了院子,將門上了門閂,一步步朝著她靠近。


    而院門之外,一襲華麗裝扮的趙熙悅靜靜地將一枚簪子拔出發間,簪子尖端銀光閃爍,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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