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災難讓趙老太在家躺了半年多,她的身體完全垮了,腿好後走路也要有人攙扶,家裏的生活重擔落在了秋香身上。好在宋福臣經常送來柴米,李家的日子還算過得去。即使這樣秋香也沒有嫁給宋福臣的打算,宋家的孩子大,她怕一但兩家人成為一家她的孩子會受氣,因此她還是對宋福臣敬而遠之。宋福臣領教過秋香的倔強,當然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個偶然的意外發生打亂了秋香思想,她開始盤算家裏該有個男人了……這年春節剛過,大壯領著二壯在村頭凍冰的水溝裏打滑溜,被一個稍大些的男孩子打了,大壯的鼻子被打出了血,秋香領著大壯去找那家大人說理,沒想到那家人不講理,那家的女人說秋香的孩子有娘養沒爹教育。


    秋香氣得和那家人吵了起來:“怎麽的,你家的孩子是孩子,我們家的孩子是王八犢子!你欺負我寡婦沒男人啊……”


    那女人也不示弱,陰陽怪氣地:“誰說你沒男人了?誰敢說你沒男人啊……”


    秋香啞口了……迴到家她蒙上大被哭了半宿,早晨天一放亮她就跑到天牛的墳上去哭訴:“你躲清閉一走了之,家裏老老小小扔給我,你讓我怎麽辦?孩子沒爹出去被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怎麽活……”她哭得悲悲戚戚,連樹上的小鳥都停止了鳴叫,專心致誌的聽她訴說,“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從小沒爹娘被人欺負,嫁了人丈夫走了還是被人欺負……這苦日子啥是能熬到頭啊……”宋福臣悄悄來到秋香身後,秋香猛迴頭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你,你怎麽來了?”


    “我過去給你家送點青菜,二妮說你上南山了,我猜你就到這兒來了……”宋福臣撫摸著秋香肩膀,“難過個啥?迴頭我找門二楞子嘮嘮,媽的,他要不講理我踢不死他!他家老娘們我惹不起,老爺們我還惹不起啊!還沒個王法了呢!”


    “我本也沒想把他家的孩子怎麽的,就是想讓他管管他的孩子……”秋香伏在宋福臣身上又哭起來。


    宋福臣將秋香摟在懷裏,兩行熱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下來,他心疼了,心疼這個沒依沒靠的女人:“老門家兩口子都他媽的護犢子,迴頭我去找他,有我在看他們誰敢欺負你和孩子……”


    這幾句溫暖的話令秋香萬分感激,她在宋福臣溫暖的懷抱哭得更厲害了,似乎想把積壓在心裏的怨氣都發泄出來。宋福臣默默流著淚,緊緊地擁著秋香……


    趙老太的身體越來越弱,整日都是昏昏沉沉,要麽說些嚇人的話,要麽就是沉睡不醒。


    村上唯一懂醫的於五斤來看過後把秋香拉到外邊,說:“老太太不行了,我看最多還能挺個三五日,早做準備吧……”


    秋香把手咬在嘴裏,強忍住襲上來的悲痛。趙老太是秋香的主心骨,是李家的靠山,一但她有個三長兩短,李家的天等於塌了下來……


    “人總有一死,難過有什麽用?!早點準備後事吧,省得到時抓瞎……”於五斤說。


    “不是難過,這個家太需要她了,別讓她死,讓她多活幾年吧……”秋香小聲祈求著。


    於五斤聽到了她的話,撇撇嘴:“我又不是神仙,我是一點招也沒有……”


    秋香抬頭看天,看那輪耀眼的太陽,她在想佛菩薩在哪裏哪?能不能馬上出現來救救她的婆婆……此刻她也想到了一淨法師,一淨法師要在婆婆或許還有救,可遠水不解近渴,一淨法師是不是已經圓寂了她不得而知……


    趙老太在臨走的那天晚上突然有了神精頭,迴光返照可能就是這個樣子。她握住秋香的手不鬆開,平靜地說:“香啊,娘不行了,娘要走了……你在俺老李家受苦了……娘對不住你,這個家拖累了你……”


    秋香忍著淚水:“娘,你說啥呢?娘對得住我,沒人對不住我……娘快別說了,你沒事,於五斤都說了你能活到九十歲呢……”


    趙老太苦苦一笑,笑得很善良,很難看:“別騙娘了,娘知道自已咋迴事……”她閉目喘息了一會兒,睜開眼晴,“你禿子舅也不知在不在了,娘到了那個地方能不能見著他……你爹在哪兒呢?他能不能來接娘……”又沉吟了一會兒,說,“宋福臣那人不錯,挺厚道的,就是窮點,沒旁的毛病,人家還救過咱一家老小……”


    “娘,我知道……”秋香抹去流出的淚迴婆婆。


    “按說,咱也沒啥比人家強的,孩子都小人家來到就是拉幫套。過日子就這麽迴事,跟誰過還不是一輩子……人沒挑咱,俺看差不多就行啊……就跟他過吧……”


    “娘,我聽你的……”秋香答應了彌留之際的婆婆,為了孩子她決定違背了自己的諾言做出犧牲。


    趙老太過世後宋福臣帶著一床鋪蓋來到李家,他們沒有舉辦婚禮,但在外人看來他們就算是名副其實的兩口子了。宋福臣的孩子每天過李家吃飯,迴自己家睡覺,兩家的日子穩穩當當過著,不愁吃穿井然有序。


    這年夏天大雨不斷,鬆花江流域的所有支流洪水暴漲,一時間農村城鎮的所有壯勞力都投入到抗洪搶險中。靠山屯也組織了一支抗洪搶險突擊隊,由宋福臣帶隊奔赴抗洪第一線。那天天已經經很晚了,連續幾天戰鬥在一線的宋福臣迴宿舍剛躺下,突然接到上級指示說南大壩發現管湧,讓他馬上帶人去搶險。宋福臣二話沒說帶著十幾個人衝上了危險地段,就在他們拉開架勢準備作業時,大壩另一端出現了潰堤,他一馬當先衝上去跳進激流中想組織人牆,可就在這時大壩發生了大麵積垮塌,他和隨後跳進水裏的幾個人頓時被衝得無影無蹤……


    當夜縣裏出動上百人沿岸尋找,從天黑找到天亮,又找到天黑,隻找到兩具屍體,宋福臣和另外兩個人失蹤了,下落不明。和宋福臣一起去抗洪搶險的靠山屯去的男爺們都哭了,他們為失去一個好領導,好兄弟,好朋友痛苦萬分,他們也為迴到家不知該向那個新媳婦如何交交待,而犯愁痛苦……


    “臣哥,你這是啥命啊!新婚還不到兩個月就走了,你讓我們迴去怎麽交待……”有人發出感歎。


    “你這樣也對不起人哪……”有人憐憫秋香一家。


    “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說不定宋福臣衝到下遊被哪個打魚的救了,沒幾天就自個樂顛顛迴來了……”有人說出了充滿希望的幻想。


    這個幻想給秋香帶來了無限的希望,支撐著她奮力地生活,同時盼望著宋福臣有一線生機,能奇跡般的出現,迴到他們苦不堪言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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