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上午,顧清河帶著孟黎鳶平安迴到顧氏一族。顧氏眾族人聽說顧清河迴來了,都紛紛過來迎接。


    “清河,你總算迴來了!”


    顧澤帶人在顧府大門口等待顧清河的歸來。


    “清河,你可有受傷?”


    顧江也急迫地開口問道。


    顧清河的兩個叔叔都特別疼他,平日裏在外人麵前他們都尊稱他為“家主”,一旦他受傷了他們就關心地叫他“清河”。


    “昨日如果不是我故意要同黎鳶置氣,非要在山洞過夜,那我們早就迴來了,也就不會讓二叔他們為我擔心至此。”顧清河看到兩位叔叔和眾族人擔心自己的模樣很是自責。


    此刻他才深刻的認識到,作為顧氏家主,自己的一言一行對顧氏一族來說有多麽的重要。


    “二叔,我不在的時間裏,族中可都還好?”顧清河愧疚地問道。


    “好是挺好的,昨日的祭祀也很順利。隻是長老院一直在催,說你迴來之後就讓我趕緊帶你去見他們。”顧澤皺著眉頭說道。


    顧清河早上用紙鶴傳音給顧渢——他們早飯後就會迴來。


    顧渢將此消息告知長老院和顧澤等人後,長老院便讓顧澤、顧江二人帶著一些族人等候顧清河的歸來。


    “好,我這就去。二叔可知道是何事如此著急。”


    顧清河跟著兩位叔叔的腳步往顧氏的議事大殿走去,孟黎鳶緊隨其後。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能不能成,全靠你一人行事。”顧澤嚴肅的說著。


    “哦?”顧清河心中有疑問。


    “這不是桃花寺的祈福節快到了嗎,長老院說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去參加,一定要給我們顧氏尋個滿意的家主夫人迴來。”


    顧江樂嗬嗬地說著此次議事的主題。


    “哦。”顧清河輕輕地應了聲,同時用餘光瞟了眼身旁的孟黎鳶。


    一迴到顧府的孟黎鳶立馬就變成了那個聽話、懂事又不多言的乖巧丫頭。


    但顧清河卻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不悅的情緒。


    於是,他對孟黎鳶說:“你去後院把我的藥準備一下,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是,公子。”孟黎鳶應聲後便趕緊退了下去。


    顧氏一族的議事大殿裏,五大長老已經等候多時。顧氏裏凡是能說得上話的各個分支的首領都齊聚在大殿內。顧海、顧流兩兄弟分別立於堂下,其他分支統領依次站列。


    顧清河進殿後,先向五大長老行了個拱手禮,然後才走到大殿最上方的寶座上。


    “恭迎家主!”


    待顧清河坐下,殿中眾人又向他行跪拜之禮,並高唿著。


    “起。”顧清河一聲令下,眾人起身各自落座。


    大殿之上,顧清河一人高高坐在寶座之上,五大長老立於大殿前排,其他族人分立於大殿之下,殿內一副等級森嚴的樣子。


    “家主,您如今已到了婚配之年,此次桃花寺的祈福節您一定要為咱們顧氏尋一位得力的家主夫人,這樣老家主夫婦在泉下有知也能安息。”大長老走出隊列嚴肅地向顧清河說著他的婚姻大事。


    “嗯,我自己的事,我心中清楚。”顧清河一副不著急的樣子。


    顧澤卻有些著急了,道:“家主,此事非同小可。您一定要將五位長老的囑咐放在心上——為我們顧氏覓得一位德才兼備的家主夫人。”


    顧澤剛說完,他的三弟顧江就趕緊補充道:“二爺說的對,家主婚事是我顧氏一族的大事,待您娶迴家主夫人,便可為我顧氏一族開枝散葉,穩定我族人之心。”


    顧海一聽,撇嘴道:“家主本就身體不好,這麽早早的催他娶妻生子,恐有傷家主身體,對我顧氏基業不利。”


    顧流也趁機提出自己的反對意見:“星武城裏皆知我們家主攜病骨出身,我們這麽急匆匆的把家主往外推,反而容易讓他亂了方寸。娶妻之事不急於一時,我們顧氏的家主夫人一定要仔細挑選,二爺、三爺又何必咄咄相逼呢?我看,婚姻大事還是要看家主自己的意思才好。”


    顧澤的脾氣比較急,他一聽這兩弟弟又沒安好心思就立馬來氣。


    “哼,這是巴不得我們家主出事,某些人就可以像白氏一樣趁機發動內亂。”他心裏很是不悅,便立即開口駁斥。“到底是我們著急還是某些人在著急?”


