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乾帝站在荷花池邊,蹲起馬步,奮力一吼。


    沒吼出什麽浪花來。


    倒是將池塘裏的荷花荷葉,吼得伏倒了一小片。


    “好啊,好啊,陛下修煉有成!”


    李公公眉開眼笑,真心為正乾帝誇讚。


    聽聞在皇莊裏的八皇子,此時也吼不出什麽浪花,倒是能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吼得立刻破裂開花。


    正乾帝滿意點頭,收起馬步背著手,恢複了一貫帝王威嚴。


    但一想到虞國皇帝的死,他又忍不住亢奮激動。


    正乾帝忍笑忍得很辛苦。


    但一想,自己是皇帝,何必忍得那麽辛苦。


    於是正乾帝索性不忍了。


    雙手豎在唇兩邊,張開嘴,扯開嗓門,就衝著荷花池,放肆暢快大吼:


    “哦哦哦~哦哦哦~”


    聲音悠長,語調怪異。


    聽上去根本不像獅子吼,倒像是猿猴的啼叫聲。


    堂堂一國皇帝,居然在荷花池邊,學老猿的叫聲!


    在旁的宮人,尷尬得麵麵相覷。


    皇上,您能不能莊重一些,不要這麽荒唐,是不是就發一會兒瘋?


    他們這些下人,真的怕聽到太多,看到太多,而被滅口。


    李公公嘴角直抽搐,幹脆一捂耳朵,裝作什麽都聽不見的樣子。


    其餘宮人見狀,也趕緊有樣學樣,死死捂住自己耳朵,裝作什麽都聽不見的樣子。


    “來啊,一起來啊!”正乾帝歡喜無比地扭頭。


    來什麽來?


    眾宮人不解。


    正乾帝暢快無比道:“來一起吼啊,獅子吼、狼吼、猿吼……什麽吼都可以!隻要吼得心情舒暢就行!”


    李公公微微張大嘴,他懂了,這是皇上太過歡喜,要帶著他們一起發瘋。


    但皇上有令,他們不敢不從!


    於是史書上有寫:


    某日,帝聞虞皇身死,甚喜,於荷花池邊,領數宮人,一同吼叫咆哮;


    其聲甚雜,有獅、虎、猿、馬、狼、犬等。


    當時,杜史官見此情形,滿臉驚奇歡喜,運筆如飛。


    正乾帝一眼掃過去。


    杜史官立刻會意,表示臣懂。


    下一刻就停筆,揚起脖頸,發出一聲悠長而歡愉的驢叫聲,這才讓正乾帝滿意。


    此時,恰好有幾隊巡邏的侍衛,聞怪聲而來。


    這樣的怪聲,讓他們不由想起了,幾個月前,淑妃娘娘為保護腹中小公主,招貓引鳥的怪叫聲。


    幾隊侍衛詫異地望向正乾帝,望向同正乾帝一起發瘋亂叫的宮人。


    “卑職……卑職拜見陛下!”侍衛小統領們不敢質疑太多,隻能帶著手下,立刻跪地行禮。


    正乾帝滿麵春風道:“一起來啊!”


    來什麽?


    侍衛們一臉懵?


    正乾帝負手笑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虞國皇帝,連同虞國幾十個朝中重臣,一起被硝石炸死,屍骨無存!”


    “啊?啊!”


    虞國那該死的狗皇帝,終於死了!還死得那麽解恨!


    侍衛們先是震驚,然後就是巨大的歡喜。


    他們簡直想手舞足蹈,原地蹦噠上天。


    正乾帝大袖一揮,開懷無比道:“所以來吧,一起大吼出聲,就當送虞國皇帝一程!”


    於是,侍衛們不再壓抑,不再矜持,扯開嗓子就是一陣亂吼亂叫。


    “哦哦哦~”


    “哈哈哈~”


    “哩哩哩~”


    “嘎嘎嘎~”


    笑聲越來越雜,參與的人越來越多。


    幾乎能想到的各種動物叫聲,都在那場狂歡中出現。


    幸虧是白日裏的狂歡,要是這事兒發生在晚上,定是會被不知情的人,想象成群魔亂舞,還不知道要弄出多少亂子。


    虞國的悲劇,傳得很快。


    其實最先收到消息的,是齊國邊境地區。


    然後再是齊國皇城。


    皇城內的消息,又很快傳遍京城。


    於是皇城內的狂歡,演變成整個京城的狂歡,再是整個大齊的狂歡。


    整個齊國上下,變成一片歡樂的海洋。


    人們唱啊跳啊吼啊,怎麽歡喜怎麽來。


    上次整個齊國這麽高興,還是趙珠珠的生辰宴。


    但這一次的狂歡,似乎還比上一次,來得更強烈一點。


    因為齊國皇宮傳出的各種吠叫聲,民間為此還專門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口技比賽。


    誰學動物的叫聲,學得越像越傳神,獲得的獎金也就越高。


    正乾帝甚至還攜趙珠珠,親自為第一名頒獎,齊國朝臣又是無奈,又是暗自歡喜,又還鼓動自家的子侄兒女等,積極參與。


    哈哈!


    荒唐就荒唐吧!


    隻要虞國接連死皇帝大臣就行!


    而突發奇想的口技比賽,隻是齊國各種歡慶方式之一。


    那幾天,齊國大街上的鑼鼓聲,就沒停過。


    有生意人走上街,在鑼鼓聲裏高聲吆喝:“來哦,來哦,為慶賀虞國皇帝屍骨無存,本店所有東西,全部四折,全部四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茶樓酒肆的生意,更是火爆。


    不少說書人,唾沫橫飛,將虞國皇帝生前那最後一次作死,描述得活靈活現、繪聲繪色。


    有聽書的人,忍不住就好奇問了:“虞國皇帝,真的就那麽傻嗎?世上真有那麽傻的人麽?”


    說書先生就很認真很肯定地答了:


    “當然有了!


    不是位置越高,就懂得越多。


    你看那些當大官的,養尊處優的,有幾個分得清稗子和麥苗。


    位置越高的人,作的死越大!


    有個成語叫‘紙上談兵’,還有個典故叫‘烽火戲諸侯’,聽沒聽過,聽沒聽過?


    你看看那些個大人物,是怎麽作死的,你就懂,世間怎麽有那麽作死的人了!”


    眾人聽後哈哈大笑,這茶樓酒肆的氣氛,簡直比年節還歡樂。


    有人大笑道:“哈哈,虞國此事過後,又該添一個成語吧。”


    “什麽成語?”有人連忙追問。


    那人笑出眼淚,抹著眼淚道:“成語就叫‘虞皇自大’,哈哈哈,專指那些妄自尊大的蠢人,一意孤行,造成不可估量的慘重結果!”


    眾人聽後,拍桌的拍桌,跺腳的跺腳,又是一陣瘋狂大笑。


    於是,虞國皇帝怎麽也沒想到,他會通過這樣一個成語,以這樣一種小眾而特別的方式,流傳在了後世千萬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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