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為何降臨此地,或許是天命以此磨礪你的意誌,但我必須告誡你,切勿與他多言,勿贈予他筆墨或發簪之物,亦不可接過他手中的任何物品,始終保持半尺之外的距離。他對你說的一切,皆不可信,勿直視其目,事畢即刻離去。\"


    娜塔莎黛眉微蹙,作為聖殿最高司法機關的一員,她對必須如此忌憚一個囚徒感到不適。


    \"老者,你或許未識得我的身份,我乃審判庭下屬第三司的審判員,不至於懼怕一名囚禁的亡魂。\"


    然而,老獄卒緩緩轉過臉,燃氣燈的昏暗光芒下,凝視著娜塔莎,片刻後低語:


    \"那人,是從血獄深淵中爬出的。我在此守候四十年,僅數人涉足血獄,皆是瘋狂之輩,無人生還,唯有他。


    且從未見過,重刑犯區的囚徒,每半月竟有放風之權,每次他外出,皆有十二名全副武裝的衛士護駕,似乎有人竭力保全他的心智。


    此人非比尋常,總之,請相信我,這是為你好。\"


    這是老獄卒最後的忠告,隨後,他開啟了重刑區最深處的大門。


    娜塔莎步入其中。


    與外界相比,重刑區的光線仿佛被沉重的魔力籠罩,前方是一條筆直的長廊,兩側鐵柵欄厚重,靜止不動也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壓抑氣息。


    她走過一間又一間牢房,陰影中,她能察覺到詭異目光掃過,如蠕動的蟲子在肌膚上爬行。


    最終,她來到最深處,那裏關押著夏洛克。


    娜塔莎一直覺得不必過分警惕一名死囚,畢竟他已被囚禁,然而此處氛圍影響下,她不自覺遵循老獄卒的叮囑,貼牆而立,遠遠窺視著牢房內。


    令她驚訝的是,這牢房環境竟優於其他,甚至有一張床,其他牢房隻有粗糙的草席。床邊散落著煙盒,陰影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正沉睡其中。


    \"夏洛克先生?\"她禮貌地唿喚。


    見無迴應,她提高音量:\"夏洛克先生!?\"


    終於,沉睡者被喚醒,緩緩起身,走出陰影。


    明暗交界處,一張蒼白的臉龐顯現


    並無想象中的嗜血麵容,沒有斑駁的黃牙和凸出的眼球,隻是一個普通人,除了略顯立體的五官,無甚可怕之處。


    接著


    \"把案卷給我。\"


    鐵窗外的聲音平淡無奇,甚至帶著一絲倦意。


    聞言,娜塔莎警覺起來:\"你知曉我為何而來?\"


    \"當然,我無特殊才能,對案件略有心得之外,無甚價值讓審判庭官員遠道而來。所以,快給我吧,我已厭倦至極。\"夏洛克指向牢房一側的滑軌。


    娜塔莎皺眉,發現這名囚犯確實與眾不同,猶豫片刻,仍將案卷放入身邊的鐵盒,輕輕一推,盒便滑入牢房。這是防止獄卒送食時過於接近犯人的設計。


    夏洛克取出案卷,隨手翻閱。


    嗯,他的翻閱太過隨意,厚厚一疊卷宗,他不過看了不到一分鍾,然後茫然抬頭,望向牢房外的少女審判員。


    \"僅此而已?\"


    \"...\"娜塔莎愣住,不敢相信對方的速度如此之快,隨即迴答:\"這兩份卷宗已相當詳盡,目前我們隻能提供這些。\"


    實際上,她能理解這位男子,盡管隻有殺人犯最了解殺人犯,但這兩起殺人事件極其棘手,警方束手無策,提交給審判庭,也久未找到破案線索。而作為死囚,他既未親臨現場,又未全程跟進,僅憑案卷文字,確難尋得突破口。


    然而,她話未說完,牢房內的囚犯打斷了她:


    \"不,我是說,僅這兩份?\"


    \"嗯,是的。\"娜塔莎不解其意,何為僅這兩份?


