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牛和慧子的傷好的很快,五六天頭上倆人的傷口都結了痂。三爺對自己的醫術很滿意,捋著山羊子搖著頭笑:“哈……倒是年輕啊,換成老朽早已死幾個來迴了……”


    “人不該死總有救!”天牛逗趣道。


    “也是這個理,該著井裏死的河裏他就死不了!你小子和你屋裏的都屬造化大——”三爺讚同的點著頭,“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小子悠著點吧……”


    趙老太在答謝三爺的酒桌上許了願:“就這個月,俺找人選個吉日子,把大牛的婚事辦了,在座的都得來!”桌上人幾個人異口同聲應下。


    慶賀爹喝口酒說:“俺是指定得來,俺就願意喝喜酒,這喜酒俺這輩子也喝不夠。”


    有人開他玩笑:“你是饞喜酒饞的,等你家慶賀辦了喜酒你一次就喝夠了,哈……”


    天牛兒時的夥伴柱子給天牛倒酒,趙母攔他:“別讓他喝多了,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


    三爺說趙老太:“德生家的,讓他喝吧不礙事了,喝點酒活血沒壞處。”


    “他能行啊?不會串皮了吧?”趙母還不放心,看三爺點頭肯定,她不管了,“行啊,俺不管了,他能喝就讓他多喝,陪著大家多喝。今兒這人都是奔著他來的,他不喝誰喝啊,是不,嗬嗬。”


    “是啊,是啊,天牛哥是該多點酒,領迴這麽個漂亮的日本娘們,太給咱李家莊長臉了……”一個喝多了的年輕人硬著舌頭道。


    趙老太笑著白他一眼:“淨胡說,領個日本娘們就長臉啊?要在過去你娶個日本女人,人家不把你當漢奸看才怪!這孩子——”


    “大夥喝酒,咱別扯閑談,來,端一個。”天牛帶頭喝下一盅酒,拿起酒壺把三爺的酒盅倒滿,“三爺爺,你老多喝點,這盅酒是俺代表俺媳婦敬的,你老也幹一個。”


    三爺端起酒盅要幹,趙老太擋住,說天牛:“這孩子怎麽能勸你爺喝這麽多酒呢!老話講七十不勸酒,八十不留宿,你三爺爺七十多歲了,喝壞了你養著!混蛋玩樣!”


    天牛一吐舌頭:“三爺爺,俺忘了,俺就想著孝敬你,沒別的意思。俺和俺媳婦的命你給撿迴來的,俺得謝謝你!”


    三爺端起酒盅喝一口:“謝個麽,咱也不是外人,就是外人你三爺爺懸壺濟世,治病救命也沒二話。”


    桌上年輕人起哄讓慧子來給三爺敬酒,天牛拗不過大夥,到廚房把慧子喊過來給三爺倒酒。三爺喝高興了,連著喝了三盅酒,身子開始坐不住了,直往桌下出溜。


    “看看,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把你三爺灌多了吧!”趙老太不高興了。


    “沒事,沒事,俺一點也沒多。”三爺站起來講話,身子站不穩了,“大牛,這酒俺得多喝,得多喝……”


    “三叔,快少喝點吧,年齡不饒人啊!留點酒量過幾天大牛結婚你還得幫著陪客哪。”趙老太說,“咱這支子就你這麽個長輩了,到時你得講話,缺你可是不行。”


    “俺,俺,俺一準早到,俺孫子結婚俺能不來麽。”三爺說著話東搖西晃,看得出他醉了。


    “天龍,把你三爺送迴去吧,別讓他摔倒了。”趙老太嗔怪天牛,“這麽大了也沒個數,明天你三爺爺不罵你才怪!”


    天牛憨笑著:“嘿嘿,沒事,那點酒兩泡尿尿出去了。”


    “你當是年輕人呢!傻耳光唧的!”趙母衝大家,“你們都悠著點,今天誰要是喝多了,俺非踢他腚不可!”拉著慧子手,“走,跟娘送你三爺去,別聽他們胡嘞嘞。”


    趙老太送走三爺迴到院,慶賀爹從屋裏出來,借著酒勁直言不諱和趙老太說:“嫂子,俺跟你說點事……你看,大牛迴來了,帶迴了媳婦,先前你領迴來那個女人,能不能介紹給俺家慶賀……”


    趙老太笑了:“猜出你要說啥了!怎麽不行啊!慶賀是個好孩子,咱都知根知底,迴頭你找個媒人來提親,得正兒八經的,俺認下她當閨女了,俺得當自個親閨女嫁出去。”


    “你同意了!”慶賀爹忍著內心喜悅, “太好了,一會兒俺讓他娘去找李三娘,讓她趕快的來說媒。俺這就去——”


    趙老太笑他:“你呀,你呀,早這麽著急早抱上孫子了。”


    長輩們走了酒桌上更加熱鬧起來,新來幾個人也坐到酒桌上,爭搶著向天牛問這問那。


    “天牛,東北好混不?”柱子問。


    “看咋說唄,隻要人不懶到哪裏也餓不著。”他怕有人問他賺了多少錢,他實不好意思提在東北混了六年隻帶迴三塊大洋,他怕有人問,暗暗做好了應付的準備,想用大個王借走的錢頂個數,他問送走三爺迴來的天龍,“哥,王官莊的王大春來過咱家沒有?”


    “王大春?”天龍想了想,“沒有王官莊的人來過。咋了?”


    “王官莊,咱表舅那莊上的,他爹叫個啥?叫王立德,對,是叫王立德,他兒子就叫王大春,在東北俺倆在一塊……”天牛對天龍形容著,天龍還是搖頭。天龍想當著大家麵提一下這事給自己找個麵子,“那小子還欠著俺不少錢呢!”