    “家主一身病骨不假,但家主的術法也是我們顧氏無人能及的。我隻怕有些人,心懷鬼胎,想同祭祀台上的白康午一般別有用心。”顧江也怒道:“我們顧氏一族修的是天然道法,其心不正者自有天收。我勸有些人,還是盡守本分,做好自己,免得遭天譴!”


    顧流:“你——”


    “夠了!”顧流剛開口便被顧清河打斷了,“不過是娶妻而已。你們想要的,不過就是一位能讓你們稱心如意的家主夫人,此事我心中有數。初九桃花寺祈福節我定會盛裝出席。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們就先退下吧。”


    說罷,顧清河便起身從大殿一側門閃了出去。


    “家主——”


    “家主!”


    “唉……”


    五大長老和眾位統領望著顧清河匆忙離開的背影紛紛搖頭歎氣


    顧清河出了大殿後,便進入了自己的石塚裏調息,繼續修煉他的術法。


    顧清河平日裏是個嚴格自律之人,隻要無事,便會躲在石塚裏獨自修煉。這也是他能不到而立之年,便在顧氏中有著無人能及的術法的原因。


    顧清河的後院桃花樹下,孟黎鳶又開始擺弄起瓶瓶罐罐和一些草木靈藥。


    “黎鳶,你總算迴來了!昨天一天我都沒見著你。”禿頭桃樹洛君心委屈道。


    “我這兩天是忙了些,所以就沒顧得上過來看你。洛洛,你最近還好嗎?”


    孟黎鳶放下手裏的草藥和瓶罐,快步走到桃樹下,撫摸著桃樹的一根幹枯的枝椏問道。


    已經在桃樹中養出魂體的洛君心搖頭道:“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清歌不來,你也不來,我一個人無聊死了。”


    洛君心說完,便將雙臂抱在胸前,歪著頭撇嘴繼續道:“你們兩個都把我忘了,哼!”


    孟黎鳶輕輕地撫摸著他的桃樹的枝幹道:“洛洛別生氣,我這不是迴來了嗎?”


    一人一樹正說著,顧清歌也來了。隻是她還不知道孟黎鳶和洛君心可以通話。


    “呀,黎鳶,你真的迴來啦?我剛聽他們說你們迴來了,還以為他們在騙我呢。”


    顧清歌開心的奔向孟黎鳶,一把將她抱住。


    “我也是剛迴來沒多久,還沒顧上去找你,你就過來了。”孟黎鳶溫柔地摸摸顧清歌的頭——現在的顧清歌還矮她半個腦袋。


    顧清歌也跟洛君心一樣,撅著嘴道:“你看你太偏心了,一迴來就惦記我清河哥哥,又開始給他熬藥,都不知道來找我玩兒。”


    顧清歌指著桃花樹前的藥罐不滿的嘟囔著。


    “唉,你呀,跟你哥哥較個什麽勁兒呀?”孟黎鳶鬆開顧清歌,然後邊說邊走向那些草藥和瓶罐。


    她蹲下身子,繼續準備為顧清河熬藥,並道:“昨日形勢危急,公子他屢次動用術法,消耗了不少靈氣。他本就身子骨弱,昨日他滴藥未盡,能撐到現在已是不容易了。”


    “哥哥是不容易,可是我就容易嗎?我在這外頭要時刻為你們擔心,都不知道你們那邊到底什麽情況。你們也真是的,有那麽好玩的事情竟然都不叫上我,要是把我叫上了,我一定要打的那白苗卓滿地找牙。”


    孟黎鳶輕笑道:“就你有能耐,我說清歌道長,您現在能不能幫我去給您身後的這棵快要幹枯的桃花樹施點肥、澆點水嗎?”


    顧清歌轉頭望了眼光禿禿的桃花樹,爽快道:“沒問題,小事一樁,交給我!”