    下一瞬,她震驚地看著男子將厚厚的卷宗扔迴鐵盒,退出:


    \"若隻有這兩個案件,它們早已解開。\"


    \"???\"


    娜塔莎陷入長久的沉默,或者說,她愣在原地許久。


    確認自己並未聽錯,她下意識地問:


    \"兇手是誰?\"


    其實問出口的瞬間,她覺得自己像個蠢貨,審判庭雖非全由天才組成,但一名審判員跟蹤此案已逾一周,仍無頭緒,而眼前的男子隻看了一眼案卷,一分鍾而已。


    \"第一樁秘案,死者在駕馭靈能飛車之際遭害,這輛飛車嶄新如初,殺害她的疑犯,極大可能是她親密的摯友,或是血親中交往密切者。


    若其中有懂得操縱靈能飛車之人,嫌疑度便陡增三成,若有醫學背景,諸如醫師或療愈師,再增三成。如若有人能提供在四個時辰內的無罪證明,嫌疑度又將攀升三成。若有人同時滿足這三點,毋需遲疑,直接審問便是了。\"


    \"嗯?何以如此斷言呢?\" 娜塔莎疑惑道。


    牢房內的男子仿佛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問,對方尚未啟齒,他便已搶先解答:\"逝者乃貴胄之女,失蹤兩日,發現時四肢與首級分離,分別裝袋棄於幽巷之中,此事本就詭異異常。\"


    \"哪...哪有古怪之處?\"


    \"肢解屍體,你可知道這有多麽費力。如今世間,肢解兇手無非兩類,其一,內心有特殊癖好,癡迷於肢解;其二,本無意肢解,卻又不得不為之。\"


    夏洛克淡然敘述,隨手示意那堆被推出來的案宗:\"你可以查看肢解的圖像,那些刀痕雜亂無章,顯然不是專業人士所為,估計花費七八個時辰才割完。


    還有一張照片,顯示左腿殘膚呈咖啡色,那是血液與胃酸混合後的色澤,意味著兇手在割肉時嘔吐了。如此之人,難以想象是樂於此道的類型。因此,他必然是被迫肢解。\"


    娜塔莎仍是一臉迷惑,作為一名裁決者,她能跟隨夏洛克的邏輯,但無法深入思考,於是稍作停頓,再次追問:\"那麽,被迫肢解就能確定兇手嗎?\"


    \"當然。\"夏洛克肯定道:\"除去喜好或泄憤,肢解屍體的理由無非常見幾種,如便於運輸。然而,看這肢解的方式,四肢碎裂,唯獨軀幹完好保留。


    軀幹最重,體積最大,若是為搬運,最先下手的應是軀幹,然而兇手偏偏未動其分毫,這就很不合情理。再者,分散屍塊以混淆時間線,或重組屍首混淆視聽,但我認為你們的驗屍官絕不會被這類手段蒙蔽。此外,為了便於掩埋,或是分批運往遠方,甚至可能因身上有獨特印記,企圖掩蓋,甚至為銷毀證據而烹煮。


    不過,這些皆不適合此案,畢竟屍身已被大方地棄於巷口。所以,最合理的解釋是兇手肢解屍體,以掩飾死者的死亡姿態。\"


    \"姿...姿態?\"


    \"沒錯,人死後一小時,屍體會僵硬,肌肉緊縮,關節無法活動,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試想,兇手殺死死者後,有一段時間未能處理屍體,待返迴時,發現屍身已僵,且保持的姿勢會泄露死者的死亡真相,同時也暴露出兇手的身份。那就別無他法,兇手隻好切下死者的四肢,關節破碎,這樣一來,就無人能察覺端倪。\"


    講到這裏,夏洛克漫不經心地模仿起駕駛靈能飛車的模樣,雙手握著想象中的方向盤:\"就像這樣,傻子也能看出死者當時在做什麽,對吧。


    以此思路推理,殺人手法顯而易見。當時,死者正專心致誌地駕馭飛車,兇手坐在她背後,以利刃或尖錐刺入死者的後頸,死者瞬間斃命,此處乃大腦延髓下方,神經交匯之處,受損後,肢體失去神經控製,但仍能保持長時間的僵硬姿勢。


    這也解釋了兇手為何煞費苦心斬下死者頭顱,因為頸部有個明顯的創傷,一看即知死因,法醫定會察覺姿態的關鍵。而能留意到如此細節的,未必是醫師或療愈師,但至少增加了三成嫌疑,值得調查一番。


    我從案宗中讀到死者父親的口供,貴族家長擔憂女兒安危,不願購買靈能飛車,合乎情理,但他可能不知道女兒早已私下用零花錢購得,富家子弟真是幸福。總之,死者這段時間一直在秘密練車,她需要教練,當然,會駕駛的朋友嫌疑最大,而且坐於後座,易於瞄準死者後頸施以致命一擊。


    為何四個時辰內的不在場證明成為嫌疑項,因為屍體會在僵硬後四個時辰內再次軟化,兇手卻等不及,他急於肢解,是為了那個四個時辰的無罪證明。如此一來,兇手的身份應當很快鎖定。案宗中如無此人,很可能因其不在場證明而被剔除出嫌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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