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設和楊秀娟話語投機,不知不覺談了一個小時了。王建設看看手表,起身去把包間的窗簾拉開一些。楊秀娟不解地看著他。王建設對她笑笑,解釋說:“時間差不多了,酒店采購部該上班了。這個房間是我特意挑選的,在我所坐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酒店左側采購部附近的情況。”

    “當間諜呀?”楊秀娟笑了。

    王建設說:“還真讓你說對了。我來這裏觀察好多次了。我今天不喝石泉牌白酒的另一個原因你猜是什麽?你看,房間陳列的石泉牌白酒全是假冒產品。”

    “假酒?你不用通過化驗就能判斷這酒是假貨?”楊秀娟吃驚地問。當年,楊秀娟在酒廠化驗室工作過,知道每個廠家的產品都有自己的秘密配方,通過化驗檢測產品的各項理化指標可以準確地鑒定產品的品質和真假。

    “我僅從產品的外觀上就能看出來這些酒是假酒。自己養的孩子自己認得,它瞞不過我的眼睛。我來這裏吃飯的目的就是希望能看到來這個飯店銷售假酒的人,然後跟蹤他,也許會發現更多的破案線索。這些不法分子氣焰囂張,竟然把假酒運作到了如此高檔的酒店。這家酒店一向恪守誠信原則,應該不會故意售假自毀信譽,估計是被不法分子蒙蔽了。”

    楊秀娟說:“既然如此那何不直接問問酒店采購部負責人關於這批假酒的來源呢?”

    “不到萬不得已就不用這個辦法,以免打草驚蛇。秀娟,如果你沒有別的事,就陪我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咱們一起蹲點守候,也許就在今天有了新發現。”

    “好呀,沒問題!建設,你對公司可真是忠心耿耿啊,工作起來事必躬親。這些具體工作不是有專人負責嗎?你是總經理,下下命令就行了!你親自參與打假行動,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呀!那些造假的人可不是什麽好人,窮兇極惡的。”楊秀娟無不擔憂地說。

    王建設抓起酒瓶往兩人的杯裏添了一點葡萄酒,然後小口喝著,說:“古人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不想做的事就不能強迫別人去做,我必須以身作則帶領大家團結一致和不法分子鬥智鬥勇,捍衛我們的品牌不被侵害才行。”

    “如果石泉公司每一名普通員工都像你這樣熱愛自己的企業就好了。”

    “說得對!我們都是普通人。如果每個普通人都能做好自己的普通事,社會就能進一大步。像你,做好生意多賺錢;像我,則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都是對社會的貢獻。做人,就應該使自己成為一塊金子,放在哪裏都閃光,任何時候都閃光!”王建設笑了笑:“閑聊哈!早些時候我看過一篇名為《神鞭》的小說,主人公在留辮子的年代能讓自己的辮子成為神鞭打得敵人膽戰心驚;到了不留辮子的年代,他剪掉辮子練起槍法,成為一名神槍手,又讓對手目瞪口呆。這部小說彰顯的這種精神讓我至今不忘。”

    楊秀娟下意識地把手支在下巴頦兒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聽他侃侃而談。她對王建設的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對王建設的自強自重的人生觀倍加讚賞。

    突然,王建設一拍桌子,竟把她嚇了一跳。王建設悄悄地對她說:“演講到此結束。秀娟你快看,咱們這守株待兔的辦法還真管用,到底把兔子給等來了!”

    楊秀娟順著王建設的目光看見,窗外有兩個青年人打開箱式貨車的後門,卸下十幾箱石泉酒。

    “咱們一起走,走過去的時候我就能確定這些貨的真假。如果是假酒,我就跟蹤他們,順藤摸瓜尋找他們的老巢。”王建設站起來,掏出一副太陽鏡戴上,把胳膊伸給楊秀娟,說:“但願他們不認得我。來,偽裝一下兒,以免引起他們的警覺。不用緊張,現在他們是在明處,咱們在暗處。”

    楊秀娟挽著王建設的胳膊,像一對假扮夫妻的地下革命工作者從容不迫地從酒店走出來。王建設叮囑前台主管小張:“小張,記我賬上。”

    “好的!王哥,您走好!”小張笑容滿麵地答應。看來王建設在這裏的信譽很好。

    上了車,王建設對楊秀娟說:“現在可以確定了,這裏的假酒就是這兩個家夥送來的。我得跟蹤他們,不能送你了,你打車迴去吧。”

