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慶賀來到天牛家,見院裏沒人翹腳趴在趙母屋的窗戶上往裏看,正巧趙母從廚房出來看見了這一幕。趙母很不高興:“慶賀,你這是要借雞子呢,還是走錯了門?!”


    慶賀臉一下子紅到脖梗,不好意思地:“嬸子,俺以為你睡覺呢就沒敢進去……”


    “趙母嗓子動了一下,把不好聽的話咽迴肚子:“太陽都曬屁股了俺還睡覺!你小子……有事啊?”


    “沒事……不,有點事,俺娘讓俺借兩個雞子。”


    “猜出你是要借雞子!你家又來客了?”趙母用話敲打他。


    “是啊,是啊,俺舅來了……”


    趙母衝廚房喊:“找個家什,給慶賀裝幾個雞子。”想起什麽,“你瞧俺這記性!不是,瞧你那記性,俺家哪還有雞子了?不是上次都讓你拿走了!”


    慶賀不好意思地撓撓腦門:“忘了,真忘了。俺去姚大娘家看看。”轉身往院外跑,腳下不知絆了什麽差點摔倒。


    “瞧這孩子,毛愣蹬光的!”趙母說。


    秀芬從自個屋出來走到趙母身邊,小聲:“俺看他借雞子就是幌子,”用嘴撇一下廚房,“惦記著人家才是真的。”


    趙母白她一眼,沒好聲地:“就你奸,別人都是傻子!歇著你的得了!”


    秀芬:“俺也沒說啥呀……”


    趙母沒理她轉身進了廚房:“喲,快別加火了,再加火飯糊了,長著眼睛喘氣的!”


    秀花聽到趙母在說夢眼睛都笑了,幸災樂禍地:“該,活該!拿自已不當外人呢!”


    一股刺鼻的竄煙味從廚房竄到屋外,秀芬皺著鼻子一路嗅著走進廚房:“好好的一鍋飯糊成這樣!還能幹點啥!”


    趙母手裏拿著鍋蓋冷眼看她,夢從爐膛裏抽著火的木頭塞進下麵灰燼裏,一臉的不自在。


    “嘖,嘖,”秀芬一臉陰陽怪氣,在煽風點火,“誰家趁啥呀?難怪嫁了一家又一家……”


    “你在這兒幹啥?要麽你來幹,要麽你靠邊,不說沒用的你難受啊!”趙母沒好氣地說秀芬,“迴屋看孩子去!”秀芬衝夢撇一下嘴走了,趙母衝夢,“別理她,她說她的咱就當沒聽著。”


    “可俺,俺耳朵不聾啊……”夢眼中噙著淚,“她老這樣,這個家讓俺和晶咋個呆……”


    趙母直起腰,動了一下嘴沒說話,她心裏清楚,這樣下去不行,外人可能會說她找了個不花錢的傭人,在巧使喚人;家裏也會因她鬧得雞犬不寧,結果是苦了孩子亂了家,麻煩一天比一天多……她犯愁了,她必須做別的打算……


    “是啊,要不這樣……”趙母說。


    天牛他們又上路了,倆人的神精頭和昨天明顯不一樣,雖然身上臉上被蚊蟲、荊棘、叮得、劃得傷痕累累,卻是精神煥發,應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話。


    “我們的還要走多久的到家?”慧子問。


    “明天天黑之前就能到家。咱最好快著點,在太陽落山前就能趕到家,俺娘一定在村頭等著俺,你要不信咱倆打個賭……”


    “什麽的?”慧子不懂打賭是什麽意思。


    “哦,就是贏你點東西。算了你有啥東西讓俺贏?連你人都是俺的了。”


    “什麽的意思?”慧子又問。


    “沒什麽意思,俺給你講講俺的事聽吧——”天牛換了話題,在消磨時間,也想把憋在心裏許久的話說出來,“那還是幾年前的事,那時俺剛來到北城不久,說來也巧了,俺在紅夢樓門前等著拉人。”看看慧子,“紅夢樓你知道吧?”慧子搖頭,他伸出幾個手指頭轉動一下,“就是,就是窯子!就是妓院!”見慧子還沒聽明白,他把兩個拇指拚靠在一起,“就是男人想找女人睡覺的地方。”