    “多少錢”果然有年輕人好奇在問。


    天牛撓一下腦袋:“咋還不有個七八十來塊!”


    馬上有人羨慕地接話:“這些錢夠買五六畝地的!夠在城裏開個館子了!你真是大爺!”


    天牛心裏熱唿唿地,心想:俺可不是吹牛啊,秋香的東西不丟何止開一個館子啊!他也怕有人朝他借錢,張了嘴再迴絕就不好了,他提前把話封死:“沒招了,俺看了,錢借出去容易要迴來難啊,俺現在又成窮光蛋了!”


    天龍心裏有氣,他氣兄弟出去五六年掙點錢都借了人,自個家卻窮得叮當亂響,但當著大家的麵他不好說出來,隻能悶頭喝酒。


    “別哭窮啊,俺們沒人和你借錢。”有人嘲諷天牛,正合天牛的用意,他笑笑勸大家喝酒不提這事了。


    一個叫忠良的年輕人問:“大牛哥,東北冬天真那麽冷?聽說撒尿還沒等到地下就凍成冰棍了,還得用棍子邊尿邊敲。”


    天牛就笑:“那是胡說,真要那樣,人還能出了門嘛?冷到是真冷,肯定是比咱這兒冷多了。”


    “哎,天牛,你那媳婦是咋整到手的?”後到的慶賀問。


    “嗬嗬,這可說來話長了,今天要啦得啦到天黑,以後沒事給你們啦啦。”


    “天牛,你真和狼打在一起了?你啦啦,你咋打死的那隻狼的?”柱子羨慕地問。


    天牛又自豪起來,揚著臉咂咂嘴,有人趕緊給他卷根旱煙點著了放在他嘴邊。天牛故做深沉地吸口氣:“那頭狼的那牙呀足有半尺長,狼頭讓俺砍掉了沒拿迴來……它先奔慧子去的,要是俺晚半步她就真沒命了……俺聽見她喊:救命啊!”桌上人都屏住唿吸聽他講故事,“這隻狼真是狡猾,它左撲右撲,上竄下跳想把俺累趴下——”天牛站到地下,邊講邊用手比劃,“它噌地一下從俺頭飛過去了……”用力一比劃抻到了肩傷,疼得他咧了一下嘴,“娘啊,還這麽疼呢!”


    秀芬拎著開水壺進屋,慧子跟在後邊。秀芬倒水沏茶,慧子把倒好的茶水送到大家手裏,滿臉盛笑:“請喝茶的,請喝茶的……”


    忠良的眼珠子亮了,盯著慧子:“真俊啊——”慧子沒作聲,紅著臉衝他微微一笑,把他臉笑紅了,趕緊轉過臉去。


    柱子打他一下,開玩笑道:“你小子注意點,這是牛嫂,隻能看,不能瞎尋思。”


    “哈……”屋裏響起年輕人無拘無束的笑聲。


    一位胖女人一腳邁進屋裏,見屋裏沒人留意她,用力咳嗽了兩聲:“嗬,好熱鬧!”


    天牛抬頭陌生地看著她,屋裏人的目光都投向進屋人。


    天龍站起身:“四姑來了?坐吧。”


    四姑笑笑:“不了,你娘呢?俺找你娘啦啦呱。”


    “俺娘在西屋呢,俺帶你過去。”天龍把她領出去。


    “四姑沒準是給誰說媒來了吧?”柱子開玩笑說,“她串門子一準都是來說媒的。”


    慶賀的臉紅了:“說媒?給誰說媒?不會吧?”他以為四姑是他娘找來的,心裏暗暗高興。


    “這人是誰呀?俺咋不認識她?”天牛問。


    柱子說:“她是咱莊姚四枚後辦的老伴,嫁過來好幾年了,就靠保媒拉線活著。”


    “哦,哦……”天年想了一下,沒想明白媒婆為什麽到家來?難道娘想讓她當媒人走個形式?那可太沒必要了!“來喝酒,她興許是找俺娘借東西來的。”他說。


    四姑進到西屋衝趙老太敞開大噪門:“德生嫂子,俺來給你道喜了!”


    趙老太正給妮子穿鞋,站起來笑臉相迎:“快來,快坐下,你可是稀客!”她給四姑倒杯水,讓四姑坐下,“前些日子聽說你上肥城了?啥時迴來的?”拍拍妮子,“去找你晶晶姐玩去。”


    “是啊,是上肥城了,前兒剛迴到家。”四姑嗬嗬笑起來,親切地握著趙老太手,“聽說你認了個幹閨女,俺特意過來看看。”


    “慶賀爹找你來了?他老東西也知道急了,嗬嗬……”趙老太順理成章的想到了慶賀爹。


    四姑愣了一下:“慶賀爹?他找俺?他沒找俺!”他找俺幹嘛?是張員外找的俺,他知道你認了個閨女,特地讓俺過來看看,讓俺跟你說一聲,他相中你的閨女了!”


    趙老太愣了,站起身,半天沒反應過來:“你莫慌,你讓俺想想……你是說張員外要相中俺家夢了?”


    “是啊,是啊,你說你家的夢多有福!這要是嫁給張員外,想吃啥還不有啥,那真是享不完的福啊……”四姑滔滔不絕地說著。


    事情來的突然,趙老太腦袋一時轉不過彎,她慢慢琢磨著,年愈花甲的張員外怎麽會惦記她家的夢?況且她已答應了慶賀爹,中途突然有人插一杆子,她不知該怎麽辦了。關鍵是前清秀才出身的張員外財大氣粗,她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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