    “不!我和你一起去。你自己去我不放心。再說了,假酒假藥假煙假鈔假化肥假種子,這些不法分子害人不淺。讓我也為打假事業做點貢獻吧。”楊秀娟堅定地說。

    “那好,我還真需要你的配合。”王建設便不再和她客氣。他掏出手機給公司打假辦主任小韓打電話。王建設命令小韓,立刻組織公司打假辦的其它人員向他靠攏;責成他和營海市工商局公平交易局取得聯係,通報情況,請求他們組織力量準備行動。

    前來紅房子大酒店銷售假酒的兩名青年把假酒貨款結算完畢後得意洋洋地上了車,不慌不忙地走了。王建設和楊秀娟驅車跟了上去。

    臨近一個十字路口,目標車突然停了下來。兩個青年人下車,抽著香煙,圍著車轉了幾圈,還不時地用腳踩踩輪胎,眼睛卻鬼鬼祟祟地觀望四周。王建設為了不驚動他們,駕車撇開他們在十字路口右拐彎後進了一家汽修廠大院,接著從這個大院的另一個大門轉了迴來,繼續跟蹤已經掉頭往迴走的目標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王建設不會知道,他在跟蹤別人的時候,也有人在跟蹤他。不過,他這一轉悠竟然無意中甩掉了跟蹤他的人。

    王建設對楊秀娟說:“剛才差點跟丟了。這些人很狡猾,我的車長時間跟蹤,一旦被他們發覺便前功盡棄了。你打一輛出租車,和我輪番跟蹤,咱們用手機聯絡,你看怎樣?”

    “這個辦法好!而且他們也許對女人不那麽戒備。就這樣,你停車吧。”楊秀娟下車後很順利地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並很快追了上來。楊秀娟指著前麵的目標車對司機說:“看見前麵那輛箱式貨車了嗎?跟著它,你能行吧?”

    出租車司機得意洋洋地說:“沒問題!幹這事我有經驗。有不少女人跟蹤丈夫都打我的車,沒跑兒!”說完還偷偷地瞥了楊秀娟幾眼,一副神秘兮兮自作聰明的樣子。

    楊秀娟笑了,說:“好了,你有經驗就好。集中精力開車。車費少不了你的。”

    前方又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目標車在直行車道打開了左拐彎轉向燈。出租車司機於是也打開左拐彎轉向燈,並駛入左拐彎車道。不料,目標車突然向右拐彎走了。出租車司機不敢違章右拐彎,無奈他們隻好和目標車背道而馳。楊秀娟立刻打通王建設的電話,說:“建設,那車向右拐彎。你快跟上去。我左拐了,得到前麵掉頭迴來。”

    目標車走走停停,還不時地到一些酒店聯係他們的“業務”。王建設和楊秀娟兩人配合默契,不但跟蹤得有驚無險,王建設還順便摸清了不法分子的部分售假網絡,待端掉這個製假窩點後,可以一並進行清理查處。

    下午兩點半鍾,目標車突然停止了他們的“業務”活動,把車直接開到營海市北郊一家破舊工廠大門前停了下來。楊秀娟指揮出租車超了過去,到前方隱蔽處又調頭迴來,發現目標車已經不見了。別無去處,這輛車顯然是開進了這家工廠大院。

    和後麵跟來的王建設會合後,楊秀娟詫異地對王建設說:“不可思議,這裏`怎麽會是造假窩點呢?”

    王建設問:“怎麽,這兒你熟悉呀?”

    楊秀娟說:“這是一家彩印廠,廠裏還有食堂呢。他們吃的蔬菜都是由我送貨上門。食堂負責人是我爸爸生前一個熟人。”

    “嘿,無巧不成書!根據吃菜的數量看,你估計這家工廠有多少工人?”

    “聽說這廠裏的工人都是外地民工,吃住都在廠裏。大概能有五六十人。”

    “走,咱們再開車從廠門前走一趟,仔細觀察清楚。”王建設說。

    這個地下工廠坐落在營海市至王村鎮公路西側,大門向東,南北相鄰稀稀拉拉分布著一些對外出租的民房。工廠周圍到處是枯草落葉,看起來破敗蕭條,毫無生氣。幾條野狗夾著餓癟的肚皮,東嗅嗅西聞聞,試圖在這裏尋找到一點食物,最後它們失望地抬起頭來,望著遠方發了一陣呆,灰溜溜地走了。

    大門內,靠東院牆有兩幢漆黑陳舊的兩層樓房,人在二樓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院外和道路上的情況。院牆牆頭上插滿破碎玻璃,大門緊閉,外人從外麵根本看不見裏麵的情況。

    “這個大門總是這麽關著嗎?”王建設邊開車邊問楊秀娟。

    “是的!我每次來都需要長時間地敲門。”楊秀娟肯定地說。

    “這可有點兒麻煩。”

    “怎麽著?”