    說完她便趕緊提起樹旁邊的木桶,飛奔到不遠處的水井邊,開始為落君心打水。


    顧清歌提著水桶一搖一晃的到了桃樹下,她拿著水瓢一瓢一瓢的從水桶裏舀出水來澆灌在桃樹根部,並開心的念出:


    “一瓢兩瓢三四瓢,瓢瓢清水生綠條,


    綠條狀如柳樹高,桃花如雨伴我笑。”


    “好聽,真好聽,清歌你太棒了。”落君心忍不住誇道。


    孟黎鳶迴頭望了一人一樹,又將頭轉迴來,無奈的搖搖頭笑著,心道:“這一對小冤家。”


    顧清歌為洛君心澆完水、施完肥後便跳著跑過來問孟黎鳶。


    “黎鳶,過幾日便是初九桃花寺祈福節,我聽長老們說,今年我哥哥會去參加,你到時候也好好打扮打扮,然後我們一起去唄。”


    孟黎鳶的手停了停,勉強的笑笑道:“桃花寺祈福節是給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和小姐尋覓良緣的用的,我一介下等女奴去那裏湊什麽熱鬧啊。”


    顧清歌一聽,立即板著臉跑過來說:“黎鳶,我不允許你這麽說自己!”


    “這是事實啊。”孟黎鳶繼續低著頭弄著藥。


    顧清歌見狀就急了,說:“黎鳶,我不許你這麽貶低自己,你聽到沒有?抬頭看著我!”


    顧清歌抓住孟黎鳶的肩膀,然後用力搖晃她,孟黎鳶被迫抬起頭。


    顧清歌接著說:“黎鳶,你知道嗎?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生的美麗又心地善良,還會弄藥,又會醫人,對哥哥又很體貼,對我和洛洛也很好!你是整個新武城裏最好最好的姑娘,如果連你也不配去,那還有誰有資格去呢?”


    孟黎鳶輕輕笑笑,將顧清歌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抹下來,然後握著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對我的關心,我也沒有貶低自己的意思,隻是桃花寺這種地方像我這種苦命的女子恐怕無福消受。”


    顧清歌皺著眉,嚴肅的道:“若像你這樣好的女子,他桃花寺都不能賜福,那他便不配存在於世。”


    “對對對,清歌說得對!”不遠處的禿頭桃樹洛君心很是認同顧清歌的看法,“孟黎鳶我也不許你這麽說自己!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如果不是你,這世間便無人發現我的存在,也沒有人會同我一起分享清歌的點滴。”


    洛君心的魂體在桃樹中已經皺成一團,他繼續道:“你這麽說的話,顧清河知道了該有多傷心,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在意你。”


    因為有顧清歌在,孟黎鳶便沒有迴應洛君心,但是她在心裏卻自言自語道:“他的心裏才沒有我呢。他的心裏隻有那個白家小姐。我,我有自己的人生。我還要找姐姐,要找錦安道歉失約之事。”


    在沒有去祭祀龍炎山祭祀之前,孟黎鳶心裏對顧清河還有幾分幻想,可自從山洞一夜之後,他徹底對顧清河死了心。現在她隻想把手裏的藥煎好。


    正月裏的太陽,格外的暖人,洛君心和顧清歌都在輪流勸慰孟黎鳶,而孟黎鳶依舊隻是笑笑。


    “好了,好了,都別再說了。我呢,先幫公子把藥煎好,其他的再說吧。”孟黎鳶本來已經一口拒絕,但是突然有些猶豫,便又開口道:“我,如果那天我不是很忙的話,我就跟著你一起去好嗎,清歌?”


    “我不管你忙不忙,你那天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說好了,如果你不去,我就跟你絕交。”顧清歌一臉認真地說著


    “行,都聽你的,但是現在請我親愛的清歌小姐,趕快鬆開你的手,讓我好幫你哥哥把這碗藥煎完好不好啊?”孟黎鳶還沒想好,打算先應付下顧清歌。


    “行,你煎藥吧,嘿嘿,我再去給洛洛澆點水。”


    顧清歌見孟黎鳶終於同意了便開心地折迴桃樹下,一點一點地為洛君心施肥澆水。


    “多給我點,正月裏中午的太陽可熱了,我真是又餓又熱。”


    洛君心開心的晃著自己的魂體。


    孟黎鳶迴頭望了眼他們二人,又笑著搖了搖頭。


    顧清河在自己的石塚中一直閉關到正月初八的晚上,在此期間,孟黎鳶隻是每日按時給她送藥,有時候連人都見不著。


    初八那晚,太陽斜掛在星武城外的西山邊,顧清河從石塚中出來後,便在屋內泡起了藥浴。


    孟黎鳶蹲在一旁,慢慢的為顧清河添加熱水。


    “公子,今日的藥浴裏我新加了兩味藥,您感覺如何?”


