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離開後,安羽和翠竹依舊是不敢進屋,不大的內室隻剩下容宜和江勻珩。


    兩人一個躺著一個站著,沒有想象中的濃情蜜意,反而透露著疏離。


    容宜心裏隻要一想到大公子知道自己當通房的事,就變得畏首畏尾了。


    她想知道江勻珩是何時知道的,又怎麽會替她向大夫人求情?還有他為什麽從不向自己過問這件事?他不在乎嗎?為何還會說娶她?還是說大公子是說完娶她後才發現通房之事的?


    容宜腦子裏有一連串問題,可是江勻珩才剛有好轉,容宜覺得若急著問他兒女情長的問題,可能會顯得自己很淺薄。


    床榻上的江勻珩默默看著容宜一個人站在角落裏,不停變換著神色。明明他昏迷時容宜會一直湊到耳邊噓寒問暖,如今他醒了人卻站得遠遠的……


    他歎了口氣,眉心擰了擰。他本是不想將容宜牽扯進來的,可是容宜不知怎麽就做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如今他隻能暗戳戳讓母親知道自己在意容宜,才能讓她少些災禍。


    “我想洗頭。”低啞的聲音響起。


    容宜立刻迴神看向突然開口的江勻珩,連忙應道:“好!大公子,奴婢現在就去熬洗頭水。”


    語畢,急匆匆地轉身就要走。


    江勻珩卻喊住容宜,“你讓其他下人去……我還想你喂我喝水。”


    最後一句話頗為親密,容宜頓住腳步,倏地迴頭看他的表情,可他的神色平靜,沒有半點雜色。


    容宜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她羞窘應道:“好……好。”


    隨後出了房門交代翠竹去燒水,翠竹聞言不敢怠慢,立刻去了廚房。


    安羽則是趁機拉住容宜悄聲問:“容姐姐,你能問問大公子我可以進廳房守著嗎?這外麵太冷了。”他皺著一張臉,凍得瑟瑟發抖。


    容宜見他模樣可憐便應下了。


    容宜在廳房的圓桌上兌了一碗溫水,重新迴到寢屋。


    她剛坐到圓凳上,江勻珩便撐著身體要起來,容宜連忙去扶他,試探著提議道:“大公子,要不讓安羽進來扶您起身?”


    “不用,以後不許其他下人進我房裏。”他的聲音突然變冷,也沒有借容宜的力,手臂撐著床榻緩緩起了身。


    聽到不容拒絕的語氣,容宜趕忙閉嘴,隻緊張兮兮地留意他的動作,生怕人動到傷口了,待他坐定,忐忑的心才放下。


    她坐迴圓凳上,舀了一勺水遞到江勻珩唇邊,溫聲道:“大公子,您先慢點喝,試試水溫。”


    江勻珩輕輕張開淡色的薄唇,唇珠剛碰到勺子裏的水,腦袋便向後退,微微蹙眉道:“燙。”


    簡單一個字配合著他病懨懨的麵容,有些孩子氣。容宜不假思索地將水湊到自己麵前,輕吹了兩下後才又遞迴他唇邊。


    這次他喝掉了勺中的水,容宜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他沾濕的線條分明的薄唇和吞咽時滾動的喉結吸引,莫名覺得有些燥熱。


    美色當前,容宜覺得吹涼水的動作也變得很是曖昧,她顧不上臉頰的燙意,隻想著快點結束這心猿馬意的時刻。


    然而拿著勺子的指節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角,江勻珩輕輕垂下眼簾,目光落在容宜纖細白淨的手指上,容宜強忍著手指的顫意,頓覺心髒飛速地跳動了起來……


    直到水都喂完,容宜看著空碗才突然想到大公子現在好像可以自己喝水了。


    她看著碗底,想到自己剛才心浮氣躁的模樣,隱隱有些懊惱。她的頰上緋紅,櫻唇微微向下撇著,有些嬌俏的憨意。


    江勻珩的目光落到容宜結了痂的小破口上,深邃的黑眸格外幽深。


    房內又陷入了寂靜,良久,容宜才找到話題。她抬頭,猝不及防撞入一雙深沉平靜卻又如黑曜石般閃耀的眼眸裏。


    容宜心虛地不敢與他直視,隻敢看著他帶著青色的下巴結結巴巴道:“大公子,您想用飯了嗎?”


