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舉著白旗往這邊靠近的一行人時,我差點忍不住安心地歎了口氣。時間已是傍晚,王都的白色街道在夕陽的照耀下染成一片鮮紅。夜戰容易遭受偷襲,自相殘殺的可能性也很高,不是什麽好事。可以的話,我想避免這種情況。龍人(dragonewt)是夜視能力很好的種族,但還是有極限的。


    話雖如此,看到他們毫無阻礙地通過理應被封鎖的大街,來到敵軍大本營的正後方,我就隱約猜到會是這種結果。敵方或許也想避免戰鬥到了晚上還沒結束的事態吧。


    「全員停止!」


    我停下率領的騎兵隊,向看似敵方指揮官的女性打招唿。她沒有戴頭盔,露出浮現堅毅表情的臉龐。那張臉確實是帕雷亞第三團的隊長——吉爾貝爾特?普雷沃先生沒錯。雖然沒有直接見過麵,但我也是住在王都的騎士,多少有看到他的臉的機會。


    「我想跟你談談!」


    吉爾貝爾特先生大聲喊道。前線還在進行激烈的戰鬥,槍聲和炮聲不斷,讓人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我知道了!請慢慢往這裏走過來!」


    他應該是想投降或休戰吧。雖然也有可能是想爭取時間,或是假裝要談和,引誘我們大意……總之,還是有聽聽他想說什麽的價值。


    吉爾貝爾特先生乖乖地遵從指示,隻帶著旗手和侍從往這裏走來。我一邊小心不被對方察覺,一邊確認腰間的手槍。我必須做好準備,以防萬一他舍身攻擊,畢竟他曾經發動過一次類似暗殺的攻擊,就算再來一次也不奇怪。


    「我是帕雷亞第三連隊的連隊長吉爾貝爾特?普雷沃。這應該算是初次見麵吧。」


    不過,結果我並沒有拔槍的機會。她按照指示慢慢走到我們麵前,行了一禮。我也做好覺悟,從馬上下來。在馬上迴禮是非常失禮的行為。即使是敵人,也必須尊重對方的名譽。


    「我是阿爾貝?布隆丹。雖然在宴會和遊行時曾多次見過您,但還是第一次直接與您對話。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普雷瓦鄉。」


    我仰望著她比我略高的臉龐,與她握手。


    「阿爾貝卿,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


    原本在問候之後,應該要以社交辭令寒暄一番,但吉爾伯特先往前線瞥了一眼,便突然切入正題。我並不覺得他失禮,畢竟我也沒興趣在自己的部下戰鬥時,進行無意義的長篇對話。


    「我方已做好準備,願意有條件投降。」


    原來如此,不是休戰而是投降啊。目前帕雷亞第三團的確屈居劣勢,但隻要再加把勁就能輕易打倒他們……才怪。第三團之所以陷入苦戰,是因為同時與我們和近衛騎士團兩個部隊交戰。


    隻要暫時從王城前廣場撤退,重新編製部隊,應該還能繼續戰鬥。隻要跟其他友軍會合,要奪迴王城前廣場也不是不可能。說得極端一點,她們隻要成功爭取到時間就算贏了。隻要指揮官有幹勁,應該總有辦法……


    「有條件嗎?內容是什麽?」


    「我願意獻出自己的首級,希望你饒我部下們一命。因為下令的人是我,所有責任都該由我來承擔。」


    「……」


    「我們團的士兵幾乎都是在王都或近郊出生長大,不可能對國王陛下有叛意。正因為是我,出身奧良公爵爵家旁係的我下令,她們才會拿起武器。該負起責任的人隻有我一個。」


    原來如此……嗯,原來如此,來這招啊。她原本就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吧,為了不讓部隊的士兵們繼續犧牲,她才會判斷現在隻能投降。的確,繼續戰鬥下去,狀況肯定會變得像陷入泥沼。不會輸但也不會贏的戰鬥持續下去,士兵的損害會不斷增加。就算是我,也不想遇到這種狀況。


    「布隆丹卿,我實行了直接要取你性命的作戰,想必你一定很生氣。關於這件事,我無從辯解。但是,還請你大發慈悲。」


    吉爾伯特小姐打算跪到地上,我直覺她打算磕頭,連忙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她沒有解除武裝,隨便靠近她很危險。這種事情我也知道,卻幾乎是反射性地行動。幸好吉爾伯特小姐沒有襲擊我……


    「請不要這樣,營長閣下(kernal)!您沒有必要道歉!」


    這裏是敵陣,我們周圍有她的大量部下。在部下麵前下跪,身為軍官的威嚴會蕩然無存。也就是說,部下會變得不聽從命令。她應該也明白這一點。即使舍棄指揮官的地位,也要優先拯救部下。如果沒有這樣的判斷,就不會采取這樣的行動。吉爾貝爾特先生是認真的。


    我開始想哭了。為什麽我必須和這麽優秀的軍官分屬敵我,互相戰鬥呢?本來應該是自己人……如果能和這個人並肩作戰,應該會很可靠吧。


    「我明白了,一切都交給我阿爾貝爾迴報吧。總之,現在先結束這場無聊的戰鬥吧。沒有比同胞互相殘殺更愚蠢的事了。」


    「感謝您……!」


    吉爾貝爾特先生深深吐了口氣,點了點頭。他的眼神中確實帶著安心的神色。


    「我會立刻向指揮的部隊下達停戰命令。你那邊也能收起武器嗎?」


    「嗯,當然。」


    就這樣,王城前廣場的戰鬥在入夜之前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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