    “還行,就是感覺人困乏得很。”顧清河躺在浴桶中,用後腦勺對著孟黎鳶道。


    孟黎鳶繼續往浴桶裏添加著藥材,那藥材滿滿的鋪在水麵,將顧清河水下的身體遮的嚴嚴實實。


    浴桶中,隻有顧清河的腦袋和脖子以及半個上半身露在一片藥材外。


    “公子,您覺得困就對了,我在這藥裏麵加了助眠的夢秋草和舒緩經脈的春華片,這藥浴得配合適當的按摩手法,才能發揮到最好的功效。”


    說完,孟黎鳶便伸手給顧清河按摩。


    “嗯,是挺舒服的,感覺渾身經脈愈發通透了。”


    顧清河閉眼躺在浴桶中,嘴裏禁不住讚道。


    “那當然。我這套手法還是在您的書架上翻了好多醫書才學來的呢。”孟黎鳶邊說邊從顧清河的脖子沿著他的肩膀和胳膊往下按。


    她邊伸手往下按,邊繼續說著:“書上說人的經脈得從上往下按……”


    突然,孟黎鳶的手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她愣住了,顧清河也愣住了。


    原本低頭的孟黎鳶下意識地抬起頭,此時之前一直閉眼的顧清河也突然睜開了眼睛。


    二人四目相對。


    隻見孟黎鳶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而顧清河則直接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顧清河愣在浴桶中不知如何是好。孟黎鳶先反應過來,她迅速將手收迴,然後背身對著顧清河。


    二人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水,水,水涼了,我,我去再去,給公子添點水。”


    孟黎鳶結結巴巴的說完,拔腿就跑了。


    她剛出門,顧清河就低頭往浴桶望去。


    “騰”地一聲,顧清河自己從浴桶中起來了。他擦幹了身子,穿上了自己的便衣。


    過了好一會兒,門外的孟黎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準備進來收拾浴桶:“咳,咳,咳——”


    “嗯嗯,進來吧。”孟黎鳶尷尬地試探著顧清河,顧清河也尷尬地迴應著。


    進屋後,孟黎鳶不敢再抬頭看顧清河,她大致瞄了一下浴桶和顧清河的位置,然後低頭匆匆繞過顧清河,朝浴桶走去。


    “啊——”


    地板上有水漬,孟黎鳶剛經過顧清河身邊,就差點滑倒。還好顧清河一把將她抓住,又順勢拉進了自己懷裏。


    二人再次四目相對,又是一陣尷尬的麵紅耳赤。


    這次輪到顧清河先反應過來,直接將孟黎鳶扶正鬆開。


    二人又裝作無事人一樣。


    顧清河繼續整理自己濕漉漉的發尾,孟黎鳶則開始清理顧清河換下的衣物以及浴桶,兩人都不敢先說話。


    孟黎鳶拾起顧清河換下的衣服準備離開,卻聽他說:“明日初九,桃花寺祈福節……你好好準備一下,陪我一道去。”


    顧清河突然開口說要孟黎鳶陪她一起去桃花寺祈福,孟黎鳶有些詫異。


    “我?我也去”


    “嗯,你也去……就穿我之前給你的羽紗。”


    “穿著羽紗去?”


    孟黎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怕自己聽錯了,卻聽顧清河清晰的吩咐道:


    “我的貼身女婢也必須好好打扮,不許在外給我丟人顯眼。”


    剛剛還結結巴巴的顧清河突然又好了,並又開始了他冷冰冰的講話風格


    “是。”孟黎鳶確定後,便輕輕應道。


    每年的正月初九,星武城的桃花寺都要舉辦一場以祈福為主題的祈福節,名叫桃花寺祈福節。這個祈福節明麵上是給少男少女們祈福的節日,實際上是一場開放式的相親會。


    各家適齡未婚男女都會在這天盛裝打扮去桃花寺裏祈福。


    祈福後便會在寺裏賞梅、吟詩作對、抽簽卜卦……在此過程中,如有互相看對眼的便可以現場互相表達愛意,或者直接迴家讓家裏人上門說親。


    所以這個節日在星武城少男少女的眼中是一個非常盛大且極其重要的節日。


    孟黎鳶想到顧清河讓她參加這個節日,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穿羽紗?他這到底是想自己娶親還是想將我嫁出去?或者真的隻是讓我幫他撐門麵?”


    孟黎鳶此時有些想去看看他顧清河會挑什麽樣的女子。但是她又有些害怕,害怕他真的挑到中意的女子,而那人卻不是她。


    顧府院內,眾人都已經睡下,孟黎鳶在燭火下拿出已經縫製好的那件鵝黃色的羽紗,她的心情很是複雜。


    最後,她歎了口氣,道:“唉!去一下也好,他終究是要娶妻的,而我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去找一下姐姐,這一次我一定要找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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