    “現在,我們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裏麵有假酒,執法人員出師無名;即便有假酒,工商局執法人員也無權破門而入。”王建設很為難。

    “公安局不管嗎?開來搜查證不就可以強行進入了!”

    “涉案金額5萬元以上,且有證據證明舉報材料的真實性,公安局才立案作進一步偵查。打假工作有它的特殊性,隻有端掉窩點才能當場發現假貨和造假設備,才能得到證明不法分子違法犯罪的有效證據。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確定裏麵有假酒,以免工商執法人員撲空;然後想辦法讓他們打開大門,通過工商人員合法的檢查來發現他們的違法事實。”

    “我去!正好今天下午我得給他們送菜,想辦法看看裏麵是不是真的在造假,然後打電話通知你,我出來的時候你們趁機進入大院不就得了!”楊秀娟說。

    “好主意!不過,這個辦法好是好,可這樣你就會引起不法分子的懷疑,招來他們的報複。太危險,不行!”王建設搖頭說。

    “為了支持你的工作,我不怕!再說了,他們也未必能懷疑到我身上。”楊秀娟說。

    沉吟良久,王建設還是同意了楊秀娟的請求。待小韓他們和工商局執法人員趕到後,他們又一起詳細研究出一套完善的行動方案。

    下午四點鍾,楊秀娟開著她的機動三輪車,按約來送菜。

    和往常一樣,她拍響大門好半天,看門老頭才慢吞吞地來開門。以前,楊秀娟誤認為看門老頭人老了,耳朵背腿腳慢;現在她明白了,這老頭是先在二樓觀察一番,當他確信沒有陌生人或可疑車輛靠近後才來開門。

    楊秀娟和看門人打過招唿,把三輪車開進院內。大鐵門隨後就被緊緊關閉了。來到大院西側夥房,管夥房的老吳頭一邊兒給蔬菜過磅一邊兒嘟囔道:“下次你的白菜還得再便宜一些,很多人來送菜,我都不要,光照顧你!要知道我也是自負盈虧的。”

    楊秀娟笑容滿麵,說:“吳叔,我知道你這是在照顧你侄女,不過我也實在沒掙你多少錢,蔬菜跌價生意不好做呀,盡賠錢!哎,對了,吳叔!求求你給我介紹個掙錢的買賣吧,幫人幫到底嘛!”

    老吳頭嘿嘿笑了,他把菜錢遞給楊秀娟,說:“這還不簡單,我這裏就有掙大錢的買賣,就怕你幹不了!”

    楊秀娟點著錢說:“吳叔,除了販毒我幹不了,別的我都能幹!”

    老吳頭看看左右沒人,便神秘兮兮地說:“我看你也是個兒老實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們這兒有酒,都很便宜。我找劉經理給你講個情,批給你一部分去賣,不比你賣菜好上百倍。”

    “那敢情好!吳叔,我掙了錢一定給你老人家買煙抽。”

    “跟我來!”老吳頭帶領著楊秀娟來到東側倉庫門口,輕輕地敲敲門。一個青年人從倉庫大門的小邊門閃了出來,不耐煩地問:“老吳頭,你不做你的飯跑這胡鬧什麽?老子還要盤點哩!哎,這是誰呀?”

    老吳頭上前討好說:“劉經理,她不是外人,是我一個遠房親戚。你平時沒注意,她常來送菜。劉經理,她想常年賣我們的酒,我想這是好事,就把她帶過來,你看……”

    聽了老吳頭的話,劉經理放鬆了警惕,對楊秀娟說:“是好事!不過你得把你的嘴巴管嚴了,不許亂說,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進來看看吧,喜歡哪些貨?”

    楊秀娟進來一看,大吃一驚:“這些人也太大膽了,碩大的庫房內,不僅有大垛大垛的假石泉酒,其它假名酒也是應有盡有。靠門口的地方還堆著幾大垛備用的石泉酒和其它名酒的包裝材料。楊秀娟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說:“今天沒有準備,帶錢不多,先要十箱石泉酒賣賣試試看。劉經理,行嗎?”