    慧子明白了:“哦,你的去妓院了?”有些驚訝。


    “不是,俺上什麽妓院啊!你聽俺說,那天俺在那裏等活遇到一個小姑娘,這小姑娘不大,當時看上去也就十二三歲吧,她是被她叔賣到紅夢樓的。你說這世界上什麽壞人都有吧,還有親叔把親侄女往窯子裏賣的……”


    在王媒婆家裏,樹梅和媒婆大聲理論著:“哪有你這麽當媒人的?!給我們介紹個無賴,我們不同意都不行了,大清早上我們家搶人去了,還砸壞我們家兩口缸!你安的什麽心?你說吧,我是報官還是咋辦?今天你不說個明白話不行!這事你逃不了幹係!”


    “這怎麽還和我扯上關係了?我是好心給你們家當媒人,飯沒吃你們家一碗,水沒喝你們家一口,你們家想訛我啊?告訴你我不怕,你願意咋辦就咋辦!”王媒婆緊鼻子瞪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訛你?今天就訛上你了!不是你領那麽個王八蛋上我家,我家能出這些事嗎?不訛你訛誰?”樹梅一臉怒氣質問著她。


    “行行行,你訛我是吧?你們厲害我怕了你們!你們在這兒待著我走行不行?”王媒婆穿上鞋要走。


    站在門口的秋香擋住她:“不把事情說清楚你不能走!”秋香臉氣得通紅,“不行咱就找個地方說道說道,把你王媒婆領著土匪上我們家搶人的事說出來,讓大夥評評理。”抓著她衣服領子往外拽,“今兒你不去都不行,你要不去我今兒就死在你們家!”


    秋香越說嗓門越高,把王媒婆的臉嚇白了,她不是怕秋香尋死尋活,是怕這姑嫂兩人把她的事滿世界宣傳,她以後媒婆這碗飯就不好吃了。她眼珠子轉轉,臉上擠出笑:“妹子,你別生氣,我和你嫂子你姨奶都是老鄰舊居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別弄的跟仇人似的,再說我也沒抱你們家孩子跳井,是不是,幹嘛對我這麽大仇!”把秋香抓她的手分開,“按說這事不能怨我……”


    “不怨你怨誰?難道是我們發賤請那個無賴到家來的不成!”樹梅憤憤地指著媒婆。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劉富貴這人我也不熟,是他的一個兄弟拿錢找到的我……”媒婆慌亂了。


    媒婆這話一出樹梅抓到了把柄:“你拿了人家錢就往我們家領啊?你也太坑人了!你這種人以後誰還敢找你當媒人——”


    “不是,不是,”媒婆一看自已說漏了嘴,想收迴也不可能,急得直拍大腿,“哎呀,我也說不清了,怨我,怨我行了吧。明兒我去把錢還給他,求他網開一麵,過後我在想辦法幫他物色一個好的……”


    媒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秋香得以脫身,當天坐上火車逃了。劉富貴沒有抓到秋香,氣急敗壞的把王媒婆家的房子燒了,王媒婆捶胸頓足叫苦不迭。事隔不久,劉富貴被抓獲,直至解放後被判重刑,老死在監獄。


    秋香坐在北上的火車上心亂如麻,她惦記著姨奶一家,希望姨奶一家都平安,別因為她招來什麽禍瑞。本來她想等這事平息了再走。姨奶說:“你傻了!那些人你惹得起嘛!”讓樹梅硬把她推出屋。姨奶說:“孩子,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不用管我,我一個老天巴地的老太婆還能活幾天……”


    她哭著說:“姨奶,我會迴來看你的……”


    姨奶說:“咱這個破地方你有什麽留戀的?還迴來幹啥……”


    坐上了車她才理解了姨奶說的話,那個帶給他太多痛苦的小鎮上除了父母的墳塋,再沒有任何東西值得她惦念、留戀,她還會再迴來嗎?她沒有想出答案……火車載著她一路向北,也許是天意,她當時是盲目上的這趟車,沒想到這趟車是直達北城的。難道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幫她去複仇?她又怒火中燒,七丫醜惡的臉一遍遍在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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