    “洗漱後傳一碗清粥便好。”江勻珩迴道,低啞的聲音恢複了一絲清潤。


    “好。”容宜輕點頭。


    這時敲門聲響起,容宜立刻站起身,“大公子,許是熱水來了。”語畢便急急地邁著碎步向廳房走去。


    翠竹端了盆用皂角、無患子等熬的洗頭水,淺淺的草藥香伴隨著熱氣升起。容宜接過水盆,輕聲道:“翠竹辛苦你了,大公子還要洗漱,再吩咐廚房燒些熱水。還要熬些白粥,大公子說洗漱完喝。”


    “好。”翠竹應聲便又往廚房走去。


    房門口的安羽期待地問道:“容姐姐,大公子能讓我和竹姐姐進屋了嗎?”


    容宜搖搖頭,“抱歉,安羽,大公子還是不太希望見人。但大公子是寬厚之人,並不是想讓你在門外挨凍,你可以迴去廂房待著,時不時過來看看便好了。”


    聽到這話安羽的神色鬆了鬆,但心裏卻突然有個疑問,“可大公子洗澡也不用安羽服侍嗎?”


    聽到這話容宜的臉頓時變得緋紅,“大公子現在醒了,也可以自己擦……擦洗的。”


    容宜強行讓自己的語氣鎮定,卻還是有些結巴。


    “對誒!”安羽咧嘴笑了笑,“那容姐姐趕快進去吧,辛苦容姐姐照顧大公子了。”


    不辛苦……


    容宜看著房門關上,平靜幾秒後才端著水進了屋。


    容宜走到床榻邊,將小方桌移到床麵前,再將水盆放置在上麵,高度剛好和床齊平。


    又在床沿攤了塊毛巾,隨後有些犯難地站著,大公子要怎樣做才能橫著躺到這邊來呢?


    江勻珩看出了容宜正在替他想辦法,淡聲道:“你先迴過頭去。”


    容宜眼神微怔地看了看江勻珩,緊接著聽話地轉身不再看他。


    容宜聽著身後的一陣窸窣聲,心裏又開始發疼。江勻珩及時拉迴了她的注意力,清潤的聲音響起,“好了。”


    容宜迴頭,便看到他乖巧地橫躺著,修長的脖頸擱在毛巾上,頭露出在床沿外。


    容宜抿了抿唇,眉眼莫名漾起笑意。


    “大公子,水溫合適嗎?”


    容宜取下他的發冠,將他富有光澤感的烏發浸入盆中,再用毛巾取水打濕他的發根。


    “嗯。”江勻珩閉著雙眸輕應聲。


    容宜揚了揚唇角,認真地幫他按摩頭皮,怕他著涼,又時不時用毛巾沾取熱水淋到發根,但整個過程也沒有持續太久。


    江勻珩頭上包著毛巾坐起了身,他背對著容宜,沒有烏發遮掩的肩膀更顯寬闊結實。


    容宜不禁想起被他抱在懷中的感覺,好在江勻珩背對著她,不然許是要懷疑人是不是生病了,臉總是時不時就變得酡紅。


    容宜取下毛巾,強迫自己不要有雜念,專注地替他擦頭發,柔滑的指尖不時觸及到他微涼的鬢邊和脖頸肌膚。


    江勻珩閉了閉眼,壓抑著想將容宜狠狠抱入懷中的衝動。他深知現在的自己就如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容宜是無辜的,他不想將她拉入泥潭,不到局麵安定的那一刻他再不敢輕舉妄動。


    可容宜不知道,她隻是察覺大公子好像迴到了兩人剛認識時的冷肅模樣。容宜介懷自己的過去,開始不敢去窺知他的想法。


    但此刻,隻有兩人在一個空間裏,她可以看到他帶著生命力的雙眸,可以和他說話,也可以觸碰到他。雖然沒有容宜期待的溫柔繾綣,可她能像這樣陪在他身邊已是極為不容易了。


    容宜決定不再多想,她隻要在他身邊便好了……


    幫江勻珩絞幹頭發後,容宜又把他柔順的黑發盤了起來,方便待會兒擦洗。


    接著將洗頭水端出去給翠竹,又換了盆熱水進屋。


    容宜將水盆放在地上,江勻珩先開了口,他的耳尖有些薄紅,壓低聲音道:“我想剃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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