    “給你一點吧,八十元一箱,你翻番掙。不過你以後得成車要貨,否則不伺候。明白嗎?”劉經理趾高氣揚地說。

    “好好好!咱們一言為定。”楊秀娟邊答應邊和兩人一起把假酒裝上她的三輪車。然後,她拿出手機撥通了王建設的手機,告訴他說:貨送到了我馬上迴去。這是他們約定的信號,接到這個信號,埋伏在遠處的王建設他們就會向這裏出擊。

    大門打開,楊秀娟的機動三輪車還沒有完全駛離大院,卻戛然而止,停在了大門中間。看門人忙問:“咳咳!怎麽啦這是?怎麽熄火了?”

    楊秀娟說:“車壞了。”

    看門人說:“快推出去,我得關門了。”楊秀娟說:“檔別住了,推不動。這是老毛病,我馬上就能修好。對不起了,大叔!”

    看門人推了推,果然推不動,於是不耐煩地說:“怎麽搞的!抓緊時間修!”

    楊秀娟連連答應,裝模作樣地搗鼓起來。不多時,王建設率領公司打假辦人員協同工商局公平交易局執法人員迅速趕到,衝進工廠大院。看門人企圖抵擋,哪裏還能擋住。趁亂,楊秀娟把倉庫所在位置指給王建設看。王建設說:“你先悄悄走吧,以免引起他們對你的懷疑。”

    劉經理仍在那裏和老吳頭閑聊,還未來得及鎖倉庫門。執法人員衝過來,向他出示證件後,封鎖了倉庫。劉經理臉色煞白,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接著,王建設他們又衝進生產車間。車間裏,工人們還在聚精會神地幹活,對眼前發生的事茫然不知。

    王建設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這可不是一般的製假窩點!這個地下工廠有紙箱生產車間,有彩印車間,有白酒包裝流水線,還有原材料倉庫、成品倉庫、運輸車輛以及工人宿舍、食堂等。其造假設備之齊全,規模之龐大,王建設見所未見。

    突然,人群騷動起來,有些民工開始衝擊他們,有位工商人員的大蓋帽竟然被他們推搡掉落到地上。這些工人都是外地來營海市打工的民工,平時吃住都在廠子裏,實行全封閉勞動。他們隻想掙錢養家糊口並不在意自己的行為是否違法,聽了劉經理他們的挑唆後,他們開始起哄:

    “不準砸我們的飯碗!”

    “滾出去!”

    “我們要吃飯!”

    “和他們拚了!”

    “把他們打出去!”

    ……

    衝突愈演愈烈,公平交易局經檢大隊長老孫高聲喊道:“大家安靜!你們的製假行為觸犯了有關法律,我們要依法辦案,誰如果妨礙執行公務,誰就要承擔法律責任。”

    劉經理夾在人群中,挑唆道:“狗屁公務,我們隻知道幹活吃飯。你們大魚大肉吃飽了卻來禍害我們,公理何在!弟兄們,把他們轟出去!”

    工人中的多數人對戴大蓋帽的人本來就反感,今天依仗著人多勢眾,擼胳膊挽袖子,看樣子真要大打出手;其中幾名劉經理的爪牙更是躍躍欲試。工商局執法人員和石泉公司打假人員被團團圍住,情勢十分危急。

    王建設飛身跳上一隻汽油桶,大聲疾唿:“工人弟兄們,你們千萬不要被壞人利用,你們的家人正惦記著你們,不希望你們惹事生非。我們今天來是為了查處造假黑窩點的,不是來砸你們飯碗的。你們要掙錢養家,可以到我們石泉公司去工作,我就是石泉公司總經理,我今天說話算數。工人弟兄們,你們相信我就散開來,我們隻處理這裏的老板。誰是這裏的老板?站出來!不是老板的散開!”

    王建設一米八〇的個子,又站在高處,給人們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聽了他的話,工人們三三兩兩地散去了,知法人員得以順利辦案。工廠被查封,所有管理人員被接受調查,劉經理聲稱自己是老板,表示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其實,這個地下工廠的真正老板是劉濟洲。劉經理是他的一個遠房侄子。他因為懾於劉濟洲的淫威,所以不敢將造假工廠出事的消息在第一時間裏通報給劉濟洲,後來竟獨自一人潛逃了,從此以後不見蹤跡。劉濟洲苦心經營的造假工廠頃刻土崩瓦解了,而他當時卻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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